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便该是把脉问诊了,然却见静瑶抬脸对一旁的宇文铭道,“你不必在这里陪,先出去吧。”
宇文铭却说,“我不太放心,想听听大夫怎么说。”
静瑶淡淡道,“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有孕在身,等会儿大夫免不得要问及一些妇人的问题,我并不想别人在场。”
这话叫宇文铭心间一凉,别人……对于她来说,自己仍是外人。
他微有些不悦,甚至还有些怀疑。
静瑶猜得到,为了安抚起见,又道,“反正有这两个丫头呢,等会儿大夫说什么,叫她们说给你听就好。”
这句话终于叫宇文铭放下戒虑,也对,反正有丫鬟在。他便点头道,“也好,那我在外头等你。”说着又看了看那两个丫头。
丫头会了意,向他垂首表示遵命。
他终于放了心,总算离开了房中。
等他把门关上,静瑶这才伸出手,叫叶遂把脉。
叶遂将手指覆上,想了想方才所见情景,开口例行问道,“不知这位夫人现在觉得如何?”
有丫鬟在旁边,静瑶不能说的直白,只是道:“一连许多日没有睡好,今日晨起,觉得身心俱惫,胸闷气短,腰腹也甚是酸胀。”
其实打一开始看见她,叶遂就认出来了,行医多年,他诊治过的病人有很多,但那个男子绝对是最特殊的一个,一看身份就不一般,样貌气质也甚是不凡,身体健健康康,却偏偏心病严重……
他从未透露过姓名身份,但却叫叶遂印象深刻,这个女子是他身边出现的唯一一个女子,也是一副万里挑一的相貌,他可没忘。
几年没见,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这女子虽然有着身孕,却还是一副胜过千人的美貌,只是身边的男子,却不是当初那人了。
叶遂原本懒理别人的闲事,但今日遇上,确实难得的机缘。
加之这院子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寻常富贵人家的孕中妇女,衣食无忧,大多心间舒畅,但她的脸上,着实看不出什么安逸,加之脉象弦长,气郁肝滞,一看就是有什么不如意的事。
叶遂来了些兴趣,一边把脉,一边继续问道:“多日睡眠不宁?敢问夫人这是遇上了什么难解之事?”
静瑶叹道,“原本家庭和美,不料却陡然遭遇巨变,明明心中所想近在咫尺,却无奈力不从心,只能空留余恨……”
话未说完,只听一个丫鬟出声打断道:“夫人……您今早还没吃早膳,现在饿不饿?奴婢去为您准备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皇桑:隐约有种危机感……
作者君:这时候了还理那些闲的?赶紧救你媳妇儿!
皇桑:好吧,为了媳妇,面子算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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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一定团聚!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丫鬟此时出声, 摆明了是阻拦她的意思。
静瑶顿了顿,转而道,“接连几日总做噩梦,加之白日里总在马车上颠簸, 大约动了胎气吧……”
听了她的话, 又眼见这种情景,叶遂愈发觉得事情可疑,真是奇怪,这丫鬟还管得了主子说些什么?
看来这小娘子很不自由啊……
照眼下这情形,似乎也不能明着问, 他在心里斟酌一下,点头道, “夫人肝气郁结,心事凝重, 该是导致睡眠不宁的主因, 至于因为颠簸动了胎气……别无他法, 只能注意休养, 近来不要再赶路才是。我给你开些纾解安胎的药吧, 但凡事还需想开些,心情舒畅, 方是正解。”
静瑶点了点头, 目光似是无意间扫过叶遂的药箱,忽然问道,“大夫这药箱似乎很有年头了。想来一定造福过不少乡民, 若是有人病愈后登门道谢,不知你可还能记得他生的什么病?”
她这样说,看来是在问自己还记不记得她吧……叶遂点了点头,呵呵笑道,“夫人放心,老夫虽然老了,记性倒是不差,凡经我手医治过的病人,我都能有些印象,若是老朋友,就更不用说了。”
老朋友……这是在回应她,看来他听懂了,也还记得!
静瑶大喜,进一步道,“那就多谢您了,今日能遇见您这样经验老道的大夫真是我的福气。不瞒您说,这个孩子对我与官人都很重要,我代我家官人谢谢您。”
听了这话,叶遂心间一顿,隐约明白过来,看来这小娘子腹中的胎儿并不是刚才那个男子的,竟是自己那位病人的?
老大夫心间一时百感交集,既为自己的病人病愈呦吼感到高兴,又为这小娘子的遭遇感到棘手,方才一通话前后联系起来,这小娘子分明是被人掳到这里来的!
这还得了?
