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实际金额不是这个数?”
杨清河从包里拿出发圈,随意将长发拢在后面,说道:“是八十万没错,但我算什么,怎么可能够到这个高度。”
“里面有水分?”
“只是表面漂亮而已,他们求的,不就这些。反正那钱最后肯定是实打实的捐出去的,里头怎么个虚法没必要去管。”
周家家大业大,在中国也有不少商业往来的企业,八十万,估摸着是周坤打点过了。
这钱是从周家口袋里出来的还是他们自个儿愿意掏的都无所谓了。
只要这结果落实的好就行了。
她说的淡然无所谓,赵烈旭是真觉得她长大了。
这些年在国外看来历练到不少。
他转了个弯,“送你回学校?”
“送我回去然后和张老师吃夜宵吗?”
“你脑袋瓜里想的都是什么?”
“你啊。”脱口而出却又漫不经心。
赵烈旭神色不变,嘴角始终挂着笑。
“宿舍几点关门?”他问。
杨清河:“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
“那你......”
“我找你就是想问问赵队长能不能留宿我一晚?”
赵烈旭用余光看她,小姑娘双手撑在膝盖上,歪着脑袋看他。
杨清河:“不行?”
“我送你去我妈那,正好明天她可以带你一起去学校。”
“我问过阿姨,阿姨说今晚她要住朋友家,有事。”
赵烈旭半信半疑,要拨顾蓉电话的时候忽然想到先前那通电话里,顾蓉对他叮嘱的话。
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去接一接杨清河。
他放下手机,握住方向盘,食指叩打着,被气笑。
这两人什么时候穿了一条裤子了。
杨清河:“行不行?明天早上我会自己走的,我睡客厅。”
他拿什么拒绝。
......
短短几天她这儿地方已经来了好几次,这频率都快赶上他抽烟的次数了。
住隔壁的大爷刚从溜达完回来,正巧看见这两人。
赵烈旭在这住了五六年,和邻里关系较好,那些老头老太一听是警察别提有多喜欢,而这小区里退休教师居多,文化素质普遍都很高,气氛是少有融洽。
这些年也有些大爷大妈开玩笑要给赵烈旭介绍女朋友,但他都委婉拒绝,也都是开明的人,说是找伴的确得找合的来的,后来倒也逐渐不说这事了。
可眼前,他身边站着的是个活生生的姑娘啊!
乍一看,漂亮的像个明星。
大爷手里提着鸟笼,里头的鸟唧唧两声。
赵烈旭闻声,和大爷打了声招呼。
大爷笑呵呵道:“这你女朋友啊?”
杨清河乖巧的眨眼睛,望向赵烈旭。
赵烈旭笑了声。
说来也是新奇,自从这丫头出现后,周围的人没一个不误会的。
是真的年龄到了容易让人误会还是......
他看了眼那丫头,不多解释,“遛鸟回来?”
大爷逗逗鸟,应了声。
大爷开门,一进门就对着自个老伴说道:“小赵女朋友长得可真漂亮。”
杨清河贴在他身边,“你怎么不解释,回头他们都误会了怎么办?”
赵烈旭扛着熊本熊,按门锁的密码,“解释了他们也不会信。”
“这里...没有别的女人来过啊?”
“你以为都跟你似的。”
三天两头往这里跑。
进门,杨清河换上拖鞋,把小包往沙发上一甩。
赵烈旭把熊扔沙发上,径直走进卧室,拿充电器给手机充电。
杨清河摸了摸熊本熊的脑袋,又戳戳它的脸。
她自言自语道:“买一送一,唬谁呢,是不是?”
卧室那边传来讲话声,杨清河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赵烈旭单手叉腰,瞥她一眼,对着电话说道:“接到了。”
“嗯,我知道。”
“好。”
三言两语后便挂了。
杨清河:“是阿姨?”
“嗯。”
赵烈旭打开衣柜,随手拿了件t恤。
杨清河挤在他边上,“我也想洗个澡。”
赵烈旭揶揄她,“我不在你不也洗了吗?”
