谢延就不由握紧了拳头,这是当他是三岁小儿来糊弄吗?
从花厅到后院正房都要一刻钟,这丫头是飞吗一刻钟就能来回?
看着面上笑盈盈的林清婉,谢延的情绪更不好了。才四个月不到,她怎会变得这么多?
谢延很想起身就走,但想了想他还是压下脾气道:“那便由你来转告你兄长吧,”他深吸一口气道:“赵胜这几日正上蹿下跳着串联各家,想要众人家中为官的子弟推举其兄赵捷为江南观察使,为此他可许出了不少好处。我知道你兄长属意的是孙槐,可孙槐在朝中的势力相比赵捷还是差了些,你们要是无意更改人选,那可得早做打算,免得被赵家打得措手不及。”
第33章 拜托
谢延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提醒林家于他有什么好处?
林清婉在正院门口徘徊不定,她不能一有问题就去找林江,现在林江还在,还能帮她分析,给她建议,可他若是不在了呢?
她总要学会自己去应对这些世家大族。
如果来的是谢夫人,她不会多想,只觉得对方是出于爱护和担忧才提醒她,可来的是谢延,不管是她还是婉姐儿都将这个公爹定位为无利不起早的小人。
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挑拨离间,让林赵两家斗起来?
可于他有什么好处呢,他不过是个中书侍郎,都没外放过,更不可能掌兵权,所以就算赵捷和孙槐当不上江南观察使,这个位置也不可能落到他头上。
谢家的亲族里也并没有能担当此任的人。
林清婉拢着眉来回走动,他总不能单纯是为了搅浑水吧?
林清婉脚步一顿,忍不住一拍掌道:“是了,怎么倒忘了赵谢两家同为江南五大家族是存在竞争关系的,此长彼消”
林清婉如饮醍醐,一通百通,一直萦绕在心间的疑惑也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眼睛发亮的往院里去,想要去问林江她想的对不对。结果在看到林江的那一刻,她瞬间回过神来。
有些事是不能明说的,尤其是在天上还飘着一朵乌云的情况下。
林清婉慢慢冷静下来,慢慢走到树荫底下,林江正在考校尚明杰功课,看见她来便笑问,“谢老爷来有何要事?”
“只是来看看兄长的病是否有了好转,并没有什么要事。”
林江也没再问。
林清婉见他眉宇间有些疲惫,就把两个孩子往外赶,“你们出去玩吧,待到用晚饭我再使人去叫你们。”
尚明杰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林清婉,被林玉滨一拽便也跟着起身出去了。
“你总看着我小姑做什么?”林玉滨蹙眉,“我见你今日应对总有些心不在焉,可是有什么事?”
“并没有什么事,只是第一次见林姑姑,不免好奇些。”
林玉滨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尚明杰满头大汗,追着跑了两步,往后看了看还是留了下来。
林清婉在两个孩子走后便将谢延的话向林江学了一遍,问道:“谢延这是担心赵捷回江南后扶持赵家坐大,所以才提醒我们的?”
这又是和窥天镜中不一样的地方,林江愣怔,“第一世”时他将婉姐儿逝世的怒火发泄在谢家身上,所以使人咬住谢逸鸣的死因,势必要查清真相,谢家为了保住谢逸阳与其他家合作打压林氏。
两家结亲不成反倒结了仇,他跟谢延也闹得很难看,对方恨不得杀了他,为此还与赵家结盟,自然不会反来提醒他赵捷的动机。
而现在,两家亲事已成,他也暂时放过了谢逸鸣的死因,不管林谢两家实际上的关系如何,明面上却要比以前亲密些的。
林江垂眸,手指敲了敲膝盖道:“谢家不愿屈居赵家之下了。”
林清婉见自己分析正确,不由坐直了身子道:“那么,尚,周,赵,谢四家是否也不愿屈居林氏之下?兄长,江南的资源是有限的,如果林氏倒了他们能拿到多少资源?”
林江赞许的看向她,微笑道:“林氏最主要的资源便在我们嫡支,你不是已经都捐完了吗?只要这批银子运出去,那林氏就不再是江南五大家族之首了,你和玉滨自然也就安全了。”
和他不一样,林清婉这些产业卖得轰动,财产也捐的声势浩大,几乎已经不会有人怀疑他们还私藏有产业和金银珠宝了。
“所以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什么?”
“是赵家,”林江轻声道:“我不知赵捷和赵家为何对我恶意满满,却知两家要说和是不可能了,所以绝对不能让赵捷回江南。”
他幽深的盯着林清婉道:“赵捷不回来,那赵家头上就还压着尚家和周家。周家且不说,尚家,”他意味不明的笑道:“尚老夫人活在一日,尚家就站不到赵家那边。”
林清婉便有些犹豫,“那仅凭卢真便能拦住赵捷吗?你要不要再找些同僚帮忙?”