他若不知道也就算了,但现在知道了,而且这小娘子摆明有口难言的样子,他若是不帮,可还像话吗?
但要就算想帮,也不太容易啊,怪就怪那位病人太神秘,从不透露自己的身份姓名,这泱泱京城权贵云集,他到哪里去找他?
叶遂又将目光投向这小娘子,想了想,试探问道,“孕妇用药有许多讲究,敢问夫人可是初孕?平素有无什么药是不能吃的?”
静瑶点头道:“我并非初孕,去年底曾产下一名男婴……先前有孕时,家中府医曾叮嘱,说我不可用黄芪,贡术等药物。”
黄芪,贡术……
这两种都是常见药,黄芪不用说,是利尿保肝的常用药,而那贡术更是常见安胎药,他行医多年,还从未听说有人不适用这两种药……
所以叶遂也肯定了,这小娘子正是在向他传递信号。
可这两味药中又藏着什么玄机?
老大夫试着将这两个名字分别拆开组合,在心间沉吟,试图解开秘密——“黄,芪,贡,术……”,又或者是“黄,贡,芪,术”……
默念到此,老大夫忽然一顿,“黄……贡”?
……莫非是皇宫?
老天!
这难道,难道先前来找他看病的人是当今万岁不成?
老大夫尽量保持着面色如常,然而心间却早已经炸开了锅,因为顺着这条线索想下去,他猛然又对上了两点。
第一,皇长子确实是在去年腊月降生;第二,听这些天前来找他看病的人说,皇帝征伐北辽,致使北辽狗急跳墙,竟掳了宫中最受宠爱的惠贵妃,这几日官兵正在京郊大肆寻人,听闻这些辽人就藏匿在某处山林中……
得了这两个发现,老大夫忍不住眼中的震惊,看向静瑶,却见静瑶对他的惊讶轻轻阖了阖眼皮,表示肯定。
叶遂心间一顿,看来此事千真万确了,眼前的女子,竟然是被劫走的当朝贵妃!
此事非同小可,但叶遂知道,无论如何,他也一定要帮她把消息递出去。
他想了一下,开始翻开药箱写方子,写好后,便对静瑶说,“方子写好了,待我回去抓药,派人送到府上。夫人好生休养,只要安心服几贴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静瑶点头道,“那便有劳大夫了。”目光中寄托着她的全部希望。
丫鬟听见这两人这样说,便知道病已经看完,赶紧去开门,而后就见宇文铭抬脚迈了进来。
宇文铭看了看静瑶,又来问叶遂,“大夫可看完了?我家夫人情况如何?”
想到面前就是劫持贵妃的凶徒,叶遂心里不可能波澜不惊,但此时一旦露出异常,那位贵妃会如何他不知,自己一定会没命。
所以老大夫拿出积攒了几十年的沉稳,淡然道,“夫人气郁肝滞,又有些动了胎气,当下该需好好调养,决不可再颠簸劳累,否则,极有可能引来更严重后果。老夫这里写了药方,请派人随我去取药,切记每日按时服药。”
这话说完,却见宇文铭并不派人,却将他一拦,道,“大夫辛苦了,本人有一个不情之请,可否请您暂且在此住上几日,至于药嘛,我自会派人去镇上抓。”
这话叫叶遂与静瑶都是一顿,好个宇文铭,竟然如此戒备,这是要把叶遂也一起扣下了吗?
静瑶不能说什么,如若强烈反对,引起宇文铭进一步怀疑,给叶大夫招来杀身之祸就不好了,她忍了又忍,最终只是淡笑了一下,道,“大夫留下自然是好的,只是这几日其他需找大夫看病的病人可如何是好?”
宇文铭也淡淡笑笑,却说,“现下你最要紧,等你康复,我自会把大夫送回去,至于别人,叫他们再想办法吧!”
说着又同叶遂道,“请放心,这期间不会亏待你,每日付你五十两诊金,如何?”
五十两诊金,可着实是出手大方!然他的语气并没有商量的余地,静瑶恨得直咬牙,好在本身脸色也不好,才没叫他看出破绽。
却见叶遂似乎很淡定,竟笑了一下,点头说,“官人出手阔绰,实在叫老夫不知说什么好了……既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只是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可否烦劳官人派人给我那小徒弟递封信可好?这几日草庐中正需要备药,我怕我不在,他给偷懒耽搁了。”
宇文铭没从他脸上看出异样,便点头允道,“当然可以,大夫尽管交代,我一定把信送到。”
叶遂忙道好,又坐在桌前提笔,简单的写了一封信,起身后,就这么明晃晃的交给他,说,“我要交代的都在纸上,烦劳您派人送去便好。”
宇文铭伸手接过,大致扫过一眼,见上面除过几句简单的话,都是些药名,加之见他又坦荡,便并未多想,连同药方一起交给管事的,叫派人去办事。
叶遂回头瞧了瞧,见静瑶脸色不佳,知道她在担心,便又道,“左右这阵子无事,既然夫人这几日睡眠不好,我来施个针,叫她好好睡一会儿,如何?”
