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等到一回头,对上李尚林的目光,段三公主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大大失态了,脩的一下,脸红的彻底。
而此时相较于她,李尚林倒是自然多了,几步走到自己的桌上倒了一碗清茶,又转身回到她面前,和声道:“姑娘请快喝点水,润润嗓子吧。”
眼瞧着这碗特意倒给自己的茶,段菁菁立刻又高兴起来,看来他没被自己吓到……刚才喊的确实嗓子有些疼,而这杯水来的正好,她道了声谢,接过来后一口气将茶喝了精光。
她抿唇将茶碗递了回去,笑着道了声谢,不经意间,忽然一愣,她好像忘了件事……
对了,刚才跟李贵仪说好等龙舟赛开始要去喊她起床的,结果一见到李尚林,给忘了个干净……
失信于人可不好,没准儿李贵仪这会儿已经醒了,正在焦急着找自己呢,她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忙正了正神色同李尚林说:“我还有事,要先走了,谢谢你的茶。”说着提裙就要走。
然而走了几步,她又顿住,启程在即,今日大约是此次在大梁最后一次见他了。
于是她忙又折返回来,来到他跟前,鼓了鼓勇气,用虽然小,但足够能听清的声音说道:“李公子,我,我心悦你,不知道你对我怎么样?”
就见李尚林一下愣住。
他没听错吧,这位段三公主说什么?
她说她心悦自己……
从小到大,李尚林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想开口,却不知说什么好。
段菁菁也并非一定要他立刻回答,说出这句话后,见他一脸呆愣,遂又道,“我虽然就要回去了,不过总有机会再来的,你如果对我也有意,能不能,能不能不要那么早定亲?”
听清她得话,李尚林又是一愣。
他其实也知道,眼看着小姑娘已经接连两次发问,再不开口实在失礼,然而今日忽然在此遇见她,又忽然听她说这样的话,他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时间终是不等人的,还没容他来得及开口,就见人群中忽然传来呼唤,原来是找了段菁菁半天的灵儿终于发现了公主的踪迹,气喘吁吁的赶过来了。
眼见灵儿到来,段菁菁的脸也更加红了起来。
这个话题似乎不再适合说下去了,为免叫灵儿看出异常,她只得匆忙跟他说了声再会,朝灵儿走了过去。
而因为一直没找着她,连静瑶也给惊动了,灵儿带了十余名婢女,此时一堆人围了过来,场面实在引人注目。
众人见到她后又是问安又是行礼,弄得段菁菁没法再多看他一眼,只得被簇拥着往回走,直朝凝辉楼去了。
小姑娘渐行渐远,并没看见一直目送自己的状元郎,此时唇畔现出的丝丝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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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渡引发了民众观戏的高潮,不过之后还有其他活动,如弄潮,水百戏等同样精彩,而到了入夜,甚至还有夜傀儡可看。
眼瞧着段菁菁回来了,静瑶也放了心,问了她几句,但眼见她支吾着不肯透露自己去了哪儿,只好不再多问。
段濡尘因惦念家中孕妻,此时正归心似箭,这几日便要告辞,时间虽然不早了,但皇帝珍惜与好友相聚的时光,便决定继续留下来,与段二看过夜傀儡戏再回宫。
段菁菁又能看到喜欢的傀儡戏,自然是乐意的,然静瑶有孕在身,却着实撑不到晚上了,眼下太后已经回宫,她只得同淑妃请示了一下,说要先回宫歇息。
淑妃此时求之不得,立刻痛快应了下来,特意叮嘱她路上小心。
静瑶同淑妃谢了恩,随后便出了凝辉楼,坐上马车。
只是在车轮启动前,她想到早些时候心中的忧虑,觉得还是要单独见上皇帝一面才好,然而抬头瞧瞧,隐约望见那主殿里头坐满了王公大臣,根本瞧不见宇文泓的衣角,只得先自己回宫,心想着,今晚或者明日总能见到他,到时候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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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日头西移,天色渐暗,凝辉楼华灯初上,金明池畔现出动人夜景。
水上夜傀儡戏开始了,技师们操控着小巧的木人重新登场,在灯光与水色映照下,显得更加有趣,段三公主看得津津有味,而主殿里头,宇文泓与段濡尘酒意正酣。
虽是肝胆相照的好友,但只可惜距离太远,彼此身上都有重担,见一次面委实不易,也正因如此,临别前的时光才显得尤为珍贵。
两人放开酒量豪饮一番,直到夜色渐深,终于打道回府。
段家兄妹原回了碧清园,宇文泓则回了乾明宫。
虽然一天未见,十分想念静瑶,但他自觉身上酒味强烈,不好意思去熏她跟腹中的孩子。
乾明宫自有御前司寝宫人,专门伺候陛下沐浴更衣,等一切收拾完毕,他躺在床上,渐渐的,头有些晕,还有些口渴,大约是酒喝得多,眼瞧着后劲儿上来了。
想起阿淳为他煮的醒酒茶,不仅有些口渴,他遂向帐外吩咐道,“来人,上茶。”
立时有人应声,须臾,便又有人奉茶而来,在账外轻声请示道:“陛下,茶来了。”
他便从床上坐了起来,却忍不住又是一阵头晕,他呼了口气,心中暗叹,看来今次的确是喝得太多了。
他顺手撩开床帐,却发现帐外端着茶的,竟是他方才还在想念的阿淳。
他惊喜道:“阿淳?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还没睡吗?”他心中温暖,觉得阿淳一定是知道他又喝了酒,过来替他煮醒酒茶了。
然今日的阿淳却有些特别,只是抿唇笑着不说话,且目光低垂,似乎并不怎么敢看他。
他心中奇怪,才一日不见,就如此生分了吗?忙伸手将人拉起来,叫她坐在自己的床边,又问道:“怎么了?怎么不跟朕说话?可是怪朕今日冷落你了?”