“我发誓,那天除了你的衣柜我别的地方都没碰。”她举手发誓。
赵烈旭挪挪下巴,示意她自己拿衣服。
男人的衣柜出奇的整齐,他的t恤颜色大多是黑白灰,边上挂着几件白色衬衫,再里头是两套完整的春夏警服。
杨清河挑了件纯白的t恤,目光还流连在那警服上。
“你们平日里似乎不怎么穿警服啊。”
“要出警走访,警服不方便。”
“哦。你先洗还是我先洗?还是我们一起——”
话没说完脑袋就被敲了一记。
他眯着眼,瞳仁漆黑如墨,“说话不经大脑?”
“你猜。”她仰着脑袋,坦荡的盯着他。
肩头的黑色蝴蝶结带子略微松动,她轻轻一动,那带子就从肩侧滑了下去。
他蓦地想到那天杨清河给他发的照片。
想到照片又想到自己做的那个梦。
再然后就是自己早上在浴室里干的那勾当。
眼前的人儿眨巴着大眼睛,眼眸清澈。
赵烈旭声音沉了几分,“不洗了?跟我在这里油腔滑调?”
杨清河切了声,转身进了浴室。
磨砂玻璃门一关,里头暖黄色的光漾出来,紧接着是流水声。
赵烈旭扶着额头揉了几下,走出卧室时顺便带上了门。
客厅里,那只熊一动不动的杵在那。
而那只黑色的小包斜挂在熊仔身上。
赵烈旭叹口气,失笑。
这丫头。
......
杨清河从卧室出来的时候他正坐在熊本熊旁边拿着笔记本电脑看东西,茶几上的烟灰缸里躺着几根烟头。
他看的投入,神情略显严肃。
杨清河绕到后面,悄悄拿起熊本熊的手戳了他一下。
赵烈旭:“......”
这样的把戏不知道她要玩几次。
杨清河双手搁在沙发顶上,脑袋靠在熊本熊的大头上,“1996年淮城挖——”
她只读了屏幕上几个字,赵烈旭便快速将笔记本合上 。
杨清河不多问,只说:“我洗好啦。”
赵烈旭把笔记本往茶几上一放,转头看她,眉头皱起,“头发没吹?”
她拿毛巾包着头发,像个小尼姑。
“吹风机坏了。”
“坏了?”
“嗯。”
“你等一会,我去隔壁借一个。”
“没事的,天热,我在阳台呆一会就干了。”
赵烈旭不多言,起身往外走。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杨清河敛了笑意。
‘1996年淮城挖眼女童案,受害人年仅14岁。’
这是标题。
下面的小字她没来得及看清,大约捕捉到几个关键字:受害人赵某,淮中八年级。
杨清河看向那台黑色的笔记本。
赵某......
还没等她多想,小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是苏妗。
“清河......”苏妗声线颤抖,似有哭腔。
杨清河一听就不对劲,“怎么了?”
“你晚上不回来对吧?”
“嗯。”
“那就好那就好,清河,吓死我了。”
“怎么了?你在哪?”
“寝室......”
杨清河松口气,“发生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苏妗吸了吸鼻子,“中午从你画展回来后我就去了机房,待到刚刚才出来。这个点宿舍都快关了,我也没多想就急匆匆的往寝室赶,路上没什么人,路灯也少,一开始没在意,可走到一半总觉得有人跟着,我就想到了最近学校发生的命案。我越走越快,可后面的人像是越跟越快,我听到了,真的听到了,路过石子路的时候我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了。”
“后来呢?没发生什么对不对?”
苏妗:“后来......”
苏妗迟疑了。
杨清河:“嗯?”
苏妗小声道:“我正准备打电话给我爸妈的时候突然有人叫了我。”
“是那个人?”
“不是......是我同学,他送我回了寝室。”
“那跟踪你的人呢?”
“我不知道,就像风一样,不见了。”
苏妗回到寝室,后知后觉,越想越怕,本就是胆小的性格,硬生生被吓出一身冷汗。
她生怕杨清河正在回来的路上,就给她打了电话。
杨清河安慰道:“别怕,在寝室就好了,我明天就回来了。”
“好。”
苏妗挂断电话后,坐在书桌前发了会愣,想喝水,手还是抖的。
她把阳台门锁紧,拉上门帘,又检查了遍大门。
她木木的爬上床,干坐着。
寝室的灯盏盏都亮着,但阴冷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步步逼近。
苏妗像是想起什么,蜷缩起身子,紧紧抱着膝盖。
八月盛夏,可那种冷像针一样,一根根刺进骨头里。
......
