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钰看着她完好的样子,心里松下了一口气,缓缓道:“楼世子让我在城门口等你与南山,让我领着你们离开大庸回北鲜。我久等你们不来,担心你们出事,就回城来找你们,碰巧遇到了萧太子,有他相助确是顺利太多!”
闻言一怔,苏流萤瞬间白了脸色!
南山不是说楼樾在城外等她吗?怎么是楼樾让韩钰在城门口等自己,还让他带自己回北鲜?!
她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之前北定门前的事,心里一下子想到什么,眼泪唰的一声就下来。
“公子,他是不是出事了?楼樾现在在哪里啊?”
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托付给韩钰?这一切难道都是他计划好的吗?
心口突突的跳着,苏流萤苍白着脸看着一脸凝重的韩钰,绝望崩溃的大哭道:“公子,你带我回去找楼樾吧,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那怕在最艰苦的时候,韩钰都没有见苏流萤这般绝望痛苦过,他的心里一痛,轻声劝道:“楼世子不是真的叛变,接下来他定会有他的计划,你不要太过担心。先随我们出城。”
苏流萤脑子里一片空白,来回回响着的只有李修方才同他说过的那句话——
“楼樾先是反叛了楼家,如今又起兵叛变大庸,更是将剑架到了天子的脖子上——不论是皇上还是楼家都不会再放过他,你跟着他走,只有死路一条!”
她呆呆的跌坐在地上,脑子里一片混乱,想的全是今日发生的可怕的一切。
如果楼樾真的将剑架到了皇上的脖子上,那么一切真的无法再挽回了……
眼泪无止尽的往下淌,楼樾所做一切,全是为了她。
为了她,他毁掉了一生,毁掉了他大好的前程和年轻的性命……
而彼时,北定门口高高的城楼上,慧成帝已从昏厥中醒过来,而楼樾手中的长剑早已从他的脖子下撤下来。
醒来后的慧成帝想也没想,拾起地上散落的大刀就朝楼樾身上砍去,咬牙切齿的骂道:“乱臣贼子、乱臣贼子……朕要亲手处决你!”
楼樾回手一剑轻松挡住了慧成帝手中的大刀,沉声道:“陛下要杀要剐,罪臣绝不反抗,只求陛下让罪臣先处决真正的乱臣贼子,再向陛下领罪。”
听了他的话,慧成帝面容一怔,心里闪过疑惑。
不等他开口,城楼上传来‘铮铮’的铁甲声,却是楼誉领着铁甲军攻破宫门,亲自上到了城楼上。
原来,见楼樾迟迟不下手杀了慧成帝,楼誉终是忍不住,手执兵符,领着铁甲军踏上城楼,要将慧成帝与楼樾一起处决了。
见到楼誉的那一刻,慧成帝一震,下一刻狠声笑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做下的。”
到了此时,楼誉早已将真正的面容暴露在出来,他的无所畏惧就是因为他料定今日一切已成定局,他将赢了这场战争。
看也不看慧成帝一眼,楼誉眸光冷冷的落在了楼樾身上。
看着他将慧成帝护在身后的样子,楼誉心里一片明了,冷冷笑道:“死性不改的孽子,老夫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杀了你身后之人,老夫放你一条生路。”
楼樾手中的长剑毫不迟疑的指向楼誉,眸光里涌现恨意,声音冰冷到了没有一丝温度——
“今日,你愿意放过我,还得问问我愿不愿意放过你!”
闻言,楼誉狂妄一笑,指着身后黑压压一片的铁甲军,得意笑道:“想你楼樾再厉害,这么多的铁甲军,就算车轮战也能耗死你!”
“你再看看城楼下,老夫已让人布好刀山枪林等着你,就算你的轻功再好,你也飞不过这片刀林去!”
