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自是石观音。
无花指尖微微顿了顿。
还是看着他喝下了那杯热茶。
最终叹了口气:“你自知道那么多,便也该知杀父之仇不得不报。”
可惜院中已无人可回答了。
天峰大师已经闭上了眼,嘴角慢慢渗出鲜血来。
无花叹了口气,看着天边夕阳悠悠落下,照的院内一片残红。
慢慢端起了另一杯热茶。
倒下时地上便多了个“楚”字。
楚留香与吴裙晚间时便到了城中。
因着少林继位仪式,近来客栈中多是武林人士。
这时机也是危险,楚留香还有些犹豫,便听吴裙道:“前边那儿有家楚馆。”
楚馆是风月之所,最易藏人。楚留香此前也想过藏身此处,但看了眼那双眸明澈的美人,却有些顾忌。
“香帅在怕什么?”
吴裙眨眼笑道。
她眼中似有星子点点,散落在男人心上。
那种好奇懵懂的目光,端是撩人心魄。
楚留香叹了口气:“阿裙去了可别后悔。”
吴裙不喜穿男装,便也一身锦衣的跟着他来了楚馆。
老鸨见了二人,目光呆了呆。
心中却暗骂这男人没眼力,放着这绝色美儿不要,偏偏要来楚馆寻欢。
楚留香自然也知她在想什么。
苦笑着抛了两银子。
“一间上房。”
老鸨接过银子掂了掂,脸上终于笑开了:“二位里边请儿嘞~”
第7章 阿裙
楚馆里笙歌曼舞,丝竹管乐之声不绝。
虽是白日里,却也显得灯火靡靡。
楚留香身边伴着美人,倒是难得消闲。
却不知外面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已近辰时,再过不久便是是继任之际,寺中上下俱已忙碌起来。
此次来少林的不止观礼僧人,亦有德高望重的武林名宿,都已在宝殿外等着了。
昔日贵客已至,东道主却迟迟未归。
晨钟响了一刻,几位长老皱了皱眉,却始终不见方丈天峰大师。
“师弟平日里从不会如此迟延。”
年长僧人不解道。
旁边人摇了摇头:“许是临时被什么事绊住了,天竺已去看了。”
年长僧人微微点了点头。
天竺自请入藏经阁后便少出现在人前,若不是今日继任之事,也不会出现在这儿。
他在院外候了半天也不见天峰出来,于是便想进去一探究竟。
当门微微推开时便顿住了。
院中一片死寂。
只见天峰大师闭目坐着,面容安然详和,那唇边的血迹已然干了。
“师兄?”
天竺面色一变。
走到跟前才看清那泛着死灰的面容。
慢慢伸手在鼻息间探了探。
心却缓缓沉了下来。
四周并无打斗痕迹,杀害天峰大师的必定是亲近之人。
天竺心中已想到了无花。
这院中只有他一人来过,除却他之外还有谁呢?
可当他看到石桌下倒地的人影时,却顿住了。
良久叹了口气。
一个死人是不能杀人的。
午时已过,众人已在宝殿外候了半日。
却听天边又一道钟声传来。
少林钟声每一次都有深意,熟知的人面色已经变了。
“这时候竟有人……”
长云道长微微皱眉,却突然顿住了。
周围人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却见一个灰衣扫地僧从后院走了出来。
“大师可知这钟声是为何事?”
一个穿着玄衣的年轻人问。
灰衣僧人看了座中诸人一眼,沉声道:“天峰大师圆寂了!”
此话一出,顿时在人群里炸开了锅。
本该今日继位的无相微微后退几步,已有些站不稳了。
“可是无花师弟?”
他惊声问。
灰衣僧人深深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不是无花师侄。”
“那……”
见他还有些犹疑。
天竺冷笑道:“死人又如何杀人?”
“你是说!”
长云心中一跳。
“道长所料不错。”
灰衣僧人叹了口气:“天峰大师与无花师侄俱已圆寂了。”
他说着缓缓扫了众人一眼,眼中有些意味不明。
谁竟有那么大本事!
