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这一番哑迷打的让人摸不着头脑来。
花满楼望向那瘫在桌上喘气的和尚。
老实和尚哭丧着脸:“这地方虽找着了, 却不如没有。”
他咽了咽口水继续道:
“天外天只在月中丑时出现于昆仑山最高处, 这么多年竟是从未见祭献之人由何而入。就好像突然之间便出现在了天台之上一样。不过我猜测这舞女在其间跳着跳着又突然之间消失。其实是被火浆融化了。”
他说到这儿时,客栈里刹时静了下来。
金九龄失色道:“这蛮苦之地竟有如此残忍风俗。”
老实和尚苦笑:“他们信的是十方罗刹,自以人是从火狱而生。”
西门吹雪突然道:“你说无人见是从何处降临?”
老实和尚点了点头。
却见那白衣剑客已转身出了门外。
花满楼也跟了上去。
后院有口井。
花满楼听着水声波动, 微微皱眉:“我听老板说这里的水都是从昆仑山下流出。”
“镇上所有水皆是如此?”
西门吹雪冷声问。
后面来的老实和尚点了点头。
西门吹雪道:“如若我所猜没错,那往天外天的祭台定是由井水所通山麓打通的。”
“庄主这是何意?”
花满楼仍有些不解。
那白衣剑客淡淡道:“昆仑山上常年积雪不化,这镇上水源皆是从山腹间流出。”
金九龄点了点头,便听他接着道:“你们方才说天外天三十年出现一次, 宛如地狱门开,其下皆是火浆。这一方平台并不是突然出现的。它或许一直都在昆仑山上。”
花满楼皱眉:“庄主是说这天外天便是昆仑腹地?”
西门吹雪点头:“它一直都在昆仑山上,之所以三十年才出现是因为其脉下火浆皆被冰流遏止。”
他说到这儿时面色已然冷极了,眼中杀机毕现:“镇上百姓或许不知道, 可魔教却一定是知道的。”
“难怪这几日山上竟多了许多伐木。”
金九龄面色也变了。
老实和尚叹了口气:“他们是要融了冰河。”
大光明境:
吴裙正坐在镜前描眉, 面上依旧美的从容。
“九姑娘似乎一点也不怕?”
玉罗刹笑道。
晚上她便要被送到山腹里候着, 以便两日后天台起升。现在竟还如此悠闲。
吴裙轻叹了口气:“我只怕今日这眉描的不甚合宜。”
她说话时语气仍带笑意。
倒让玉罗刹想起了那日云端之上。
不由有些动容。
吴裙正画着,却见那螺黛被握住了。
“你可知西域女子出嫁时装扮?”
身后华服男人低声笑道。
他离的很近,微微呼出的气体喷洒在白玉耳边,那雪似的玉颈上竟慢慢染了层薄红。
红衣美人抬眼看着他:“教主想说什么?”
玉罗刹指尖轻轻碾弄着螺黛,看着那价值千金的御赐之物慢慢散落。
“九姑娘此前不是一直说自己是西域人士吗?”
他笑的漫不经心。
吴裙慢慢放下手中胭脂,对着镜中微抿:“那自是告诉别人的。”
“若是教主问,我当然说是中原人家了。”
那晕了胭脂的唇瓣宛若盛极水仙,一张一合间滟滟动人。
这世上从未有人敢当着玉罗刹面如此放肆。
玉罗刹微微俯身,手已附上了那细瓷似的肌肤。
他轻轻笑了笑:“十二红楼是什么地方?”
这姿态映在镜中竟如夫妻细语一般。
吴裙微微敛下眼来。
孙秀青落在他手上自免不了百般拷问。如今看来能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却也不多。
“教主不是知道吗?”
她抬眼看着他,眸中轻转,竟生了些风流韵色。
玉罗刹笑了笑:“那换个问题,你拜西门吹雪为师是为了什么?”
他声音低沉的诱哄着。
吴裙轻笑:“或许是为了毁了他的剑道。”
她漫不经心的收回眼来便要离去。却被玉罗刹擒住了腰身:“是否每一个知道的人都可向你许一个愿望?”
那红衣美人轻吐了口气,靠在男人怀中:“你还得送我件裙子。”
“什么样的裙子?”
