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入旧年——老胡十八
时间:2018-03-22 15:42:46

  只是,段丽娘都私奔这多年了,为何小秦氏还未放出这“大招”来?过的时间越久,元芳对丽娘的痛恨越淡,这“大招”的杀伤力可就渐弱了。
  邓菊娘心内有个不太妙的预感。
  难道……她隐而不发,是因为还有更大的招儿?
  会是什么事,她一时又想不到,只想起今日大理那位的突然造访,问道:“淳哥儿他外祖母又是怎来的?”她并未给她下满月酒的帖子,元芳再婚时倒是给她去过信,说是腿脚不好,不来京了。
  “玉环半月前刚从大理来京。”
  见祖母满脸疑惑,元芳又解释了句:“就是段氏以前的大丫鬟,后来改名玉珠。”
  邓菊娘恍然大悟,那丫头去年撺掇着春儿赶走生养妇人,只留她一人独大……怪不得瞧着她有些面熟,原是段丽娘的人。
  老人家突然就松了口气,若她当日未找珍珠来问过,将她继续留在春儿身边……后果不敢想象!
  想到珍珠,老人家这才想起被珍珠抱了去自己院里的圆姐儿来,着急道:“哎哟!咱们说了这久,圆姐儿还在我院里呢,我这记性……不行,我得瞧瞧去,剩下的事咱们宴后再说。”
  说着就急忙出了门,往自己院里去。果然,那小胖丫头又睡着了,阿阳与珍珠正寸步不离的守在床前。
  “我乖孙睡得可好?”
  阿阳小声答:“哎哟喂!小娘子不得了,自睡下后哼都未哼过一声,老奴就从未见过这般乖巧的好孩儿!”
  邓菊娘绷着的脸瞬间就眉开眼笑了,忍不住得意道:“那是!这丫头啊,既随了她爹的好体格,又随了她/娘/的好性子!”
  想起这都大半日了,老人又问珍珠“圆姐儿今日吃过几回奶了”“最后一回是何时吃的”,晓得快到她习惯的“用餐”时间了,就使珍珠:“你去瞧瞧二郎娘子可还在翡翠阁,将她请来一趟。”
  天大地大,哪有乖孙的吃饭问题大?!
  果然,江春这边才跟着珍珠进了院子,里头小胖妞就微微动动脑袋,捏着小拳头伸了个懒腰,小扇子般的睫毛动了动,慢慢睁开眼来。
  邓菊娘先前满腔的愤怒,都成了一滩水,暖着声音哄她:“我的乖乖哦,可醒了,可是肚肚饿了?你阿娘这就来咯!”
  江春直到从祖母怀中接过闺女,才觉着这颗心踏实了,闺女好好的,如这一个月来的每一日般,睁开眼来就找她……这种被依赖的幸福感与满足感,是旁的事上无法得到的。
  喂过奶,江春将她奶嗝拍下去,包裹严实了交与阿阳,又使了那两个武婢随侍左右,方才搀着祖母去了园里。
  酒宴就要开始了。
  在花厅内玩投壶的几个孩子,早就玩到园里亭子去了。宫里来的内侍特意避开水塘池子,将他们带去那半人高的假山丛中,几个爬高上低那么点高度,也倒是不消担心。
  文哥儿年纪最大,已经能够指挥动一群孩子了:将亭子石墩指作“大马”,军哥儿就去找了丝绦来拴在石墩上作“牵马索”,武哥儿斌哥儿拿了两个红彤彤的果儿来作马的“眼睛”,留姐儿就地揪了两把嫩草来作“粮草”,蝉哥儿就闹着要“上马”,骑跨在石墩上,“驾驾驾”的叫着……
  只独独淳哥儿一个,在旁小心翼翼看着。
  军哥儿脾气大大咧咧,见他不敢上前来,就安慰他:“你莫怕,这不是真的马,不会踢人哩!”