大家对视一眼,心中俱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且不说少林寺中本就防卫森严,如今继任之际各路高手齐聚,谁又能悄无声息的杀了当世两位绝顶高手?
天竺似是已经猜到众人心中所想,微微叹了口气:“来人确实善用毒药。”
“只是老朽却还分辨不出这是何种烈鸩。”
众人互看了眼。
一位穿着黑衣的男子眯了眯眼,突然站了出来。
“可否让在下看一眼天峰大师的尸首?”
天竺点了点头。
那院子还保持着走时的样子,两边竹叶沙沙吹动影声。
长云看了眼院内,不由倒吸了口气。
只见院中两人皆着白僧衣,一人闭目而坐,一人侧卧在桌下,竟都是已经断气了。
唐八眯了眯眼,手上已多了双金丝手套。
“唐门!”
眼尖的已有人认了出来。
天竺叹了口气,静坐不语。
唐八拿起桌上的空杯子闻了闻又摇头放下。
面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手上那停留在天峰大师心口的真气却被震了回来。黑衣男子后退一步,猛然收了手。
“好霸道的药!”
唐八失声道:
“天峰大师的内脏俱已碎裂,任是凭着少林内家真气才硬撑着皮肉。”
他说到这儿便顿住了。
“易经筋果真名不虚传。”
灰衣僧人点了点头:
“少侠可知是什么毒药?”
唐八却摇了摇头:“我制药多年却是未见过这种毒药的,无色无味,却又如斯霸道。”
众人不觉都有些失望。
这江湖中流传的毒药大多是从唐门流出,如若连唐门中人都无法辨得……
正想着却听唐八叹了口气,有些犹疑道:“我虽未曾见过,但这毒却让我想起了一个传说。”
“这传说却是从未有人证实过,因为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
“你是说?”
长云皱了皱眉。
“天一神水!”
一直闭眼静坐的灰衣僧人突然道。
长云面色陡然灰败了下去:“竟是天一神水!”
这个名字让在座众人都不由面色一变。
天一神水是神水宫最大的秘密。相传是水母阴姬自三千重水中化出。看着如寻常白水一般,毒性却世间难寻。
只一滴,便可重若千金,让吸食者经脉逆流而亡。
便是可练得金身的少林内功也撑不住一刻。
无花与天峰大师正是死于这毒下。
“我少林与神水宫素无怨仇,阴姬为何要这般做?”
一旁站了许久的无相问。
神水宫与少林俱是武林大派,一举一动自是万众瞩目,如此行径难道不怕引起激愤,惹得武林围攻?
“师父与天峰大师素有来往,自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正说着,便听一道女声从远方传来。
众人定睛看过去,竟是一个身佩长剑的白衣女子。
“姑娘自神水宫而来?”
灰衣僧人问。
“在下宫南燕,特奉师命来此。”
白衣女子傲然颔首道。
“既是神水宫中人,姑娘又可否告知这天一神水之事?”
唐八眯了眯眼道。
宫南燕叹了口气:“这天一神水确是出自神水宫,不过……”
“却是被人偷出来的。”
她顿了顿苦笑道。
“谁这么大本事敢从神水宫中偷东西?”
院中有人问。
宫南燕道:“他功夫虽不是最高,但轻功却是最好的。”
“能来往与神水宫与少林之间的怕也只有楚留香了。”
长云叹了口气。
天竺点了点头:“无花师侄死前确有留下线索,如此一来倒也说的通了。”
他说着微微抬起地上人的手,下面果然写着一个“楚”字。
“楚留香先是在竹林客栈犯了命案,又为掩人耳目杀了君子剑黄鲁直,如今又谋害天峰与无花两位师父,当真是罪大恶极!”
