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骨无存?攸桐这才想起洞口的悬崖,下面弥漫着紫色雾气的地方,他不小心掉进去了?不会的,又不是小孩子。“你怎么知道?”
阑思:“你且看看手上的玉佩再说吧。”
攸桐凝眸,摊开手,这一看不得了,先前由于一直抓在手上,心里还惦记着别的事,以至于她并没注意,玉佩上的“流离”二字已经不见了,至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很显然,是在她与苌楚分别后出风涧涯不久。
“流离”不见了,意味着诅咒已经解除。
诅咒已经解除,意味着枫素家族已只剩最后一个人——攸桐!
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攸桐的脸色,呈现出各种变化,惊愕、悲伤、惶恐、不解……阑思笑了,她还笑着对攸桐说:“那个你恨不得杀了的师兄,苌楚,用尽办法灭了所有族人,只是为了解开诅咒,当然,要实现这个目的,他还得灭了他自己。”
“不可能,不可能。”攸桐红了眼,不住地摇头,苌楚一向自私自利,以欺负她为乐,怎么会……
阑思走上前,拍了拍攸桐的肩膀,温声细语却如利剑穿心。“没什么不可能,诅咒解除就是证据,我得恭喜你啊,终于逃脱了这千年不散的诅咒,可以长命百岁了。”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攸桐推开阑思,再次跳入了瀑布。
阑思摇摇头,“真相永远是残酷的,我看你也不必等了,她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了。”说毕叫上千临,也离开了瀑布,逸辰安低头看着脚下的流水,唯有自嘲,静风死了,苌楚死了,上天注定是要他报不了仇呢。
离开风涧涯的阑思,本还一路心情畅快,但眉头阴云很快就浮上来了。千临道:“公子瞒得过所有人,却瞒不过姐姐,我想,姐姐其实也很伤心吧?”
“伤心?我很早就不知道伤心为何物了。”她只是替苌楚可惜,要知道,苌楚曾经为了阻止她向攸桐透露真相,险些就将她也杀了。
千临:“不知,并非不会。”
“你今天话好多。”阑思被千临一句话弄得心情更加不好了,毒剑似的目光投了过去,噤得千临立刻转移视线,他果然说得没错。
攸桐站在洞口,一滴泪也没有,无声地看着脚下的紫雾,几乎想跳下去,她怎么就那么天真,信了苌楚的话,苌楚说没有玉佩他也有法子离开,其实他根本就没打算离开这儿了才对。
她怎么就那么天真,来这儿这么多天,苌楚都没要杀她的意思,其实不过是想最后多和她待一会儿,然而她却费尽心思地要离开。
虽然苌楚欺负她,骗她,也让她受过伤,但却是最疼她的那个人。只要一想到这个事实,攸桐就觉得痛不欲生,痛到埋怨苌楚,她从来都不求什么长命百岁的,从来都不求,楚楚啊楚楚,你怎如此一意孤行。
看着手里的玉佩,攸桐才无语凝噎起来,说什么玉佩的有缘人,其实那人就是苌楚罢。攸桐此刻明白过来,只觉得造化弄人,传说找到玉佩的有缘人,“流离”二字就会消失,如今,字是消失了,有缘人也消失了,且还给你一个悔恨不及的长命百岁。
嘭——攸桐将玉佩扔到了石壁上,什么诅咒,什么家族,呸!
