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不归卫——荔箫
时间:2018-03-19 15:26:02

 
    而正厅里,在短暂的骚乱之后就安寂了下来。张仪命人将内外都团团围住,也差了人出去将雁山派余下各处都看了起来。走入正厅,才知原是有两位江湖上首屈一指的高人坐镇。
 
    这个阵仗正中他的下怀,他乐得这样耗上一耗:“在下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张仪,敢问二位如何称呼?”
 
    话刚出口,身后震起一喝:“张仪!”
 
    张仪倏然一颤,阖目深吸,又抬眸缓缓地转过身。
 
    他虽早已从厅中装饰看出这是有喜事,见穿着婚服的竟是奚月杨川时,还是怔了一怔。
 
    然后他拱了拱手:“恭贺二位新婚之喜。”
 
    “免了吧。”奚月轻笑着拔剑,“我们速战速决,别耽误这满屋宾朋宴饮。”
 
第63章 被迫成婚(六)
 
 一时之间两方刀剑齐出, 屋中气氛顿时一紧。
 
    杨川攥了攥奚月的手腕, 向张仪道:“我们的功夫你见识过一些,今天又满座尽是江湖朋友。你赢不了, 何苦让锦衣卫的各位弟兄白白送命?”
 
    张仪神色淡淡:“但你们,应该也不愿让江湖朋友白白送命吧。”
    杨川不觉一凛。
 
    他原是想将张仪劝走, 可现下看来, 张仪也想反劝他们让旁人离开, 束手就擒?
 
    诚然,杨川也实不愿这些萧山派的师弟、雁山派的朋友为他二人白白丧命, 可他们若束手就擒, 京中奸佞由谁来除?
 
    却听张仪又道:“不妨我们各退一步。”
 
    杨川上前了半步, 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奚月:“如何各退一步?”
    “你们那边,让旁人都出去,你们两个留下。”张仪的口吻从容不迫, “我这边……未曾与奚越奚风杨川曾培共过事的,都出去。”
 
    奚月骤显怒色:“你……”军令不可违,张仪这话一出,近七成的人马便已都开始往外退了, 她直气得打颤, 长剑指着张仪怒喝, “你当都是熟人我就下不了手么?如今是你们杀上门来,这兄弟情分是你们弃之不要!人我杀便杀了, 你可不要后悔!”
 
    这话说得道理不错, 气势上却已外强中干。
 
    奚月自己在锦衣卫待过那么久,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底下的弟兄不过都是奉命办事,许多事于他们而言也都违心的很。穿上那身飞鱼服、拿上那柄绣春刀,走在街上看似风光,百姓见了他们都哆嗦。可脱了那身官衣,谁还不是有一家老小?
 
    本朝的俸禄又不高,一个个都是舍了命换那点儿钱。
    不过多时,适才人满为患的厅中已清净了大半,锦衣卫只余百余号人。
 
    张仪无声而笑:“各位江湖朋友,你们到底走是不走?”
 
    白知仁拍案而起,借力翻越过来,木桌却在掌下碎做了两半。他跃至厅中,拔剑便向张仪劈去,张仪不慌不忙地避开半步,绣春刀嗡鸣着出鞘,铛地格开了他裹挟疾风的一剑。
 
    刹那之间,仿佛有机关被触动一样,几名锦衣卫跃身而上,直逼白知仁而去。杨川急喝一声“白兄小心!”,旋即闪身迎战,他踅身间剪影飞闪,几名锦衣卫被步步逼退,只得暂且定住身,迟疑着看向张仪。
 
    张仪淡看着地面:“我再问一遍,各位江湖朋友,你们到底走不走?”
    “不走!”有人先喊了一声,厅里顿时一片呼应。气氛中的怒火和杀气都陡然升腾到顶点,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但搭上不相干的人的性命,实在是没必要的。
 
    奚月摇了摇头,重重地吁了口气,抱拳朗声:“雁山派的诸位朋友、萧山派的众位师兄弟。”
 
    她内力深厚,气沉丹田送出的声音似乎震得整个大厅都震了一震。满座倏然安静,奚月又道:“这是我们夫妻与朝廷的旧怨,和诸位江湖朋友半分也不相干。这事我们自己料理,不麻烦各位了。”
 
    萧山派有人站起身就吼了起来:“师妹,你逞什么强!这些个锦衣卫在我们手里也讨不了好,杀完了图个清净!”
    “就是啊,杀完了图个清净!”满屋子里又喧闹起来,奚月的眸光清凌凌扫去:“那我告诉你,这些个锦衣卫里,泰半也是不想死的。若给他们个机会去选,他们也会乐得门达去死,你们信不信?”
 
