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尤嘉侯参与这件事左右也不过是为了军饷的事情,朝庭中央拨给粮食着实不够,不断打仗哪能短了士兵的粮啊?尤嘉侯为了军饷可以说是操心极了。
两人带着浩浩荡荡一队府兵,就又上了通往南山上唯一一户人家的路。
到了那儿,就听前头的人汇报,只看到了院子里有个老妪,房子里也不见人。
尤嘉侯冷冷一笑,“搜!”
尤家军可不是什么善茬,上去就是抄家的架势,把老妪吓了一跳,还是她的儿子扶住了她,高声道,“你们要找的人昨天就下山了,往哪儿我们不知道!其他的我们都不清楚!我也是今天下山才知道大人在找他们的……”
郑邦亮不听他们的,直接一挥手,府兵便冲了进去,将里头一顿乱翻。末了,才有人前来汇报,一听,果然是半点痕迹都没有,顿时气就上来了,一脚踹到了那前来汇报的人胸口,把人踹了个屁股敦。
尤嘉侯这会儿表情才严肃了起来,“不对,昨天得到消息就派人封锁了消息,怎么会不见了?山下的眼线也没有看到人出来,他们务必还在山中……”
“快,没听到侯爷说的话麽?还不快去搜?!”
手下赶紧爬起来,带着人去山里头搜查了。
老妪和青年被人绑了起来,丢在院子的角落里。
郑邦亮冷笑道,“若是找不着人,你们母子俩就去黄泉地下相聚吧!”
他如果仔细看了青年的表情,就会发现,那绝对不是忌惮害怕之类的情绪,而是……同情。
过了一个时辰,手下铩羽而归,没有找到人,郑邦亮脸色刷地苍白了起来。
尤嘉侯看不上他这副绝望的样子,冷哼了一声,“就是走出了这南山,还能走出这洪都不成?左右从洪都回临安的路就这么几条,封锁了不就完事了?”
“您……您有所不知……”
尤嘉侯冷嗤一声,“等本侯将人抓回来好生伺候一番……”
“侯爷要抓的人,可是在下?”树林深处,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走了出来。
长身玉立,目若寒潭,却偏生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尤嘉侯正欲呵斥这无礼之徒,就听见郑邦亮哆哆嗦嗦道,“督,督主?”
“正是本官。”他笑得温和极了。
尤嘉侯一愣,没想到这个阉竖竟然敢回来自投罗网,便冷笑一声,“原来东厂的季公公……”
季公公这个称呼自从季星河第三年就当上了掌印开始,就没有人敢这么叫他了。他也不生气,眯了眯眼,“久闻尤嘉侯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尤嘉侯扯了扯嘴角,目光却在周围的尤家军上面转了两圈。
郑邦亮赶紧擦擦汗,道,“那日督主遇刺,下官找不着您心中急切,这才托了侯爷帮忙找您……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着您了!下官这是来接您回官邸的……这次怎么说都是我们不对,到时候我们自会像皇上请罪,还请督主原谅则个……随我们回去……”
“郡守勾结商会,商会背后靠着临安世家大族,恐怕林家谢家这样的大势力都有掺合罢?”他缓缓开口,神色仿佛游庭信步,慢慢朝郑邦亮走去。
郑邦亮脸色一变,就连原先无甚所谓的尤嘉侯都变了脸色。
“最厉害的是,还有江南守军尤嘉侯的支持……这么一结合,商会赚了大头利润,郡守得了孝敬,官职也更稳固了,侯爷手底下的军粮也有了……真真是,一举三得啊……”
“住嘴!完全是信口雌黄!快给我把人拿下!”尤嘉侯打断他的话,大喝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啦啦啦(?▽?)
☆、反贼
尤家军一声令下,便将人给包围了起来。
然而包围圈中的人却岿然不动,领头的人神色不变,微微击了击掌,不太响的声音,在对峙时却格外清晰。
只见那密林里面,突然间出现了许多射手,将那支尤家军围了个严实。
箭只尖上泛出冷锐的光来,在日光之下显得有些薄凉。
这下在场的人都没法维持冷静了,一瞬间都变了脸色,豆大的汗珠往下流。
郑邦亮嘴唇动了动,看向了尤嘉侯。尤嘉侯神色微闪。
“是不是还有好几支被派去搜查了?”
“恐怕要让侯爷白等了,他们回不来了。”
“勿那小儿!本侯可是先帝亲封的侯爷,竟敢对本侯不利!你这小儿可是不想活了?!”尤嘉候眉毛倒竖,那些尤家军瞬间将尤嘉候裹了个严实,他冷笑一声,“就算你这阉竖今日设下埋伏,恐怕也不一定走得出这片林子!”