一头倒在床上,攸桐随手扯过被子,蒙住了头,直到眼泪湿透。往事历历在目,苌楚演得真好,攸桐想起那些音容笑貌,就觉得心跟针扎一样。
她倒在床上,伤心了很久很久,她也不知道有多久,大约是累了,才坐起来,仿佛身旁还有人躺着,她仿佛还会扑过去揪耳朵。
随手一掀被子,空空如也,一封信却飞落在地。
信封未落名,攸桐直觉那是给自己的,便慌忙捡起来,打开信封,里面果然有信,正是苌楚的字。
桐桐:
如果不幸,你知道了事情真相,哎,早晚也会知道的吧,也别太伤心,反正师兄我一个,孤家寡人,没什么好牵挂的,除了你。诅咒解除了,你终于可以和喜欢的人双宿双栖,不用担心随时会死,还可以生一个、两个、三个……孩子,以后都欢欢喜喜的,溪冷和归鸿都很好,随你选哪个,就算你选小野,师兄我都赞成,但是逸辰安心里有别人的,还是算了。当然,我觉得他们都没有我好。
可惜的是,你以后的样子,我看不到了,以后无论悲欢喜乐,都会有人守你百岁无忧,我也很希望那人是我,但这个愿望还是下辈子再实现吧,下辈子,师兄妹也好,亲兄妹也好,夫妻也罢,我依然还想遇着你。当然如果你依然讨厌被欺负,那就算了吧,如你所讲,我是有点恶劣了。比不得溪冷、归鸿,谦谦君子,但我依然觉得我最好,既然我这么好,那还是要为你做最后一件事。溪冷和空碧成亲,那是逸辰安骗你的,他被拿走了记忆,所以不记得你了,如果你想选溪冷,那便将他的记忆还回去吧,记忆在……
好不容易停下的泪流,在看完信后,又是一阵暴雨。攸桐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经肿得没法再继续看第二遍了,或者,她已没有勇气再看第二遍,折好信,才觉夜已深。
此时此地此景,昨夜还有苌楚温暖的怀抱,他年他地他乡,自此不见故人来。
第139章 一百三十九、两难的选择
自打攸桐独自回到风涧涯后不久,逸辰安就遇上了归鸿和西江老人。得知与攸桐出来不过相差了很短时间,二人有些失落,但既知人已无事,西江老人倒也放了大半的心,只是这后面逸辰安讲的话,却叫人不安起来。
归鸿:“以我对桐桐的了解来看,她起码要在里面待上十天半个月才能缓过来。”
“胡闹!一个二个都这么胡闹!”事实也是超乎西江老人预料的,他自认还算了解苌楚,却依然没有算到这一步,原来,过去这么多年,苌楚的心里竟只装了攸桐一人。他本只是觉得苌楚不至于狠心绝情到要杀了攸桐,或有别的目的也未可知,谁曾晓得,这小子的目的全然是为攸桐。
气完徒弟的“胡闹”,西江老人心里也有些后悔,若早一点看出苌楚的心思,他便不会将玉佩拿出,叫二人来这中原走一趟了,他本也不指望攸桐真的能找到有缘人解开诅咒,只是想叫她能出去看看,兴许遇到个愿意疼她护她的人。
只是,西江老人也知道,即便他不让攸桐来中原,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苌楚将自己的心思藏得那么深,连他这个师父都未发觉,可见他早已做好一切准备了。
逸辰安道:“她既想一个人静静,咱们就姑且离开罢了,待想通了,她自然会出来的。”
归鸿:“就怕她想不通啊。”
听到这儿,西江老人摆摆手道:“我也老了,不想管了,一个徒弟比一个人徒弟叫人操心,老夫且回西江月去。”说着就挥袖离去了,他的确是感到累心了,许久未回西江月,也不知道那儿到底如何了,当初一把火把房子烧了,就是以为不会再回去,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西江老人还是怀念西江月那段平静的日子。
逸辰安见西江老人一走,也打算先行回去,待千草楼恢复生气时,他再重出江湖好了。
只有归鸿,暂时还不打算离开,他觉得自此攸桐不用再担心随时会没命,以后他们便有了更长长久久的相处时间,他也愿意在这儿等着,等着她出来。
到底,归鸿没能等到攸桐从风涧涯出来,因为,五天后,小野带着一个故人来这儿找到了他。
故人是从前一起领兵作战的军师,见他一来,归鸿便知是有大事,而对于他们来说,所谓大事,无外乎家国天下。