玉罗刹也笑了。
他面目雍贵,似乎总带着上位者的权杀之气。
吴裙摇了摇头。
玉罗刹凤眼微眯,却见那怀中美人突然消失不见,镜中徐徐映着她袅娜的背影:
“当然是很美很美的的裙子啊~”
她回眸轻笑。
玉罗刹微微扬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陆小凤那日与西门吹雪离开客栈后便先来了大光明境。
他装扮成普通教徒混在人群里。
“快把圣火拿到那边去。”
黑袍老人催促道。
陆小凤连忙低下头来跟着人群走。
眼中却暗自观察着周围地形。
这圣火一直由九十九路神魔殿铺到悬崖。据说今晚玉罗刹便会携阿裙从诛龙台而出前往天外天。
陆小凤曾想方设法打听,却也只知这诛龙台是教主玉罗刹常年闭关之地,其余竟是连三大护法也不甚知晓。
将圣火插在一旁,陆小凤眯了眯眼,却被旁边邪狐面具的黑袍人拉了把:“还不快走,难道你也想学几位长老夺罗刹牌。”
陆小凤心中一凛,见那面具人眼中尚有笑意,嘴上不由也笑道:“哪敢哪敢。”
“我就是想着那教主夫人据说是武林第一美人,就是不知道究竟有多美。”
戴着邪狐面具的男人嗤笑一声:“再美又怎样,在腹地里藏上两天还不是要死,天外天开启那一刻恐怕是她最美的时候了。”
他说到这儿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陆小凤眼神微沉,却是道:“快走快走。”
“要不一会儿大长老他们就要来了。”
那男人也想到这儿,面色微变,笑道:“你小子多少还聪明些,幸好没跟那些傻子一样跟着大长老。”
“虽说今夜那罗刹牌在夫人手中,但明日呢?今夜过后夫人便要入山腹了,那牌子嘴上说着能者居之,也只有大长老他们才会信了。”
这话中信息极大。
陆小凤心中暗惊,嘴上却道:“你的意思是?”
面具男人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今晚教中怕是有大动作了。”
两人说着便匆匆离去了。
夜深了。
后山里,一道身影慢慢消失。
那面具男人虽说身份不高却也是教中老人,从四十年前创教时便在,自然比几年前才加入魔教的几位长老知道的多些。
以玉罗刹的武功,又怎会在短短几年内衰退至此。
陆小凤想到这儿,不由加快了脚步。
圣火从天境漫出。
悬崖空中竟凭空出现了两个人。
穿着黑色华服的男人手中牵着一个戴着面纱的美人。
众人都已跪拜在地。
他们难道真可以在空中行走?
陆小凤眼神微眯,看向悬崖上细线似的锁链。
那锁链几乎在云雾中隐没不见。可他即使带着旁边的美人却还是如履平地。这轻功已不止是可怕。
陆小凤心下一沉。
顷刻间两人便已落到了地面上。
那男人远远看着只见华服,可此刻竟似已化作了一团雾。连面目也瞧不清。
教中众人都已习以为常。
陆小凤随众跪在地上。
却听那黑雾笑道:“今日盛事,本座亦有话要说。”
他说到这儿时空气中刹时静了下来。
玉罗刹道:“我创教时曾言,谁能夺得罗刹牌谁就是下任教主。如今这誓言也该实现了。”
他话音刚落便见底下一阵喧嚣。
大长老几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笑道:“教主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
那浓雾轻笑:“只是这教主只有一个……”
他话说到这儿,三人便已明白了。
大长老拱手道:“教主放心,自然是能者居之了。”
他慢慢站起身来看着满堂宾客,眼神阴鸷道:“孤松不才今日也想试试。”
陆小凤心中一叹,已明白了玉罗刹的意图。
他抛出罗刹牌来就是为了引得这些有不臣之心的人自相残杀。
场中一片混乱。
那浓雾静观着,陆小凤慢慢靠近悬崖边。一阵风吹来,吹起了那红衣美人面上面纱。
‘不是阿裙!’