只见被他称作阿淳的女子眼睫一颤,似乎有些心虚,并不回答,只是举起手中的茶递向他,轻声道:“请陛下用茶。”
难得阿淳深更半夜来给自己煮茶,他便乖乖接过,将茶饮尽,而后却不知怎么,心中窜出一股暧昧不明的火来。
作者有话要说: 皇桑:糟糕,喝酒误事,认错媳妇了……
静瑶:面壁跪搓板,自己选吧。
皇桑:求媳妇亲亲……
静瑶:想得美!
皇桑:QAQ媳妇我错了,以后再也不喝酒了,表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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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宇文泓觉得体内有些燥热。一定是阿淳引得, 他想, 因为今夜的她闻起来格外香, 他抬起醉眼看向她,这才发现,她今日穿的也与往日不同,一件高腰的轻纱襦裙, 露出颈下一大片白。
唔,只消这一眼,便叫心火又窜高一截, 使原本就不甚清醒的他更加迷蒙起来。
他情不自禁的将她拉到怀里, 她倒也不拒绝,那双眸子尝试着抬眼看他, 眼神却还是有些奇怪,似乎是胆怯的, 甚至可以说是心虚的,他隐约觉得奇怪, 今日的阿淳似乎哪里有些不对?从前他抱她, 她或是迎合,或是干脆拒绝, 但今日的反应,说不出欢喜或者抗拒, 总是透着一股子……僵硬。
帐中昏暗光线下,他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很快就疑窦丛生, 那具躯体的感觉同平时差的太远,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副骨架都不像是阿淳,他心中一惊,尝试撩开床帐,再去瞧床上的人,忽然发现,那副模样发生了变化,并不像是阿淳了……
这太可疑了,他马上警醒起来,忙向殿外唤人,“来人,备水,朕要凉水。”
殿外司寝的春雷一惊,今日皇上这么快就完事了?他怎么记得上回李贵仪来伺候的时候,明明很长啊……而且叫凉水是怎么回事?不过耳听陛下似有怒气,春雷可不敢怠慢,忙张罗着叫人送了凉水进去。
须臾,竟听见殿中的皇帝充满惊讶的怒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宇文泓用凉水浇了下脑袋,这下终于清醒了,也终于看清那榻上的女子,这哪里是他的阿淳?那张惊惧交加的脸,哪里与他百媚丛生的阿淳有半分相似?
这样一个女人,怎么会进到了他的寝宫,且上了自己的床?今日若非自己及时发现不对,岂不是要糊里糊涂得的被人骗了!
尤其被骗着行男女之事,才尤为可恨!
所以宇文泓充满怒气 ,又问道:“谁叫你来的?说!”
此时榻上的淑妃正瑟瑟发抖,明明只差一点就成了,事情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
此刻她眼前的男人怒目圆睁,额上青筋暴起,仿佛自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可是就在片刻之前,他明明还将她抱在怀里,语气那样温柔……虽然他口中唤的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
可他不知为什么就清醒了,发现自己不是李妙淳,然后竟如此怒不可遏。入宫三年来,虽然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淑妃从未见过皇帝如此暴怒的样子——不,她猛然想了起来,上回在重华宫,要处死徐婉仪的时候,他也是这个样子。
而且就算那时,他怒的都不如现在这样明显。
想起已经死了的徐婉仪,淑妃心里猛然一阵凉,变得更加惊惧起来,勉强撑起力量来回答他:“启禀陛下,太后娘娘听闻您醉酒十分担心,因李贵仪有孕在身不好在旁侍奉,便命臣妾前来照顾您。”
宇文泓一怔,太后叫她来的,竟是母后,又是母后……
他心底生出一股怒火,对眼前这个企图蒙混他的女人,甚至是对他的母后。她们合起伙来耍把戏,企图蒙骗自己,她们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他的帝王威严何在?
