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铭带着慧怡下了马车,庄子上的下人们早已等候在此,赶紧恭敬的向父女俩行了礼,慧怡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果真一派田园气息,与王府迥然不同,立刻欢快的像只百灵鸟,要拉着乳母到处去看。
宇文铭眼见女儿高兴,心里也觉得欣慰,然他们到后还没多久,却见庄子上的管家过来通报,说门外来了另一驾马车,车上人自称是他的贵客,还递了样东西给他过目。
宇文铭一怔,瞧了瞧管家递过来的东西,心间了然了,心间虽有些不悦,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也立刻亲自去门外迎接。
见他到来,那车帘方被撩开,而后就见萧毓芸从上面悠悠下来,见到他后挑了挑眉,似乎有些嗔怨,问道:“我不请自来,五郎是不是不高兴?”
宇文铭面上一副煞是惊喜的样子,赶忙道:“这是什么话?我见到你高兴还来不及。”说着又赶紧做解释,“慧怡嫌城中闷热,我原打算带她来此小住几日,怕你路上颠簸劳累,便没敢去惊动你。如果早知你想来,我一定亲自去接你。”
萧毓芸见他态度殷勤,心里终于稍稍舒服了些,又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这里就是你的庄子?”
宇文铭也回以微笑,“正是,这里坏境还可,安静恬淡,正合适养胎,你若是喜欢,不妨在此多住几日。”
这叫远离故土的萧毓芸总算舒服许多,点头说,“你若愿意在此陪我,倒也不错。”
宇文铭闻声道,“当然愿意。”说着牵起她的手,进到庄子里面。
这庄子很大,且背山面水,藏着许多乐趣,慧怡在乳母丫鬟的陪同下只是先大致看了一圈,就已经高兴的不得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握着船夫给她折的新鲜莲蓬。
而此时的茶室里,萧毓芸正在同宇文铭说话。
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孩子清脆的声音,在问那值守的人,“我父王在里面吗?”
萧毓芸不禁眉间一动,看向宇文铭,“这是你的女儿?”
原本是想晚些时候再叫两人相见,但今日萧毓芸不请自来,慧怡就免不得要见到她了。
不过这也是早晚的事,想来提前些应是无妨,宇文铭同萧毓芸道:“正是,难得你们都在,我叫她进来同你问好如何?”
萧毓芸也自知是要做人家继母的人,便点头道,“好啊,我还特意叫人备了些小玩意儿,正是要送给她的。”
宇文铭便点了点头,朝门外吩咐,“请郡主进来。”
须臾,就见小姑娘被乳母领进来了。
慧怡怀里抱着几支新鲜莲蓬。一进门就高兴的说,“父王,这是我刚从湖里采的,请您尝尝鲜……”话末声音却骤然变得极小,因为小姑娘发现,原来屋里还有别人,是个很陌生的女子。
见小姑娘满眼警惕得盯着萧毓芸,宇文铭忙咳了一声,为她介绍说,“慧怡,这位是北辽的长公主,来,过来见礼。”
听清父王说的是什么,慧怡小小的心间顿时一惊,瞧萧毓芸的眼神中就更加充满了防备。
萧毓芸不是没看懂小姑娘的眼神,但宇文铭就在身边,为了不落下话柄,她只好亲切笑道:“慧怡,姨母早听说过你的闺名,很是喜欢你,知道今天来见你,特意为你准备了礼物,你想不想来看看?”
此时宇文铭也趁机在旁又道:“慧怡,快来,不要失了礼数。”
慧怡只好上前几步,对着萧毓芸弯了弯膝盖,道:“见过长公主。”
但是说完,仍然躲去了乳母的身旁,似乎对萧毓芸的礼物不感兴趣。
萧毓芸没当过娘,平素不了解小孩子,此时见慧怡这般模样,心中顿时有些不悦,怎么,难道她是什么夜叉不成,竟叫这小孩子如此不喜?
萧毓芸脸上的笑意渐渐僵住,宇文铭的脸色也冷了一些,慧怡今日怎么了?平素明明很乖巧的孩子,今日竟然这样失礼起来,论说她与萧毓芸今日才是头一回见面,怎得会有这么明显的抵触?
乳母戴氏见王爷的脸色隐约不对了,斟酌了一下,大胆牵着慧怡向前,从旁圆道:“郡主长大了,愈发害羞了,请长公主见谅。”说着又提醒慧怡,“郡主,长公主说给您带了礼物呢,您不想看看吗?”边说边悄悄给慧怡使眼色。
张恩珠从前一向身子不好,慧怡其实自小到大多数时间,都是跟戴氏在一起,尤其这几个月来无法见到生母,小姑娘就愈发依恋起乳母来,此时眼见乳母发话,且还向自己使眼色,只好顺从下来,往前凑了凑,又同萧毓芸道,“谢谢您的礼物。”
萧毓芸总算有了些面子 ,扬扬手叫婢女将一套精致的弓箭送到慧怡手上,假意和颜道:“这是北辽宫廷技师特意制作的,北辽的公主王子们先从小便是人手一件,现在我送你一套,希望你能喜欢,可好?”