第50章
吴裙确实不在大光明境, 她在午时便已被送往了昆仑山腹中。
那腹地之上有艘小船。
她穿着水红的裙子静静在船上坐着。
还有一夜,还有一夜这火浆就要迸发了。
这小船由寒铁铸成,中间不知加了什么材料。在火浆中竟也能撑两个时辰。
吴裙想起临走前玉罗刹的话来,慢慢勾起了唇角。
外面伐木堆积已经烧起来了, 腹地里也慢慢升起了烟气。逼仄的空间里连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
那红衣美人静静闭着眼,伏在小船上竟像是睡着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
船下的土地里传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那冰土已经快挡不住迸发的火浆了。
还差一个时辰便要到丑时。
大光明境上:
黑色华服男子微微眯眼看向昆仑山方向,表情有些漫不经心。
“教主,现在把夫人接出来还来得及。”
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犹豫半晌道。
玉罗刹摇了摇头。
伸手抚摸着停在手上的大鹰, 笑道:“西门吹雪会去救她的。”
他语气淡淡的, 面具人顿时噤声。
玉罗刹虽然动心了, 但仍未改变主意。
他在等, 等一场好戏。
“毁他剑道。”
“阿裙,我可是很期待啊~”
那华服男子轻笑道。
十二红楼的秘密,他自然不可能放过。
夜已深了。
一方天台自月中升起。
那月亮里慢慢映出一道曼妙的背影来。
天台之下是熊熊烈火, 顷刻间就要将月亮湮没。
那美人竟似在火中起舞一般。
她确实是在火中起舞。
吴裙微微敛下眉眼来。那水红的裙摆宛如盛放的水仙一般蜿蜒而生。
素手轻扬间妙不可言。
“天外天!”
不知是谁惊叫了声。
众人慢慢抬眼,却已经呆住了。
那美人已至奔月,舞姿瑰丽异常。
叫人虽看不清面容,却仍神魂颠倒。
这镇上似霎时便已安静了下来。
金九龄叹了口气, 目光痴迷道:“此生能见此姑射,也算不枉此生。”
这话即便是老实和尚也不得不赞同。
花满楼看不见,却也能想到这令万人空巷的舞姿究竟有多美。
可他心中却想的更多些。
他只望那白衣剑客能更快些,救下那位姑娘。
西门吹雪来的有些迟了。
那火浆已将小船升了上去融成了天台。
吴裙低敛着眉目, 将水袖幽幽散开。
宛如惊鹊一般凌空而落, 那红衣似也化作了火焰, 瑰云破月而来。
华光艳丽,摄人心魄。
火浆马上就要覆灭天台了。
那美人水袖高扬,落下便会化作飞灰。
千钧一发之际,腰间却被一双手揽住。
山外众人只见那火焰徐徐而升,竟已升到了月头。那道婀娜曼妙的背影也已消失不见,不由心下黯然。
西门吹雪虽接住了吴裙,可却并未安全。
周围火浆都已漫了上来。
“师父。”
红衣美人目光微动。
那衣衫已被烈火烧的有些破损,连面上也沾了些灰尘,可却无损她的美貌。
甚至在这漫天大火中显得愈加动人。
吴裙目光盈盈的,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是道:“师父快走吧。”
她伸手将那剑客向前推了把。
前面有方石台,相隔甚远,却是唯一未被火浆湮没的地方。
可吴裙却知道那石台看着坚稳,中体却是空的,若非轻功顶顶高明者,顷刻间便会随着石台陷落。这样的地方自然是只能站一个人的。
只要跃到那石台上,西门吹雪便有把握带着她一起原路返回。
小船距石台位置约有三十丈。
白衣剑客目光微沉:“一起走。”
他话音刚落便已动了。
一手揽住怀中人纵身向前。
西门吹雪的轻功确实很高。
可那石台是吴裙亲自打通,自然知道纵使是轻功高明如一苇渡江也是难以存立,更何况两个人呢。
在落到石台的一刻,西门吹雪便已察觉到了不对,面色微变。
那石台陡然从三分之一处开始摇落,只是瞬息间就要落入火浆中。
吴裙看了眼不远处崖门,眼中微动。却是主动挣脱了那剑客的手随着石台落下。
西门吹雪来时便被岩浆灼伤,一时不察竟被她当真脱手。正要伸手抓住却被一股力道推向入口崖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