宫南燕一字一句道。
“南燕此次便是奉师命助诸位一臂之力。”
长云转身看向那白衣女子:“姑娘若有妙计不妨直言。”
宫南燕叹了口气:“他若有心,便也总该是在乎那三位红颜知己的。”
楚留香并不知道苏蓉蓉三人已经被抓了,此刻他正在讲故事。
讲一个酒鬼的故事。
吴裙悠悠的叹了口气:“那花蝴蝶最后又如何了呢?”
她面上有些清愁,似是被这故事打动,眼中的星子轻轻洒落,那是一种忧郁到极致的美,男人若是能让她这样烦恼着,便也死而无憾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他已失踪好些年了,或许死在了沙漠里,又或许……”
他说到这儿便不说了,因为他知道第一种猜测实在不切实际,而第二种猜测又太过残忍了些。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总是不喜欢听这些的。
他不说,吴裙却已猜到了。
眨了眨眼,抿唇笑道:“这第二种,便是他已找到新的目标,继续漂泊了下去。”
楚留香叹了口气:“我猜你一定是看不起他的。”
“他虽然在感情上是一个很糟糕的人,但若成为朋友,却是又是个很好的人。”
他说着微笑着看着她,眼中真诚坦然。
男人总希望自己的朋友被人认可,尤其是认可之人是一个女人,一个让人砰然心动的女人。
“你们男人好像总是这样。”
吴裙轻轻吹了口手中的风车花儿,看着它慢慢的转着。
悠悠叹道:“总觉得女子太过感性,于是佳话也变成了可怜儿语。”
“哦?”
楚留香倒是有些不懂了。
吴裙笑了笑:“高亚男与胡铁花都是性情中人,喜好凭心,从不畏闲言碎语。”
“香帅又为何要担心?”
她眼带笑意,黛眉微扬间眼尾处的红晕简直要让人醉倒。
楚留香细想一番,突然抚掌大笑:
“正是此理。”
高亚男追求的是爱情,胡铁花追求的是自由。
有所期盼的人,又如何需要同情呢?
楚留香看向吴裙的眼中已尽是笑意,他笑起来当真好看,仿佛沉日阴霾一扫而空,阳光照在人心间的暖意。
这样的男人,也难怪受女人欢迎。
“世人总说: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
楚留香叹了口气:“我与花蝴蝶相识多年,竟还不如阿裙了解他。”
吴裙低头笑了笑。
她并非了解胡铁花,她只是了解男人而已。
了解天下男人所有的劣根。
美人唇边带着温软的笑意,微微敛下的眉眼低垂着,长睫如小扇流萤,轻落间撩人心魄。
楚留香心头微动。
竟不觉想看看她眼底神色。
江边禅院里:
白衣僧人将纸笺上墨汁吹干,系在肩上白鸽腿上,目光幽深地看着那信鸽飞出院外。
素雅的禅院里皆为淡色,只有一株牡丹格外鲜艳。
无花盯着那牡丹看了许久,突然笑了笑,眼中似有暗涌翻滚。
“阿裙啊……”
第8章 声东击西
美色醉人。
男人在这样的温柔乡里总是希望睡得更久一些。
楚留香也不例外。
可是他却不得不离开了,因为一封信。
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楚留香并未着急拆开,因为他想到了也是在这样一个清晨,他的房门口也多了封信。而正是那封信让他百口莫辩。
这次又是谁呢?
又有谁千方百计的想要害他呢?
楚留香想到了宫南燕,却觉得并不止如此。
江湖似已被一张看不见的巨网笼罩着,而他便是网中待死的鱼。
那封信在手中已搁置了半天。
楚留香叹了口气,如若不拆,他便可以当做什么也未曾发生。
谁也不知道这信中是否又是另一个是噩运。
可他还是拆开了。
这也正是楚留香最令人欣赏之处。
一个人若是畏惧前路,又怎能长久?
不论何时,他心中总是存着一线希望的。
白色的信笺被剥开,露出里面黑色的字迹来。
瞧着与上次并非同一人。
楚留香微微松了口气,可当他看到信中的内容时,面色却突然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