慧怡身为大梁的郡主,接触的都是琴棋书画,针织女红,可是从未见过这种物件,犹豫着不敢接,戴氏无奈,只好伸手替她接了过来,带着她给萧毓芸再度道谢,“谢过公主美意。”
萧毓芸点点头,一时没再多说什么,而宇文铭瞧见慧怡满脸得不情愿,只好差遣戴氏,“郡主坐了一路马车,大约累了,带她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好好歇一歇吧。”
戴氏不敢违背,忙遵声是,牵着慧怡的手出了茶室。
小姑娘出了房间,更加不必遮掩脸色,一路撅着嘴,很是不高兴的样子,而等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没有外人的时候,这才拉拉戴氏的衣袖,悄声问道:“嬷嬷,那个女人是北辽公主吗?”
戴氏点点头,回答她,“奴婢方才也是听王爷这样说的。”
只见慧怡眉头越皱越深,“那就是她害我娘病的吗?她们都说,是父王要娶她当王妃,我母亲才气病的,那个女人就是她,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皇桑:不要担心,一切有朕,好好养胎就成。
包子:……肿么觉得粑粑画风变了~~
皇桑:崽,你爹决定不再卖萌装蠢,重走高冷路线。
包子:哇塞,粑粑好酷!!!
第八十四章
虽然眼下屋子里没有别人, 但听见慧怡这样问, 戴氏还是吓了一跳, 慌忙看看四周,一脸紧张的同小姑娘说, “郡主, 这话可不好再说了,王爷若是听到必会生气的。”
乳母没有否认, 小姑娘便全当这是真的了,眼睛眨了两下, 豆大的泪珠子就接连跌了下来, 抽泣着说,“我不要父王娶她, 她是个坏女人,我不喜欢她……”
戴氏看得心疼不已,忙拿帕子给小姑娘擦泪,叹息着说,“郡主不哭,不哭啊……这都是大人的事,咱们管不了的……您放心, 无论怎么样, 您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 王爷还是疼您的,不哭啊……”
然而这点无力的安慰根本起不了作用,小姑娘愈加伤心起来, 扑在乳母怀中呜咽,“嬷嬷,我想我母亲……父王好坏,我不喜欢他们……”
小人儿哭起来顾不了许多,心里想什么就都说出来了,但这可把戴氏吓得够呛,只得使劲哄,“郡主别哭,奴婢陪着您,奴婢会一直陪着您的,别哭别哭,等会儿奴婢陪您去看捞鱼好不好?”
可看样子慧怡是真的伤了心,便是乳母这样哄她,也根本不起作用,一直哭到睡着,房中才安静下来。
然却说那边的茶室里,萧毓芸的面色也并不好看。
原本是想跟宇文铭的女儿好好相处,没想到这第一面就受了冷遇,萧毓芸好歹也是娇生贵养的一国公主,平时只有别人奉承自己的份儿,这下子遇了冷脸,可想而知心里是什么滋味了。
宇文铭察言观色,在旁试着缓和,“阿芸,慧怡平素娇惯了些,今日有些失礼,但念在她还小,莫要与孩子置气。”
萧毓芸却并不看他,转转手上的红玉戒指,僵硬笑道,“瞧你这话说的,我就这么小气啊!不过话说回来,从前娇惯些也无妨,但总归越来越大了,往后还是要注意调教的,否则大了更不好管。”
这副模样,明显还是在说慧怡不好,身为父亲,宇文铭心里当然不舒服,但眼下一日没成事,就得供着萧毓芸,他只好放低姿态说,“放心,我往后会注意的,这庄子里风光不错,我带你去走走如何?”
萧毓芸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坐了一路的马车,我这会儿腰都乏了,改天再说吧,我先去躺一会儿。”说着满含嗔怨的看着他,“这孩子可真会折腾,我这一天到晚,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
提到孩子,宇文铭总算舒服了些,勾唇笑道:“辛苦你了,你去歇着吧,我叫厨房备些你爱吃的,等你睡醒就能吃。”
萧毓芸也笑笑,道了声好,叫婢女陪着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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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还没过门,但有宇文铭发话,身为“客人”的萧毓芸丝毫没人敢怠慢,晚间时候,饭桌上摆的都是她爱吃的菜,宇文铭在旁亲自作陪。
萧毓芸倒也知道,今后该与慧怡好好相处,便主动道,“怎么没见郡主?这么多的美味,叫她来一同吃吧。”
从萧毓芸来,宇文铭便一直陪着她,倒是冷落了女儿,他心中也是有些愧疚,便发话道:“去请郡主过来,叫厨房另做几道郡主爱吃的菜。”
小姑娘虽然不喜欢萧毓芸,但到底是听话的,有父王的吩咐在先,又经过乳母劝说,不一会儿就过来了。
小姑娘瞅瞅父王与萧毓芸坐的位置,抿抿唇,上前向二人见礼,“见过父王,见过长公主。”
宇文铭语声和缓,“今儿有慧怡爱吃的糯米糖藕与蜜姜豉,来,到父王身边来。”
慧怡细声细语的道了声是,乖乖去到了宇文铭身边。
三人第一次的晚膳便开始了,宇文铭见女儿乖巧,主动给她夹菜,小姑娘喜吃甜食,见到父王为自己夹的都是自己爱吃的,这才露了露笑脸,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然而还没能吃几口,忽然听见萧毓芸道:“五郎不要只给慧怡吃甜食,吃多了没什么好处。”
慧怡愣了愣,看向自己的父王,果然就见父王微微笑了笑道:“也是。”紧接着便又给自己夹了些青菜,说,“慧怡不要挑食,吃些青菜,对身体好。”
这下小姑娘可又不高兴了,心里愈发讨厌起这个女人来。毕竟她就是一直不喜欢吃青菜,哪怕厨子们做得再好,她也不喜欢吃,从小就不爱吃。平时根本没人会管她,凭什么她现在一说,父王就要听她的!