宇文铭眼见静瑶一脸憔悴,也终究是不忍,便点头说好。
叶遂又道,“施针助眠,室内一定要宁静,就请闲杂人等先外出稍候吧。”
宇文铭明白了,但又不放心叫叶遂与静瑶独处,思索一下,招手带走一名丫鬟,留下一人,在房中看守。
叶遂从药箱中取出几根银针,对静瑶道,“夫人莫怕,这是为您好,安心稍候,用不了多久就会好的。”
这话乍听之下是在说银针,但静瑶却懂了,点头说好,凭他为自己在手腕与额头施过几针,静候救援。
自打凌晨出宫,宇文泓便再也没回去过,他心中预感愈加强烈,静瑶一定就在不远处,心间有种力量驱使,叫他一定要找到她。
日头越来越高,眼看已是上午,搜寻的人马一路往西,忽然有了收获,有人传话上来,说是京西郊乡民报官称,疑似发现了贵妃的下落,应就在元微山半山的一处庄子里。
他心间一滞,立刻问道,“怎么回事?”
前来传信的侍卫答,“回禀陛下,方前方才忽然有一名少年找到正在搜山的队伍,报称有一名孕妇被人劫持,他师傅前去施诊,也一并被关住不放,属下等怀疑是贵妃,特地前来请旨。”
宇文泓眉头紧皱,京西郊,不正是与先前发现辽人死尸在相反的方向么?孕妇……看来应是不错了!
他立刻发话,“派几个人先去打探,切莫打草惊蛇,朕马上前去。”
那侍卫跪地领旨,立刻飞身上马,去前方报信。而他也立刻命车辇起行,赶往她可能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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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放出信号后,从早到晚,静瑶一直揪着心。
然而眼看着大半天过去了,外头却一直风平浪静。
虽然叶遂叫她安心等,但眼看希望近在眼前,她并不能平静下来,时间渐渐过去,她期盼与担忧并存,心中竟然愈加没底了。
不过叶遂的银针起了作用,午后她终于勉强睡了一会儿,然而终究心中惦记着事情,没过多久,便自己醒来了。
肚子大了躺着不舒服,她想下床走动一下,便撑着坐了起来,撩开床帐想要下地,哪知帐子掀开的一瞬,却被吓了一跳,床边侍立的人穿着丫鬟的衣裳,但却分明不是先前伺候自己的那两个。
见她掀开床帐,那“女子”立刻主动道:“娘娘莫怕,奴才是羽林卫,奉陛下之命,前来保护您,禁卫军现今正在攻打此处,您稍后,很快就能出去了。”
怪道她觉得这人长相怪异,原来虽是女子的打扮,说出口却是男子的声音……
静瑶怔愣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也终于明白了,是皇帝找到自己了,他正在派人救她!
她大喜,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们终于来了……”
那乔装的羽林卫答说,“是真的,禁卫军人手充足,但陛下顾念您的安全,决定叫奴才先混进来护着您。娘娘只需安心等候,待外头安稳,微臣一定带您出去。”
还是宇文泓想得周到!静瑶闻言放下心来,连声说了两个好,却忽然又想起叶遂,忙问道,“对了,还有那位大夫,千万别叫他们伤着他!”
羽林卫立刻答说,“已经有人安排了,娘娘放心。”
连叶大夫也有人保护了,看来此次部署周全,她便稍稍安下心来,却忽然听见一阵急切的叩门声响起。
静瑶一惊,与那羽林卫相视一眼,试着问道,“谁?”
门外响起宇文铭的声音,匆忙道,“瑶瑶,是我。情况有变,你把门打开,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羽林卫向她摇头,意思是千万不能叫宇文铭进来,静瑶也当然明白事情严重性,拒绝道,“我身子不舒服,不想起来。”
宇文铭眉间一皱,道:“情况紧急,不要同我闹,快开门!”
话音落下,眼见那门扔不开,他索性吩咐里面的丫鬟,“把门打开。”
然而仍然没有回应。
宇文铭隐约觉得事情不对,想了想,索性吩咐身边的手下,“把门撞开。”
里头的静瑶听得心间一惊,然而却又听见手下劝宇文铭,“主子,来不及了,不要管那个女人了,咱们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