城楼的出路被楼誉领人堵了,羽林军也早已被铁甲军悉数杀光,如今,城楼上全是楼誉的人,而知道楼樾的轻功厉害,就连城楼下,楼誉也让铁甲兵将刀枪出鞘,刀尖枪头悉数朝着城楼,就算楼樾要从城楼跳下逃走,也会掉进刀山枪林里被活活戳死……
如此,楼樾已是插翅难飞。
何况,他还有护着身后的慧成帝。
慧成帝白了脸色,楼樾却是一脸的淡然。
他冷冷笑道:“楼誉,你聪明一世却糊涂——好好看看你手中的兵符,可是真的兵符,还只是一块废铁?!”
闻言,楼誉全身一震,连忙将一直紧紧握在手中的兵符拿到眼前细细打量。
下一刻,他却是白了脸色。
之前楼樾将兵符扔给他时,兵符上带着一层血渍,楼誉还以为是楼樾手中的血渍不小心沾染上去的,并没有在意。
而如今,兵符上的那一层血渍被他手心的汗渍沾掉,却是露出了里面的样子。
这那里是什么可以调动三十万雄兵的兵符,却是一块普通铁块雕刻成了兵符的样子罢了!
全身一颤,楼誉手中的铁块‘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而下一刻,楼樾身上的长剑已是挟带着凌厉杀气朝他而去……
☆、第134章 安王之死
楼樾用假兵符骗过楼誉后,原已认定自己胜券在握在楼誉才惊觉自己竟是中了楼樾的圈套。
然而,不等楼誉从被骗中回过神来,楼樾已是抑止不住心中的恨意,手中的长剑毫不迟疑的朝楼誉划去,转瞬就挑断了他双手的手筋。
不等楼樾划出第二剑,楼誉已是仓皇往城楼下逃去。
可是,城墙上的出路被他亲自带上来的铁甲兵围得水泄不通,而城楼下面更是林立着刀山枪林。
万万没想到,这些他用来对付楼樾的铁甲兵,却将他自己困住。最后竟是自掘坟墓将自己埋了……
心高气傲的楼誉如何忍受这样的结局,明明只要杀了慧成帝与楼樾,自己就获胜了。明明只差最后一步,自己就可以登上皇帝宝座,成为这天下的主宰者,为何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胸口剧烈的起伏,眸光狠戾的看着向他逼近的楼樾,咬牙恨声道:“孽子,贱妇所生的野种,我本就不应该相信你,你这样的野种根本不值得相信。本王要杀了你、杀了你……”
心里恨不得将楼樾千刀万剐,可手筋被挑的楼誉,双手如今连刀都拿不起,又拿什么去杀了楼樾?
“上啊,你们给本王上,谁能杀了这个叛贼,本王赏黄金万两,功名美人,本王统统给你……”
走投无路的楼誉疯狂的朝着身后的铁甲兵嘶喊着,可没了兵符的他,没了楼樾为他傍身,只是一个逃出天牢的乱臣贼子,人人皆可诛之!
楼樾手中带血的长剑一直紧随着楼誉,红着眼睛狠声道:“当日你残忍杀害母亲时,可有想过今日、可有想过我不会放过你?!她与你好歹夫妻一场,你却如此残忍对她,天理难容——今日我就要亲手处决你,为我可怜的母亲报仇血恨!”
长剑再次朝楼樾凌厉划出,楼誉双脚的脚筋也被楼樾挑断了。
殷红的血液一点点的滴在地上,而那刺心的疼痛却是让楼誉全身止不住的抽搐。
一如当日在悬崖边上的安王妃般,楼誉双手双脚软倒在地,却也咬牙往前面爬去,想逃过楼樾手中的长剑……
当日毫不顾念夫妻旧情、对安王妃痛下杀手的楼誉,从没想过今日自己也会有被人挑断手脚筋脉、无从反抗的这一日。
报应,来得竟是这么快!
“天道轮回,楼誉,苍天从不会放过做恶之人——明年今日就是你的死祭!”
楼樾缓缓收起手中的染血的长剑,抬起一脚将瘫倒在地的楼誉从高高的城楼上踢飞下去!
城楼下林立着楼誉用来对付楼樾的刀山枪林,寒光闪闪的兵刃在血光下闪着可怕的寒芒。
楼誉的身子如败絮般在刀山枪林间砰然落下,万剑穿心而死……
在太子与荣清公主的陪同下,重新穿上皇后品服的楼皇后堪堪踏出永坤宫的宫门,却是接到来报,安王叛乱造反,死于乱刀之下!