小姑娘越想越不高兴,索性把调羹一放,嘟起嘴来,戴氏见状,忙悄悄问她,“郡主,奴婢来喂您可好?”
慧怡摇摇头,也悄声说,“我吃饱了,我想回去……”
这可叫戴氏有些为难,这晚饭才开始没多久,怎么能就此回去呢?
萧毓芸把这一幕看在眼里,轻轻弯了弯唇角,道:“慧怡可是生我的气了?我这也是为你好啊,不爱吃青菜的话可是会不漂亮的。”
萧毓芸看似在笑,然而那双眼睛里根本没有温度,慧怡虽小,但她的不友好也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心里又觉得委屈,忍不住看向父王。
见女儿楚楚可怜的望着自己,宇文铭眼看就要心软,却在此时又听见一旁的萧毓芸道:“五郎,这孩子不好多惯的,再说,往后慧怡就是长姐,可是要为弟弟做榜样的。”
这话说得可是太明显,仿佛笃定自己腹中的就是男孩,加之现在两人并未正式成婚,有孕的消息根本还没公之于众,这一番话出,可引得旁人好生疑惑。
宇文铭其实很是反感她这幅还没过门就要当家做主的样子,这才第一次同桌吃饭,她就如此逼迫年幼的慧怡,实在叫人生气。若是换成寻常女子,他早将其轰出门外。
然萧毓芸不是别人,所以他不能立刻冷脸,只是略微沉默,不置可否。
可慧怡眼瞧着父王不说话,却是愈发委屈起来,眼皮眨了两下,红着眼睛说,“父王,我吃饱了,我想回房……”
一点苦涩在喉腔蔓延开来,宇文铭点头道:“好吧,那便先回去吧,晚间若是饿了,叫厨房另给你准备。”
今日是他错了,他不该叫女儿过来用饭,或许若是叫乳母领着吃,都比在这里强。
慧怡点点头,站起身来叫乳母牵着出了这饭厅,等回到房中,眼泪已经淌了一路。
宇文铭这当爹的心里不舒服,然萧毓芸却无关痛痒,旁若无人的继续举筷,还招呼宇文铭,“这桂花酥酪做的不错,快赶上我们北辽的风味了,五郎,你也来尝尝。”
宇文铭淡淡勾起唇角,“你喜欢就好,多吃些,对孩子好。”
萧毓芸抚了抚尚且平坦的小腹,倒是笑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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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来散心的,经历了这一出后,小慧仪却变得更加郁郁寡欢,娘病了,且已经好久不见,现在连爹也不肯向着自己了,这都是这个女人造成的,她把爹抢走,害得娘生病,现在还害得爹不理自己,来之前明明说好,爹是陪自己玩的,可现在爹整日陪着她,自己想见一面都难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慧怡擦着眼泪问戴氏,“嬷嬷,我要有弟弟了吗?父王要有别的孩子了是吗?”
戴氏想起那日萧毓芸的话,心里也是一紧,只得跟慧怡含糊说,“奴婢也不知道……不过郡主不必担心,就算王爷会有小世子,他也还是疼爱您的,第一个孩子是格外不同的。”
真的吗?慧怡眨了眨眼睛,想起从前娘跟自己说过的话,还是不肯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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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怡与萧毓芸的第一次见面似乎并不太愉快,宇文铭有些担心,后面就尽量叫二人少碰面了,好在后来几日,慧怡虽然还是有些沉默,但到底乖巧许多,也没有再哭泣,他总算放了心。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相安无事,如此在庄子上呆了几天后,便要回府了。
临行前的一夜,宇文铭试着又将二人聚到一起,这次慧怡倒没有表现出抗拒,还特地来到萧毓芸面前,拿出一个小巧的香囊来说,“这是慧怡做的回礼,谢谢长公主送我的弓箭。”
萧毓芸倒有些意外,伸手接了过来,拿到手中看,见这香囊做的倒是像模像样,不禁惊奇道:“慧怡小小年纪竟有这般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