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在东尧,家中的妇人,没有主子的召见或者丈夫的带领,是不能随意见身份尊贵之人。
莫菁苍微斜着头,望了望昨日被打的顾家婆子,见她一脸无忧,一点也不像刚被打过的样子。
“村妇只是想邀请少奶奶和穆管家,后天若是无事,可否移步来村妇家里,村妇想盛情招待奶奶一番,不知少奶奶意下如何?”
莫菁苍心下倒对封氏极为感兴趣,瞧着她垂着头,一副坦荡无惧的样子,她很想知道,她后天日会如何款待她?
穆道也回头望了望她,莫菁苍似是无意的随口一问:“是顾庄头想邀请,还是你想邀请?”
东尧的规矩,家中邀请贵客,不是男主自己出面便是长子出面,难道顾庄头顾及她是女流之辈,特意遣自己的媳妇前来?
“奶奶,村妇和顾庄头是一家人,自然是小的们想邀请奶奶,奶奶第一次来松鹤村,小的们定会让奶奶在村子里受到最好的照顾,之前奶奶身体不便,小的们不敢邀请,如今奶奶可以出门了,怎能不请奶奶呢?”
莫菁苍看着封喜妹脸颊处的一抹勾起的冷意,“既然顾庄头和他媳妇这么盛情邀请,穆管家,咱们便去吧?”
穆道觉察出不同,这顾庄头在搞什么名堂?他们只不过是不知规矩的下人,他们以什么身份邀请?
“少奶奶,不必理会他们,你身体尚未痊愈,不能随便见走动。”
封喜妹淡声回道:“穆管家说的是,是我乱了规矩,少奶奶身体尚未痊愈,少奶奶身体要紧,村妇这便离开。”
第十二章 ,相邀
莫菁苍轻唤一声:“慢着……”然后示意身边的四人放下藤辇,颤微微的扶着三娘,走到封喜妹身边,每一步都带着艰难,然后轻轻的拉住她的手,“顾东家的,太见外了,我哪里有那么娇弱?”
莫菁苍回过头望着穆道:“穆管家,我们去坐坐也好,我的身体固然重要,但是顾家的心意更为重要?”
封喜妹脸上的笑容慢慢难看起来,被莫菁苍拉着的手,想抽回却难以抽回,只任由她随性拉着。
本以为以退为进,她心软答应便是,只是她这般装模作样的在众人面前显出自己有病的身子,还刻意地紧攥着她的手,让村民误以为她在为难她。
心下怎能不慌?
穆道眉眼紧蹙,对于这对愚蠢的夫妻,他已经不知该怎么去提醒了。
“少奶奶说的是,穆道愿同少奶奶一起去。”
莫菁苍转过头,幽幽地咳了两声,“那就……有劳顾庄头一家了?”
莫菁苍说着每句话,眉眼都带着亲昵的笑,态度和语气极为亲切,周围围观的人无不夸赞。
浓晴暗暗的瞄着围观村民鄙夷封氏的神色,垂着头暗自窃喜。
莫菁苍收起眉眼的笑,轻轻的放开封喜妹的手,浓晴赶紧走上前扶着莫菁苍。
封喜妹脸色极为难看地应道:“奶奶应允,顾家真是蓬荜生辉,只是奶奶身体为重,奶奶若是不便,来日方长,待奶奶身体无恙的时候,也不迟?”
封喜妹意识到自己做的过分,赶紧想换回几分薄面,她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请求一个身体有恙的相府少奶奶,像是仗着自己尽心为相府做事,为难少奶奶一样。
围观的村民,有几个常看不惯封喜妹一贯得意,这会子更是在人群中添油加醋的说道:“这相府少奶奶听说在路上已经病着,身子未好全,这顾家婆子就巴巴的赶来请,她还真会故意找不自在?”
“可不是吗?你瞧她那嚣张的样子,这可是相府嫡长媳,她当着众人的面邀请,少奶奶能拒绝吗?”