“愣着干什么?”赵烈旭进来,手上拿着个白色的吹风机。
杨清河收了手机,摇摇头。
一摇,毛巾松散下来,湿哒哒的头发就像海带一样乱糟糟的垂了下来。
赵烈旭捡起毛巾,把吹风机塞她手里,“电视柜那边有插座。”
“奥。”
赵烈旭拨开她垂在眼前的头发,给撸到脑后,“吹干,不可以半干,小心以后头痛。”
上回洗完澡就那么湿漉漉的出来了,这臭毛病那么多年还是改不了。
六年前就这样,被他撞见好几次,洗完头出来没一次是吹干了的。
杨清河乖巧的嗯了声。
“我去洗澡,要是饿的话,冰箱里有牛奶和水果。”
“好。”
赵烈旭进卧室时,没锁门,拿上换洗的衣物就进了浴室。
浴室里的灯她没关,篮子里是她那条黑色的裙子,淋浴区地上映着水光,满屋子都是沐浴露的香气。
明明是自己的家,可这种香气却似不属于自己似的。
上次她在镜子上留下的口红印他没擦,可现在......怎么又多了个爱心。
中间还插了支箭。
洗手台上的牙刷杯里竖着两支牙刷,那只蓝色的紧挨着黑色的。
他会在家里买一些备用品,就放在洗手台的柜子里。
估计是那丫头刚才从里头拿的。
赵烈旭嘴角一勾,拿过自己的牙刷开始刷牙刮胡子。
屋里头的热气飘着,莫名将整个夏日都变得柔和。
杨清河的头发不算长,吹个几分钟也就干了。
她在卧室门口趴了会,隔着玻璃门浴室里什么也瞧不见。
遗憾!
杨清河躺在熊本熊的腿上,玩了几局贪吃蛇。
今天早上五点起床去做头发挑礼服,早饭还是在车上吃的,紧接着赶去画展剪彩,又跟着张蕴见了一帮所谓的‘人物’,笑得脸都要僵掉了,下午又是竞拍会,夏季容易犯困,可偏偏得全程微笑,打个哈气都不行。
杨清河玩着玩着,啪——手机不偏不倚的砸在了脸上。
她嘶了声,眼睛糊得睁不开。
掸开手机,侧个身,抱着熊本熊的一条腿就睡了过去。
赵烈旭穿着白体恤和灰色运动裤出来,毛巾挂在脖间,短硬的头发看不出干湿,额角流下来几滴水珠,面孔清爽干净。
他捏住毛巾一角蹭了把脸。
沙发上熟睡的人脸朝里,双腿并着弯曲,那件体恤因为她的睡姿微微上卷,底下露出一点黑色的蕾丝花边。
他走过去,把体恤往下拉了点。
按按她小脸,没反应。
“杨清河。”依旧没反应。
他轻轻抱起她,力量稳到没吵醒怀里的人。
杨清河手环抱着那条胸腿,一扯,熊腿从她手里滑出,熊本熊啪的一下倒了下来,稳稳当当的正好占满整个沙发,横躺着。
那姿势像极了刚才杨清河的睡姿。
赵烈旭盯着那熊看了会,止不住的叹笑。
长得也挺像,眼睛都圆溜溜的。
他将人抱到卧室,轻手轻脚给她盖好被子,空调也调到适宜的温度。
嗞——床头柜的手机震动一声。
他拔下电源,拿着手机出了卧室。
是陈冀的短信:‘良辰美景,好好把握。’
都是什么跟什么。
赵烈旭把手机往茶几一扔,没回他。
他租的是一室一厅的房子,连个书房都没有,床被她占了,沙发被熊占了。
简直哭笑不得。
嗞——手机又震动了。
赵烈旭点了支烟,本不想理睬,可一直在震,这回不是短信而是电话。
陈冀囔着嗓门道:“我操他十八代祖宗,你在哪呢?赶紧出来,刚接到报案,在中际大学附近的西郊公园发现了具女尸,说是没了眼睛的,我估计就是受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