    ——纵使许多人平常也会收些商户的好处,偶尔也欺负欺负百姓,但不辨是非大奸大恶之徒到底还是少数。
 
    要不然,怎的曾培从前日日在北司骂门达,也没人给他捅到门达面前去呢?
 
    “请诸位都先离开。”她一双美眸冷冷地划着张仪,“我们自己会会这位张大人便是。”
 
    厅中一时无人再与她争,但也无人就此离开。
 
    杨川一喟,目光越过众人,看向八仙桌边端坐不语的殷岐:“师父。”
 
    殷岐拈须叹息,默了默,出言道:“都出去吧,我和你们奚师叔在此陪着你们师兄师妹。”说罢又看向雁山派的众人,拱手,“诸位雁山派的朋友,多谢诸位的好意。可这事,着实是跟雁山派不相干的。”
 
    一众晚辈沉默不言,没人想违背师命,可又觉得这般走了实在憋屈。
 
    正自僵持不下,却是白鹿怪杰一拍桌子:“你们可真磨叽,都不走?那我走了!”说罢就往外走。
 
    这倒令奚月一讶:“爹?”
 
    奚言摆着手:“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自己的麻烦自己收拾。”
 
    途经张仪身侧时还拍了拍他的肩头:“我就多一句嘴,你们脚底下是雁山派几百年的基业。打归打,尽量别毁人家东西。不然修起来可贵得很,若把雁山派逼急了成了山匪,去打家劫舍,又是你们锦衣卫的麻烦。”
 
    张仪哑了哑,奚言也没等他应话,潇潇洒洒地一挥手就走了。
 
    他这么一走倒起了大作用,萧山派众人看看师叔又想想师父方才的话,随之迟疑着一道离开。雁山派的一瞧,行吧,他们倒是想讲义气,可萧山派的都先扔下同门不管了,雁山派也着实没道理非在这儿死撑。
 
    等到小辈们都出去,奚言倒又折回来一趟:“哎,师兄,你也别耗着了,咱们兄弟找个地方喝酒去。”
 
    这句话说得殷岐连带奚月杨川都怔了一怔,觉得好像别有隐情,却又不太想得明白。
 
    殷岐打量着奚言:“奚师弟……”
 
    “快走,别磨蹭了。”奚言招着手催促他。殷岐犹豫再三,觉得先出去一趟也罢。
 
    反正若不对劲,他也随时可以再杀回来。
 
    殷岐便也出去了,结果他踏出门槛,就见奚言还帮锦衣卫关上了门。
 
    “师弟,你什么意思啊?”殷岐眉头紧锁,奚言拉着他就往远处走:“快走吧,别捣乱了。俩孩子准定没事,要不咱打个赌?”
 
    ……谁有心情这个时候跟你打赌?
 
    殷岐腹诽着,道:“若你猜错了,孩子就得改姓杨。”
 
    奚言摇着头直笑。
 
    看来孩子姓奚是姓定了,亲爹和师爷都不够聪明,可不怪他这个当外租的。
 
    厅中,张仪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将绣春刀回刀入鞘,接着又连同刀鞘一起从腰间摘下,信手丢到了一旁。
 
    杨川微愣:“张仪?”
 