  见他还是不上前,又道:“真的,舅舅不会哄你!”明明与他同年,却一副“长辈”样,煞有介事,惹得身旁伺候的大人都笑起来。
  淳哥儿被劝得心动,但还是在旁不动:“我就看着你们,小心些,莫跌下马来……”一副小主人模样。
  “哈哈哈,淳哥儿你好笨哦!这是假的!又不是真马,哪里就能跌下去了!”留姐儿毫不留情面,淳哥儿也只是羞涩的笑笑,不与她争辩。
  江春几人在远处见了,就招呼他们:“快将你们的马儿牵去歇着吧,咱们要开席了。”
  惹得几个小家伙又是一阵忙乱。“指石为马”的文哥儿,反倒开始嫌弃他们幼稚了,笑他们都几岁了还玩这把戏……江春估摸着他是被大人见了害羞,自己才是最大的一个,面子下不去就胡乱扯别人。
  大家笑闹着到了园里,蝉哥儿淳哥儿留姐儿大小也赴过不少宴,众女眷是见过的,见有另几个面生孩子与他们玩作一处,就小声打探起来。
  待知晓那就是江家孩子后,众人望着江家女眷的眼神就变了,有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有忙着同她们打好关系的,也有淡笑着按兵不动的……江春看得腻歪,只将心思放圆姐儿身上。
  待元芳从外院来,窦家几口抱了圆姐儿,去祠堂上过香,祭告过列祖列宗,又有窦家族长来将圆姐儿记上族谱,议定下月使人回乡祭祀,今日正事算是办完了。
  江春留了个心眼,见祠堂里除了中间那位开山始祖,左右昭穆二十来个牌位扫完了,也未见那位先头娘子段丽娘的灵位。
  看来,她定是做了什么令窦家当家人容不下的事了……譬如窦元芳。
  自与前岳母谈过后,他的脸色就一直不太好,这种“不好”与刚开始的铁青不同,现全程虽喜怒不显,但眉宇间的无奈与难堪……江春这一月来与他朝夕相对,能明显察觉出他的不同来。
  究竟这段丽娘或者大理段家是做了什么令窦元芳容不下的事了?她恍惚忆起,当年几人去王家箐送谢礼时,元芳待他前岳母态度极恭敬的,后来……就是前年淳哥儿中毒时,他的态度就变了。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世上还真有除了情爱别无它想的女子,宁愿抛夫弃子为爱走天涯……而她的丈夫,她视若英雄的男子,就是那个被抛弃的炮灰。
  怀着满心疑惑,窦家的满月酒开始了。
  小胖妞圆姐儿又收了不少礼物。没有相机,江春给她请了位画师来,替闺女画了几幅肖像图,有坐摇椅上的,有卧在花丛中的,有趴在软榻上的……每一幅都画得惟妙惟肖,江春挑了半日才选出一幅卧在花丛中玩绣球的。
  命珍珠将这幅肖像小心收起来,日后闺女每一年生辰都给她画一幅,就是她一步步长大的脚印。
  她在这边兴致勃勃忙着选肖像,窦元芳自进了屋就只端着盅茶水吃,直到她都选完了,元芳还在吃茶水。
  江春无奈笑笑,伸手将他茶盅子接过,打趣道:“这是做甚?宴上未吃饱,现要补一肚子茶水?”
  元芳顺着她的手,将盅子放下,方回过神来:“选了哪一幅?”
  江春打趣:“看吧看吧,只顾着吃茶,你闺女画了几张肖像你可知?”
  元芳赧颜:“做甚要选来选去,全收了便是。”反正他闺女每一幅都好看。
  “那还得了?每年生辰画多少收多少,屋里都得塞满了。”
  “这有甚?过两年给她在东边园里盖一栋楼,尽着收就是了。”
  江春“噗嗤”一声笑出来:“去去去,收一屋子有何用,多得看不过来也是浪费。”就似后世的自拍照,成千上万张存手机里真有人会一张张细看?不过是为了精挑细选一张最满意的发朋友圈罢了。
  “你……可有后悔过?”窦元芳突然问了一句。
  江春愣住,不懂他为何会这般问,但看他脸色不太好,只认真问:“你说的后悔……是何事?”
  元芳又不出声了,静静看着她,见她眨巴着黑黝黝的杏眼,闺女与她像极了,尤其这双眼……只是她的里头多了种温温的柔软,似一湾清泉,一陷进去就令他再也出不来。
  “嫁与我,你……可有后悔?”