“不急,我还能活两个月,先看卢真出手的效果如何再说。”
林清婉对这种政治斗争不熟,因此没再瞎提建议,让林江休息后便告辞离开。
她正想着心事,所以尚明杰突然从路边蹦出来时吓得她差点摔倒,还是白梅和白枫眼疾手快的伸手扶住她才站住。
林清婉瞪眼,她现在可是当家人,要是摔了多损威仪啊,“你没事躲在这里干什么?”
尚明杰有些委屈,“我在等林姑姑,只是太阳太大,所以便先躲在树荫底下,并不是有意吓姑姑的。”
“什么事这么急?”
尚明杰就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给林清婉,“林姑姑,这是祖母给姑父的信,既然现在是您当家,那小侄便把信给您吧。”
又道:“来前我母亲还让我与姑父说说情,让姑父在皇帝面前给我大舅美言几句,我大舅想要当江南观察使。这件事也拜托林姑姑吧,您看姑父身体好不好,若好便与姑父提一嘴,若不好,那就算了,我母亲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于我的。”
林清婉目瞪口呆,捏着信看了尚明杰半响,最后无言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孩子,这两件事便交给我了,你去吧。”
尚明杰一下完成了两件大事,立时高兴起来,作揖行礼后就高高兴兴地去了。
林清婉眯着眼睛看他离开的方向,忍不住问白梅白枫二人,“你们说他是聪明,还是傻?”
白梅想了想道:“总是为了老爷好,不愿意老爷为这些事烦扰,因此算聪明吧。”
白枫则道:“二表公子心向着我们呢。”
林清婉摇了摇手中的信笑道:“不管心向着谁,不背对着我们就好。”
林清婉也没返回去找林江,而是直接把信给拆了。
尚老夫人显然还在为家产的事生气,因此措辞有些生硬。可便是如此她也没说要收回玉如意,只是说暂时交给林家保管,待两个孩子再大一些再行下定也行。
同时她表示对林清婉和林玉滨的担忧,觉得她们姑侄俩以后过日子恐怕艰难,因此提议俩人以后还是住到尚家去,她帮忙照顾抚养。
林家留下的那两个庄子和书铺她不管,但林玉滨母亲留下的嫁妆她希望能够由她保管,待林玉滨长大后再交给她。
最后,尚老夫人才提了一句赵捷的事,表示他们三家不仅是世交,也是姻亲,若能互相扶持自然更好。
要是赵捷能为江南观察使,于赵尚林三家皆有好处,希望林江在圣上面前能多为他说话。
林清婉收起信,想了想最后还是没出手干预,现在皇帝自己都犹豫不决,他们动作太大未必是好事。
而赵家这样上蹿下跳的搞串联未必就是好事,说不定反而惹了皇帝和朝中大臣的眼呢?
梧桐苑里的钱帛很快便清算完毕,禁卫军将所有的东西都装箱子里贴上封条,然后绑上车,大家眼巴巴的看着卢真,心已经飞回了京城。
卢真很想在扬州停留个十日八日,到点儿了再启程,但别说其他官员,就是林江也不愿意。
“夜长梦多,这么多钱留在林府是祸不是福,你早日启程吧。”
卢真脸色不好看,“奉陛下旨意,我已让人去苏州林氏和苏州官衙宣旨,待他们回来我再启程吧。”
林江摇头,“苏州官衙那边还要丈量爵田,来回又要耗费五六日,没有十天的时间是不够的,难道你还真打算踩着陛下给的期限回到京城?”
卢真哼哼着不说话。
林江就叹气,“你我相交二十多年,但也不睦了二十多年,没成想临了临了反倒是你来送我。”
卢真冷哼道:“别自作多情,我留下可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陛下的圣意。”
“那林某能否求卢兄一件事?”林江含笑看向他。
卢真轻咳一声,扭过脸去道:“你说。”
“尽早启程回京吧。”
卢真便有些恼怒,怒视他道:“你这人听不懂人话吗,说了要等去苏州的人回来。”
要不是看对方要死了,他才懒得在这里多停留这十日呢,不还是因为此一别便永不相见了吗?
俩人现在是见一面就少一面,二十多年的朋友啊。
林江眼圈也有些泛红,却挺直了脊背正色道:“卢兄,你回京城后,赵捷的事还要请你多周旋。”
卢真皱眉看他,“怎么明说了,不装着让你妹妹挑拨离间了?”