“哎,我瞧着少奶奶可真是大度,换着别人,谁还理会她啊?”
“太过分了,仗着家中亲戚有人在相府里当差,自己在村里得势,就这样目无尊长……”
“就是,少奶奶走路还未稳呢,被她给跪下来,真当自己是回事呀?这脸皮是怎么长的?”
“……”
许多的嗔怪言语,细细地流入到封喜妹的耳中,她为人处世早已在松鹤村引来诸多不满,谁都想瞧着她倒霉的一天。
莫菁苍倒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惦着未好全的身子,纤弱的说了一句:“顾东媳妇先回家忙着,后日我让穆管家带路,定会前去?”
封喜妹脸上涨得通红,赶忙收回莫菁苍放开的手,“奶奶多注意身体,村妇告辞了……”
封喜妹慌慌张张的行个礼,便带着身边的另一个妇人一起溜回人群中,不一会便不见身影。
莫菁苍被三娘和浓晴扶着,娇弱的上了藤辇,“那后日便有劳穆管家了?”
众人都称赞相府少奶奶,做派和心胸真不是一般人可比,即使生了病,待人依然亲切有礼,相府待下人的态度还真是极好。
穆道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是,少奶奶!”
两个时辰后,已是正午,莫菁苍被簇拥着回了荣蕊院,刚入大门,朱红色的大门大敞着,里面的路是被重新洗刷过的,十字甬道上的青石砖,刷的清亮干净。
莫菁苍别了穆道之后,将大氅交给浓晴,边走边将面纱褪去,空灵的容颜得意畅通的呼吸。
院里的人听闻奶奶回来了,便出来迎着,东西两间的房子也明显被修葺过,甬道两旁的摆放着花盆,每一朵花开得都极好,院北角还放置一个木架秋千,正好在一棵阴凉的梧桐树下。
浓晴兴奋地扶着莫菁苍的胳膊,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张望着四周。
“少奶奶,你瞧那门匾?”
浓晴指着正屋处的门匾,门匾上的祥云花纹,朵朵成仙,字体娟秀雅致,非常适合夫人小姐的居所。
门匾上的字更是思量后写上去的,金色的字体闪闪灼人,湘苑居。
莫菁苍对这些考究无感,诗词歌赋,舞笔弄墨真不是她能操持的。
“进去吧!”
带着一丝低叹,莫菁苍上了台阶。
刚入正屋,一股新木香扑鼻而来,先是金色发亮的八仙桌入了眼前,八仙桌后放置一个新的条案。看着和八仙桌一样的色彩,上面摆放着两樽青铜莺头花瓶,两边各置一个插瓶,插瓶上的釉色莹润透亮。
浓晴松开了莫菁苍的胳膊,然后走到八仙桌前的椅子边上,来回的抚摸,“少奶奶,这些桌子平案可都是上等的黄梨花木,千金难买啊,你看这两樽花瓶,奴婢瞧着定不是一般的青铜,做工和图样极为复杂有序?”
浓晴一面说一面摸上了两边插瓶,“少奶奶,这两个花瓶上面的图案层次多样有条理,空白的青釉莹润透亮,这莫非是汝窑出的?”
莫菁苍看着浓晴瞠着双眼,她竟然问她,心里回道:我怎么知道他们是什么地方出的,我又不是你们这地方的人,这些东西对我来说都是古董,值钱而已。
浓晴赞叹完堂屋的摆设后,侧过身来,看到一个屏风,下面是沉稳的楠木,上面的屏风图案是湘夫人出游。
浓晴的双眼瞪到最大,“少奶奶,这次顾庄头可是血本无归啊,瞧这个屏风,可以和相府一比了,他那大脑子,是怎么想通的?
莫菁苍坐在八仙桌边上的太师椅上,“兴许那日偷情之后,肾上腺激发大脑皮层?”