季星河挑眉,这才示意李显上前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镇南尤嘉候枉视圣诏……”
诏书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尤嘉候他们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此时诏书一出,整个山头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李显的声音尖细地刺耳,但是却字字诛心。
镇南尤嘉候,勾结郡守郑邦亮,贪污赈济银,秘练军队,枉视圣诏,意图谋反,现派东缉事厂督主擒贼,将尤嘉候押送至临安处置,郑邦亮直接处以死刑,十日后执行。
郑邦亮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脸色刷地变白了,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喊道,“督主,督主饶命!饶命!”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最后发展成这样了,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才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够拿到圣旨?
他恍惚间觉得自己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似乎,他们找到季星河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洪都呆了很久了?这么说,那时候他就已经派人去临安请旨了麽?那一番刺杀是他顺势而为,为的不就是拖延时间?!
郑邦亮的冷汗直流,嘴里只知道说“饶命”二字了。
是他小看了季星河,但是这一小看的结果,就是赔了命去。
尤嘉候震惊极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个区区阉竖究竟是怎么做到?那些罪行,随便哪一个都能把他压死!但是这谋反,秘练军队,他又何曾做过?!
分明是这奸佞血口喷人!
更何况,陛下怎么可能就信了呢?!他可是看着陛下长大的,一颗忠心天地可鉴这皇位还是他一手扶上去的!
一定是假传圣旨!一定是!
他瞪大了一双充血的虎目,“假传圣旨,你这阉贼好大的胆子!”
他反手从副官腰间抽出一把雪亮的刀来,大斥一声,“就是我尤家军人数少,老夫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将你这祸乱朝纲的阉贼杀了!”
“且慢,” 季星河微微笑了起来,“侯爷不妨看看,带着这队射手的是谁?”
尤嘉候顺着季星河说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了一个一身黑衣的矮胖男人,此时他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在尤嘉候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下显得有些畏缩,但是他看了看督主的方向,还是开口道,“侯爷,投降罢!”
那矮胖男人正是尤嘉候手下的一员大将,向来深受他的信任,如今连他都叛变了,那么尤家军估计……
尤嘉候心中咯噔一下,他亲手组建的尤家军,他自己也清楚,今日的尤家军已经不是今天的铁板一块了,但是当真看见了这一幕,还是忍不住血气翻涌,拿刀的手抖了抖,眼眶中的红血丝密布,却突然气急攻心,一瞬间就倒了下去。
那边“张中天”被尤嘉候倒吓了一跳,跑到了督主的身边,露出了本来清脆的嗓音,“他这是气晕了么?”
季星河头疼地一把按住“他”,“晕了,你演得太像,他被气到了。”
林殊撕开面具,将那件臃肿的大外套扒了下来这才松了口气,“可憋死我了。”
季星河哭笑不得地摸摸她的头,便转过去对十四他们说道,“接下来就要看你们的了。”
十四赶紧拱手道,“是!”
郑邦亮原来扶住了尤嘉候,这下看到了这一幕,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但是看到那虎视眈眈的射手们,又泄了气。没了尤嘉候的武力撑着,他们就是拔了牙的野兽,再也没有和他们较量之力了。
接下来,便是十四他们将剩下的尤嘉候残部收拾干净的时候。
至于林殊扮演的“张中天”根本没有反叛,更加没有被抓到,只是一时间赶不回来罢了。
林殊被他的计划唬得一愣一愣地,这会儿几乎是星星眼地看着他,“督主,你怎么这么厉害,让我演张中天那个尤嘉候竟然信了?!”
若不是只有林殊最矮,和张中天身高最像,这差事还落不到她头上。
林殊的演技不错,但没有见过那张中天,怎么着都有破绽,尤嘉候竟然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季星河笑了,“小家伙,你可知道尤家军?”