    张仪叹着气摇头:“奚大人,您二位留下的麻烦,未免也太多了。”
 
    顿了顿又说:“你们两个不死,门达安不了心。所以我这趟出来,必须想个辙交差。”他看看奚月,“你扔在外头的凤冠霞帔,我就先拿走了。”接着又看向杨川,“你的婚服一会儿也给我。”
 
    然后,他一步步地往后退,一直退到八仙桌边坐下,疲乏地揉了揉太阳穴:“下手都有点数,上吧。”
 
    厅外众人,只听厅中喊杀声骤然掀起。不论是退出来的锦衣卫还是一众江湖豪杰,面色都变了几变。殷岐转身就要往里冲,被奚言一把抓住:“别慌。”
 
    “这万一……”殷岐心说万一你赌错了呢?
 
    奚言浑不在意地摆手:“且先等着就是。”
 
    他二人不动,萧山派和雁山派的晚辈便也不好动。
 
    江湖这边的人不懂,候在外头的锦衣卫也不想杀进去送死。
 
    厮杀打斗声持续了足有两刻,一片混乱,满是喧嚣。
 
    好几扇窗户在打斗中被撞坏,但因为时有暗器飞出,也无人敢凑上前一观究竟。只是可想而出,厅中现下必定已是一片狼藉。
 
    殷岐担忧得面色铁青,奚言则在旁边啧嘴:“我都说了,让他们尽量别毁东西,怎么就不听呢?”
 
    终于,厅中在短短几息之内变得安静。
 
    接着,厅门骤开:“逆贼已死,回朝复命!”
 
    “师兄!”几个萧山派弟子首先急了,向厅中冲去。情急之下,他们甚至顾不上与锦衣卫过招,更无暇多想涌出来的锦衣卫为何也没同他们动手。
 
    进进出出间,场面又混乱了一阵,连在外面等候的锦衣卫一时都看不清谁是谁,混乱了半天才依稀看见镇抚使大人出来。
 
    逆贼的尸体呢?
 
    一片混乱中,没人看见。不过到了山下便见到了,一时也无人觉得不对。
 
    一方大厅在打斗之后变得一片狼藉,婚宴上没喝完的好酒、没吃完的肘子烧鸡洒得到处都是。血迹自然也有,即便是做戏,也总不免有人要受伤的。
 
    是以白知仁在看到奚月杨川全然无事时,突然觉得非常痛心疾首,心下数算着损失,面色极为难看地庆幸:“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杨川窘迫地朝他拱手:“回头我们赔。”
 
    白知仁还不得不打肿脸充胖子说不用不用。
 
    殷岐的神色也难免复杂,为杨川奚月松了口气后,终于忍不住问奚言:“你到底怎么觉出的不对?”
 
    “呵。”奚言从墙边歪斜的桌上摸了把瓜子,嗑着一个道,“孩子可得姓奚。”
 
    殷岐一噎:“姓奚姓奚。你赶紧的,说个明白。”
 
第64章 被迫成婚(七)
 
   奚言拈须一笑:“你说, 是他们两个独自来雁山派更显眼,还是咱们近来给他们操办婚礼更显眼?”
 
    殷岐理所当然道:“那自是操办婚礼更显眼啊。”
 
    婚礼之前足足大半个月, 日日都有人下山去买这买那。不说别的, 鱼肉酒菜要买吧?婚礼上都要贴的大红喜字, 不能指望雁山派一群大男人给他们剪吧?再者, 萧山派来参宴的弟子提前几日到的雁山,一道上了山来。那可是几百号人,阵仗大得很。
    奚言轻哂:“那不就是了?锦衣卫直接寻来雁山, 显然是早知他们在此。他们上山锦衣卫都知道了,近来这上上下下都忙着婚礼的事, 锦衣卫会不知道吗?”
 
    四周围离得近的人都在若有所思地点头, 可又谁都没想明白——“这也不等于那位张大人会放他们走啊?”殷岐问出了众人的疑问。
 
    “哈哈哈哈。”奚言一阵朗笑,收住声又说,“那师兄你觉得,锦衣卫傻么?知道山上有上千号人在欢庆大婚,这个时辰决计不可能睡,还非得此时杀上来硬碰硬?他们再迟上一个时辰,等众人都尽了兴, 大醉之下回房便睡再杀进来, 不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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