林江苦笑,“那不是我没想到赵捷如此来势汹汹吗,竟然已经串联起江南各家,虽然他们家中的子弟在朝中少有高位,但人数却不少,而且各自还有姻亲故旧,可以说如今除了我那几个心腹外,江南内已尽数站到赵捷那边了。”
卢真不由好奇,“按说你和赵捷还算是姻亲呢,他当江南观察使于你林家也没什么坏处吧?”
“江南观察使总领江南的民政,财政和兵权,难道只看于我林家是否有益吗?他当的是江南的官,自然要看于江南,于大梁,于陛下是否有益才对,”林江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道:“我祖父当大梁的皇帝对林家也没坏处,那我祖父当皇帝了吗?”
卢真一噎。
林江直接道:“赵捷不能当江南观察使,不仅因为林家,更因为他就任此职对江南百姓没什么益处。你只看其弟赵胜的处事态度便可知将来赵家在江南的处事态度。”
卢真明白过来。
林江就叹息道:“所以我才求你尽早回京,拦一拦他的势头。赵捷心胸狭窄,我这次阻了他的前程,他心里不定怎么恨我呢,所以他绝对不能回江南,不然以后我妹妹和女儿可就麻烦了。”
卢真想了想,起身道:“我下去让他们准备,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
林江连忙起身行礼,“多谢卢兄了。”
第34章 高兴坏了
卢真带着两千禁卫军和从林江那里借来的三千驻军押送这价值六百二十五万五千多两的钱帛上路。
林江和林清婉亲自将人送出城门口,扬州的官员及还留在此处的江南各家代表都跑来凑热闹。
卢真直走出五百多步都还回头看,林江靠在马车上,伸手对他挥挥,心中也难免伤感,“此一别,真要天人永隔了。”
兄妹俩人注视着卢真走远,直到车队完全消失这才转身进车,一旁早候着的官吏及各家的代表纷纷上前来见礼。
除孙槐和刘沛外,其他人都是自上次盛记酒楼后第一次见到林江,见他脸色苍白,身体羸弱,便暗道传言果然不虚,林江的确越发虚弱了。
只怕真的命不久矣。
但皇帝旨意一日不下,他便一日是江南最高的长官,因此没人敢怠慢他。
林江却并没有那么多精力应付他们,对众人微微颔首,谢过他们这些时日的帮助后便钻进马车里,只把孙槐和刘沛叫上了马车。
林府的马车慢悠悠的往城内去,其他人不敢抢道,让它走到了第一位才慢慢跟上,便是如此,之间的距离也不短。
且跟在林府马车后面的是孙槐和刘沛的马车,所以车里的人谈话并不怕后面的人听见。
林清婉给三人各倒了一杯茶,然后捧着属于她的那杯端坐在一角,静静地听他们说话。
“扬州刺史的人选已定了,”林江看向刘沛道:“便是伯泽你,虽然旨意还没下,可我已有十足的肯定了,你开始准备接手吧。”
刘沛心中激动,绷直了脊背对林江举手行礼道:“下官多谢大人栽培。”
林江伸手扶住他,微笑道:“你资历够,能力也不差,就算我不推举,假以时日你也能坐到这个位置上。更何况,你跟在我身边十年。”
一旁的孙槐还算镇定,但依然难免羡慕的看着刘沛,“恭喜伯泽兄了。”
刘沛忍不住乐呵了一会儿,见孙槐脸上有些有些落寞,便忍不住道:“大人,这扬州刺史定了,那江南观察使呢,您不是上书举荐了子孝吗?”
孙槐字子孝,刘沛字伯泽,俩人同为林江的左右手,关系同样不差。
他现在有了着落,便有些担忧起孙槐来,赵家近日的动静太大了,俩人想装没听见都不行。现在就连官衙内都有小道消息乱传,说是赵捷将要出任江南观察使。
林江也不瞒俩人,道:“本来有我举荐,子孝资历能力也足够,加上你在江南十数年,对江南熟悉,此事便不十分准,也有八分的可能。可陈尚书提了赵捷,他是武将,陛下早想削弱各地观察使,节度使的权利,提用赵捷便有可能使江南军政分开。而且赵捷是江南人,论对江南的熟悉他不下于你,近日的情势你们二人也看到了,赵家是来势汹汹啊。”
孙槐蹙眉道:“只怕赵捷到了江南不但不能使军政分开,反而还会使他掌握军政大权,一手遮天啊。”
观察使对民政,财政的作用主要还是监督,这些年来林江在这方面就很克制,除了部分时候,大部分的情况下都放权由各州长官处理本地的民政和财政,他更多的是监督江南地方官,以防他们贪污或。
所以林江和其代表的林家行事都很温和,可赵家截然相反。仅这两个月看,赵胜为了让其兄当上江南观察使便广撒钱,把江南各大家族串联起来反对孙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