林殊躲开他的大手,摇了摇头。
尤家军是尤嘉候一手组建的,在先帝的时候就在了,可谓是铁骑之一,踏破贺兰山缺的骁勇善战。可惜先帝死得早,今上继位后没多久就掌权了,陛下多疑,便派了几个督军过来。可惜那几个督军可没有一个好玩意儿,贪婪得很,尤家军的军饷一年比一年少,尤嘉候迫不得已才打了救济粮的主意。但是自从督军来了之后,尤家军几位大将就不免被收买了些,尤嘉候年纪大了,实在管不到下面的人在做些什么,但是对于尤家军内部的情况还是很清楚地知道的。
所以他看到张中天背叛了他,他一点也没有怀疑,是因为他一开始就在猜忌张中天了;至于那份圣旨,尤嘉候虽然嚷嚷着是假的,但是他心里还是信的,因为他早就知道了皇帝对他的猜忌。
☆、捉拿
所以督主只是利用了他们的猜忌罢了。
所谓人心,也不过是如此而已。
面如死灰的郑邦亮和昏迷的尤嘉侯被捆起来绑到了一边。
尤嘉侯没晕多久,恐怕刚刚不过是一下子背过气罢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刚的盛气凌人杀气腾腾。只是颓然地坐在地上,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
飞鸟尽良弓藏,从古至今,不过是这般而已,又何曾变过?
尤家军四散在南山,给了很大的便利以各个击破,加之将尤嘉候被捕的消息透露给他们,他们的抵抗意图便不太强了。
到了最后,甚至有两支军队主动投降了。的确,圣旨都下来了,不投降做什么?难道还真的谋反麽?
虽然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是他们已经没有翻身的余地了,自然还是乖乖认栽的好。
北衙禁军是从南山后面走山路取道而来的,一路上神不知鬼不觉,此时浩浩荡荡地出了南山,押着刚刚神气十足的尤家军和郡守朝新安去。
老妪完全蒙在鼓里,倒是年青人知道了自己遇上的是什么人了。
督主走的时候拿了一张帖子给了青年,“拿上这个,去县里头找县令谋个差事罢。”
青年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但是此刻还是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接过帖子,道了声谢。
季星河也不计较,带着林殊告别了老妪。
老妪摸着林殊的手,感叹道,“你们小两口感情真好,以后要好好处啊,这日子,不要互相嫌弃才能走得好!”
林殊:……
林殊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自从那天在帐外看见了那个少女,这群人就心里头直痒痒。
都说督主清心寡欲,虽然是个无根之人,但是哪个有权有势的公公不会娶上几个对食?更有甚者还荒淫无度连生得好看的小太监也不放过,这些都是常态了。
更何况凭借督主的样貌姿仪也有不少贵女愿意倒贴上去的,哪怕他只是一个阉人。先前还有静安郡主非要嫁给督主闹的笑话呢,都这样了也没见督主有什么反应。
这么一来,那天的少女就可以说是督主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亲近的女子了,而且是那副亲昵宠溺的样子,甚至还带到了洪都来了!这该有多喜欢?这该是有多宠爱?大家都抓耳挠肺地想,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才能叫督主这般对待?
郡主?还是在洪都偶遇的美人?
总之,这群大老爷们私底下都流传出来了好几个版本来,男人八卦起来,还真不比女人差。
但是这群人这么多年天都没有再次看到那人,只觉得督主这是金屋藏娇,占有欲大到不愿意让别人多看一眼。
啧啧之声,直让林殊脑瓜子疼。
这群家伙哪里敢去问督主,只好退求其次,在林殊这里打听消息,毕竟林殊是督主的侄子不是?
当被不知道多少次被问到督主藏的娇长什么样子的时候,什么嫦娥仙子一般凌霄仙子一般,又说估计是丰腴的美人儿,林殊终于忍不住了,一拍桌子,“就长我这样!”
营地里寂静了一分钟,突然爆发了一阵声势浩大的“哈哈哈哈哈”……
“哈哈笑死我了,你听见 没,林镇抚使说督主的小娇妻长他这个样哈哈哈……”
“要是长那个样子,那还……”
挺好看的?
不管了,反正——哈哈哈……
林殊:?????!
最过分的是,那群笑嘻嘻的人后面,还站着一个自从回了新安就忙个不停半天不见人影的督主,而且,还非常不克制地勾起了嘴唇,眼里全是揶揄。
这日子没法过了!
气得快要变成原地爆炸的仓鼠。
这天,已经被关了许久的尤嘉侯终于让人叫了督主过来。林殊恰好跟着,便一起去了。
牢房是衙门的牢房,督主也没有亏待这位老臣,里头虽然是监狱,但是干净整洁,御寒的东西一样不少。
不过尤嘉侯的模样却是十分糟糕的,头发几天没见就有了斑驳的灰白。
他看到来的是两个人,便瞪了林殊一眼,这副落魄的样子倒也吓不到林殊,她哼了一声,也没有说什么,走出了牢房。但是她可不愿意就这么出去,便靠着墙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