他点头冷笑,道:“很好,太后知道朕喝醉了,就叫你来伺候,那朕方才把你人认成别人,你怎么不做辩解?”
淑妃一惊,这样怎么回答?
这是自己精心谋划好的,她当然不能辩解,无论他把自己当成是谁,只要今夜能承幸便好,因为只有承了幸,她才能生下皇嗣啊!
眼看今夜功亏一篑,她欲哭无泪,他的目光冷的可怕,简直要杀人似的,她更是害怕,忙道:“臣妾以为陛下醉了,解释也是无用,只盼着将陛下侍奉好,好向太后复命。”毕竟这理由实在牵强,她又急着辩解道:“求陛下恕罪,臣妾真的没有其他意图,您将臣妾错认成李贵仪,臣妾怕您生气,也一直没有承认……臣妾一心只想伺候好皇上而已。”
她这是在为自己脱罪,是的,他叫她“阿淳”的时候,她的确没有承认,所以不关她的事,怪就怪他自己将人认错了。
好个有心机的女人,还真是滴水不漏!宇文泓冷笑一声,道:“太后果真没有选错人,你做的甚好!只可惜朕要叫你们失望了!”说着忽然吩咐殿外,“来人!”
福鼎几个赶忙进了来,在外面就听见皇帝语气不好,此时非常识时务得扑通跪到了地上,道:“奴才在。”
宇文泓道:“太后既派淑妃来乾明宫,朕便成全了她,从现在起至明日天亮之前,淑妃就待在此地,那里也不许去。”说着他特意点明,“就以现在这个姿势,不许动,胆敢违背,格杀勿论!”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现在这个姿势?
淑妃现在正垂首跪在地上,皇帝的意思是说,要叫她这样跪一整夜?
宇文泓就是这个意思。
淑妃只觉得脑间轰然一声,也明白了过来,这是在罚自己,他要叫自己在这里跪一整夜!
心里真是万般的委屈,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方才明明一切都好,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可是叫她晴天霹雳的还有那“格杀勿论”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如此清晰的响在耳边,叫她遍体生寒,叫她没有一丝胆量为自己辩解。因为她也实在是怕,宇文泓会就此查出别的什么东西来……
淑妃颤着声儿尊了声是,头触地面,连抬也不敢抬。
可宇文泓还是满心愤怒,简直一刻也不想在此多待,索性大步出了乾明宫,一去不回。
余下的福鼎见状,忙要起身跟上,走了几步,又想起这地上的人,只好招呼了春雷几个太监,使眼色叫好好看着淑妃,自己则赶紧快步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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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簌簌,扑面而来。
出来的实在匆忙,原本已经就寝的宇文泓就这么身着中衣在夜风里走,偶有路过的宫人见到他这幅模样,俱都是惊讶异常,只得伏在地上,丝毫不敢抬头乱看。
宇文泓毫不理会,径直往前走,等到终于察觉自己形容不对的时候,已经到了棠梨宫门外。
算了,他懒得去换。
他径直迈了进去,反正守门的太监宫女都跪在地上,根本连看也不敢看他。
他一路虽然满腔怒气,好在也还记得静瑶已经睡了,没闹出动静来,只叫守殿的宫女们开门后,悄悄进了内殿。
静瑶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觉得床帐撩开,榻上上来了个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她倒并未在意,只是在半梦半醒间,慵懒问道:“陛下怎么这么晚才来?”
她是在问他为何这么晚才来,似乎一直在等他似的,叫宇文泓回想起刚才,不由得更加恶心,只是又怕扰了她睡觉,只得含糊道:“朕以为你睡着了,不敢来打扰你。”
静瑶弯起唇角一笑,睁开眼看看他,又闭上,狡黠问道:“那现在怎么又来了?陛下一个人睡不着吗?”
她依旧懒洋洋的模样,根本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甚至还主动往里挪了挪地方,邀他道,“夜深了,陛下快歇息吧。”
方才满腔的怒气,在这安静的棠梨宫里,终于渐渐平息下来,他眼瞧着她脸上的狡黠笑意,以及在帐中那不甚明亮的光线里,在那薄被覆盖之下,她身上的曼妙曲线,已经将要满三个月了,她的小腹出现一点弧形,看得他心中一暖,那里有他的孩子,是他此生第一个孩子……
他顺从躺了下来,习惯性的伸手将她拢进怀中,这才是她,这柔若无骨的身躯,那熟悉得暖暖香味,这才是她。
宇文泓渐渐舒服下来,然静瑶却渐渐发觉了不对,她的脸贴着他的前襟,嗅到了不同于往常的气味,她很清醒的判断出来,那根本不是他常用的龙涎,那是另一种香味,是女子用的蔷薇香。
她心里一颤,顿时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看他,这才发觉,他的鬓发也是湿漉漉的,仿佛才洗过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