  江春微微挑了挑眉,这问题……对她来说,答案是绝对否定的。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上辈子有过些不多不少的经历,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一份地位平等的有尊严的爱,一个她满心满眼喜欢的男子,一位令她发自内心敬佩的英雄,以及双方亲友祝福的姻缘。
  在他这里,她都得到了。
  所以——“有啊,有后悔……”
  窦元芳面上的期待就变成了铁青,原来……他竟真是这般差劲与不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前妻离他而去也就罢了,自己瞧中的妻子也后悔嫁与他……
  江春见他面色发青,知他当真了,忙主动握住他的大手,一字一句道:“后悔……未曾早些遇见你。”应该上辈子就遇到你才对。
  男人脸上的铁青又僵住,见妻子面上调皮的笑意,以为是故意逗他,心内方生的欢喜,与铁青撞到一处,面部表情转换不过来……嗯,看着有些扭曲呢。
  江春爱极了他这副又丑又帅的样子。星月兼程疲劳不堪下的沧桑,干枯起皮甚至晒出斑来的面容,胡乱穿衣不讲究的打扮……换任何一个年轻女子看来,都属“不好看”或者“丑”的行列了。
  但他身上那股凛然正气,恨不得红领巾都迎风飘扬的正直劲儿……嗯,对江春又是致命的吸引力。
  才想着,心内就又柔软又欢喜,歪过身子去“吧唧”一口亲在他右颊上。
  窦元芳身子僵硬着,突如其来一口蜜枣吃得他不知如何是好。
  江春不待他反应,又在他左颊上亲了口,似喟叹般说了句:“我夫君是伟男子!”是我的盖世英雄,她悄悄在心内补了一句。
  这一句,窦元芳就听清了,一股欢喜涌上心头,猛的一把将亲完就想跑的某人抱住。
  江春笑得露出了细细的白牙,故意挑着眉头望他,面上就差写上“你能把我怎样”几个字了。
  窦元芳看她那口细细的小白牙,耀武扬威着,就头脑发热一口亲过去。江春被他搂着不得不倾过身去,双手没了支撑点,不得不搂到他肩上去。
  欢喜的男子只觉“逡巡”得不过瘾,直接双手平举将她抱过去,置于他膝上。于是,江春只来得及哼一声,就横跨在他身上了……
  呼吸迷乱间,窦元芳只觉心口热涨,身上亦热得不像话,勉强分开来,喘着气说:“今日十五了……”
  语气幽怨极了。
  江春想起自己生产挨的那一剪刀,后半月去净房还隐隐不适呢,只得小声说了句“还未好全哩”。果然窦元芳就失望的叹了口气,在她唇上不轻不重的咬了口,“恶狠狠”说道:“那丫头真是磨她爹!”
  江春就笑起来,想到平日他对圆姐儿的疼爱,越想越欢喜,笑得越欢快,因着方便给胖妞“喂食”,衣裳穿的松散……这笑得欢快了,居然有点“花枝乱颤”之感。
  窦元芳目光不由得就跟着往下,见了那两只颤巍巍的大桃儿,身子热得忍不住,只下意识的抱紧她,将她往他身下按去。
  觉出小豆芽的伟岸形状,江春也红了脸,由着他胡乱折腾。
  突然,只听内室的门“咯吱”响了一声,江春吓得屏住呼吸,慢慢回过头去,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但……刚才分明还留了个缝啊,风又吹不进来……
  江春脸红得不像话,这般“放浪形骸”定是被哪个瞧了去了,就轻轻在他肩上拧了两把。
  窦元芳见她好容易露出顽皮样子来,倒是欣慰,思索片刻,勉强摆出一副龇牙咧嘴样来,吸着气呼“真痛!”
  江春被他那差劲的“演技”逗笑,这傻子!太浮夸了!真为难这傻子了!
  但她没法子,就是喜欢这傻子啊,今日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吧?但他不主动说,她也不问,就看他笨拙的配合着她……
  两个就在屋里你亲我一口,我亲你一口的玩起来,珍珠抱着睡着的圆姐儿在外屋,看看黑透了的天色,今晚小娘子怕是要去老夫人院里歇了。
  正犹豫着,突然,身旁的武婢就轻推她一把,皱着眉头道:“咱们将小娘子抱去老夫人院里罢?”
  “还早着呢,待会儿再去不迟……”话未说完,珍珠脸就红了,里屋女子娇声吟哦时隐时无,有时还能听到桌椅翻倒之声……
  几人忙抱了孩子逃也似的出了门,往老夫人院里去了,心内都在心疼小胖妞:可怜的圆姐儿啊,你爹娘此时哪里顾得上你哟!这小肚子要饿到几时,还尚不可知哩!
  邓菊娘见大晚上的,乖孙来了她院里,忙招呼道:“快进来快进来,做甚半夜三更来了我这头?”
  几个婢女红着脸支支吾吾。
  老人家哪有不懂的,不自在的轻咳声,与她们东拉西扯半日……终于,快到小胖妞“饭点”了,同德院来人唤她们了。
  珍珠进了屋,不敢东想西想,只低着头问江春可要唤水。
  窦元芳极自然的接过去道:“不消,先下去吧。”
  于是,珍珠极快的在屋内扫了一眼:嗯,床铺叠得整整齐齐,还是清晨的样子。郎君与娘子身上衣裳还是白日那身,好好的穿着呢……这到底是怎回事?她确定自己没听错啊。
  元芳随意一眼,见她来不及收回的神色,脸上就有些不乐,淡淡道:“下去找窦三领十个板子去。”
  江春还来不及阻拦,珍珠就“领板子”去了。
  “嗨!明明……明明是我们……你做甚拿她做筏子?人家十七八岁的大姑娘,窦三怎么打板子?”明明是他突发奇想,偏要让她给摸摸,一摸就……嗯,江春觉着手掌烫得不像话,自己老说人家什么“小豆芽”,哪里有那般骇人的豆芽?
  元芳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窦三可不是那蠢笨的。”
  心念电转间,江春明白过来,窦三与他差不多年纪,却还未成家,珍珠历来持重老练,云英未嫁……二人倒也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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