浓晴噘着嘴巴,“嘿嘿……”的笑着,她听不懂少奶奶在说什么。
也不多问其他,兴奋的绕过屏风后,看到同色的梨花木床,和梳妆台,一阵惊叫连连后,跑了出来。
“少奶奶,他们太过分了,这分明在贿赂少奶奶?”
莫菁苍瞧着浓晴灵巧的小嘴,“嗯,他们热情过分了……”
浓晴笑道:“少奶奶,反正他们现在有些怕你了,浓晴心里痛快极了,想不到咱们乡下的日子并不难过?”
莫菁苍看着她欢欣的样子,嘴角也跟着向上弯起。
第十三章 ,应邀
莫菁苍端着手中的茶瓯,“后天,你唤上西间的五人一起去顾庄头家里,让她们跟着也见见规矩?”
“少奶奶真的打算带上她们?”
这少奶奶的想法她越来越不弄不明白了,为何要带上她们?
“嗯,你去下去吩咐吧?”
浓晴浅蹙着眉,慢慢的退出堂屋。
莫菁苍很是期待后天的宴请,这个顾东媳妇面上看着嚣张,心里还是有分心思,这宴请的主意,着实让她意外,他们出了这么的血,看来向她要有点回报,才能罢休。
只是这穆道在其中,她有些难办,她不得不顾及他在相府中的声望,至于顾东媳妇身后的那个人,也无足轻重。
两日后,浓晴很早便起了身,为莫菁苍梳洗装扮。
莫菁苍瞧着她,很是重视这场家宴,勾起嘴角问:“浓晴,你这是做什么?只不过一顿家宴而已,比在府中简单多了,怎么我倒觉得你比在府中还要紧张?”
浓晴被莫菁苍说的笑道:“少奶奶,这可不一样,在这个村子里,没有人比你的地位还高,这次自然要隆重些,素日在府中咱们只要守着规矩,着装和装扮不需要挑挑拣拣,但是在松鹤村就不同了,这装扮不能小气,不能太过华贵,更不能太素雅,这都是有讲究的少奶奶?”
莫菁苍津津有味的吃着早膳,连连摇着头,“此次前去,寻常装扮即可,不需要讲究这么多,咱们又不是去走秀。”
“走秀?少奶奶,什么是走秀?”
莫菁苍一时妄语了,顿时放下手中的碗筷,回过头来:“就是展示我的衣裳。”
“少奶奶如今说话真是越来越奇怪,浓晴明白了。”浓晴点着头,似是想起什么,问:“少奶奶,那两名农妇和三个小丫头,总不能让她们穿着补丁衣裳前去吧?”
莫菁苍弯起眉眼,“放心,穆管家会帮你解决这些小事,左右府中下人的衣裳带着的较多,分给她们几套,也是足够的。”
“还是少奶奶思虑周祥,浓晴这个笨脑子,事先怎么没想到呢?”
浓晴从箱底拿出年前刚入府的时候,夫人为少奶奶找人新做的几件常服,料子和款式都是城中最新流行,十分夺目。
“少奶奶这里有五套衣裙,您瞧着哪件合眼,今日咱就穿着去?”
莫菁苍看着她的大床上,摆放的五套衣裙,各式的花样和款式,异常美丽,无论哪一件都非常入她的眼。
她便随意指了最上面的那一件,一件颜色清淡,款式简单的水白色湘绣立领鸟飞枝头的束腰裙,外罩一件石青色广袖娟纱衫。
浓晴拿起衣物,将其他四套放入箱底。
莫菁苍这边坐在鸳鸯入水的梳妆台前,将头饰拿下了几个,放在手边上的盒子中。
浓晴走过来,为她重新梳头。
几刻钟后,西间的五人已经在外面候着,恭敬地等着莫菁苍出来。
莫菁苍带上面纱,扶着浓晴出了堂屋。
站在廊下,看着甬道边上的五人,依次排开,“今日你们五人,就随我去一趟顾庄头家,到了那边,该守的规矩一定不许错了?”
“是,奶奶,奴婢们定会谨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