军师好说歹说,还是将归鸿请回了朝廷,走之前,归鸿叮嘱小野,若是见到攸桐,要告诉她,什么时候外面待够了就去找他。
归鸿是了解攸桐的,经苌楚一事,没三五年,她根本没法平静,不想见旁人实属正常情况,她也曾说过,想去游历名山大川,如今看来,时间是够够的了。
另一边,空碧收了线报,神思飘渺。攸桐,该说你好命还是说你什么……一个为你失忆,一个为你送命,就连逸辰安,为了让你心安理得地和归鸿在一起,也编了谎言来骗你,不知道他们是上辈子欠你的还是你下辈子要还的。
果如归鸿所料,攸桐在风涧涯待了不出半月便现身了。只是,她一现身,便给空碧去了一封信,信中说有要事相谈,空碧接信便出发了,她以为自此以后,再难与攸桐有交集,谁知还是来了。
当攸桐将那个封存溪冷记忆的盒子放到空碧面前时,空碧是担忧的,也是失落的,原以为一切就此结束,忘记过去的记忆,她和溪冷便可从头来过。
攸桐说:“我答应过你,不会再见溪冷,便会遵守诺言,所以没有直接去常乐城找你,就是怕碰上他。”
空碧拿过盒子,正要打开,却被攸桐阻止了。“那是用溪冷的血封存的记忆,想要打开,也只有再用溪冷的血,只不过,到时候,他便什么都想起来了。”
攸桐沉吟片刻,又将盒子双手郑重交到空碧手上说:“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将盒子给你最合适,至于要不要打开那是你的事,也是溪冷的事,虽然,于理这盒子应当归还溪冷,但于情……”攸桐没有继续说下去,于情,哪有什么情呢,都在世事变迁中付之一炬了。
空碧收好盒子,攸桐便要离去,她喊住:“就不等他恢复记忆了?”
“要听真心话吗?我并不希望他想起。”攸桐觉得,自己害溪冷太多,忘了也就忘了。
“你还真是会推,将这么难决断的事交于我,可知我比你更难决断。”
“倒是我错了,也罢,随你怎么处置。”
事后,攸桐才觉得自己做的很不合理,可是又答应了空碧不再见溪冷,不交给空碧,她又能交给谁呢?
难啊!而且到现在她也没有弄明白,为什么苌楚要拿走溪冷的记忆,只是隐约知道,在天山某个地方,能带走人的记忆,也能让人神志错乱。
苌楚没让攸桐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而且,攸桐觉得,也许这辈子都没机会知道了,斯人已去,她除了尽力做些可弥补的事,也没有别的目标了。
小野将归鸿的一番话告诉攸桐,攸桐半晌未言,再见过空碧以后,才对小野说:“我与你归鸿大哥缘分已尽,还是莫打扰他的好。”
“为什么?”小野一心想着与攸桐重逢后,便同她一道去找归鸿,大家伙住一块的日子,小野觉得很快乐。
攸桐摸摸小野的脑袋,才注意到,他又长高了。“没有为什么,归鸿他心里很明白的。”
“难怪他走的时候那副表情。”小野这会才想起归鸿和自己分别时的神情,那样子看起来很是伤神呢,难道就因为苌楚一个人死了,他们就要两不相见?
年少的恒小野,并不知道苌楚是为何而死,也没有人告诉他,但是逐渐长大的少年,已经开始懂得了人情的复杂,他只盼着,往后都不要遇到这样的事才好。
第140章 一百四十、重返拂茵城
溪冷看着案上的木盒,回想空碧说的话,空碧觉得是不是要恢复记忆,决定权还是在他自己,于是将盒子又给了他,叫他自己决定,可是真到这会儿了,溪冷才开始犹豫。
拿到盒子的那一瞬间,他是巴不得马上找回失去的一切的,但是从身受重伤以及旁人的讳莫如深来看,他的过往,大抵不是什么太美好的经历,所以,就在最后关头,他却犹豫了。
打开,还是不打开……
他倒不是怕承受什么心里上的创伤,更不是怕想起什么要命的事,他只是在将手摸到开关那一刻顿住了,甚至自己都不明白是为什么。
前些日子,空碧一直在派人打听阑音会的事,也在派人保护攸桐,这些事他都是知道的,只是对他而言,攸桐就是个陌生的名字,直觉告诉他,攸桐与自己关系很深,但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呢,他兴趣竟然不是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