得到消息的三人,都震在了当中,狂喜的心瞬间被泼上了一层冷水,冷酷成冰!
楼皇后脚下不稳瘫倒在地,太子也是吓得瑟瑟发抖,冲一脸煞白的荣清失声道:“舅舅竟是败了?你不是说看到舅舅胜了吗?怎么会这样……”
说罢,不等荣清开口,太子又冲着面无人色的楼皇后失声道:“母后,如今可要怎么办?舅舅反叛失败,我们会不会受牵拉?会不会死……”
太子的话让楼皇后全身一哆嗦,下一刻却是反手一巴掌打在了太子脸上,厉声道:“从这一刻起,他已不是你舅舅,一个起兵叛变之人怎么可能是你的舅舅?!”
楼皇后一巴掌将乱了方寸的太子打得醒了过来,而那清脆的巴掌声将同样慌乱无措的荣清公主震醒!
“从一这刻起,不单他不再是你们的舅舅,就连母后,也不再是你们的母后……”
楼皇后身子止不住的哆嗦,可神情却是异常的冷静,甚至可怕,眸光死死的盯着荣清与太子,咬牙道:“你们今晚从没有来过永坤宫……贤儿,你即刻去你父皇面前请旨,请求你父皇重重惩治楼家,包括母后……若是日后母后再受惩罚,甚至被砍头,你们都不许再为母后说一句话——可记住了?!快走!”
顾不得在惊慌中尚未回过神来的一对儿女,楼皇后快速退回永坤宫内,亲手关上了那扇她一直盼着重新打开的宫门。
沉重的宫门再次被关上的那一刻,楼皇后苍老的面容犹如宫闱里一朵迅速衰败的残花,眼泪也随之滚滚而下……
楼皇后抹干眼泪,脱下身上的皇后品服焚烧掉。
看着跳动的殷红火光,楼皇后眼光里映上了血光,望着火光一字一句咬牙道:“兄长,你一定在要上天保佑我们母子,让本宫有机会杀了那个野种,帮你报仇血恨!”
回过神来的荣清公主与太子慌乱离开了永坤宫。
而太子也如楼皇后所言,跑去慧成帝面前请旨,请求慧成帝严惩叛变的楼家逆贼,更是在承乾宫前跪上一宿,终是没有消除慧成帝心中的恨意。
楼家被抄家,男丁除楼樾被关进大牢,其他悉数砍头于菜市口,而女眷包括楼老夫人在内,统统流发……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楼誉的此次叛乱中,楼皇后与太子是不是同伙,但慧成帝还是心生怀疑,亲自提审了楼皇后。
阴暗冷清的永坤宫里,楼皇后苍白着脸跪在了慧成帝面前,眸光清冷,一字一句道:“家兄犯下大错,皇上如何处置楼家都是应该。臣妾虽然不牵涉此事,也甘愿受罚,只愿陛下一泄心头之愤,不再气恨伤身……”
“楼芸,你以为你这样说,就能洗脱你身上的嫌疑吗?你敢说楼誉反叛,你一点也不知情、没有参与不是与他一伙的?!”
一想到那晚的叛变,慧成帝还是脊背发凉,心里更是愤恨,眸光狠戾的瞪着地上的楼皇后。
“皇上,贤儿已是太子,是未来的储君,臣妾为何要叛变,不是多此一举吗?”
楼皇后一身布衣荆钗,面容苍老,神情却是沉静,并没有因为楼誉的叛变以及慧成帝的质问而生出慌乱来,一副问心无愧的镇定样子。
“家兄叛变是因为自知犯罪太多,怕最终逃不过一死。可臣妾虽然被陛下关在这永坤宫里,可臣妾还享受着大庸皇后的尊荣,贤儿与清儿也如往常般得到陛下的宠爱,臣妾感恩还来不及,如何会去做这种傻事?!”
楼皇后说得振振有词并合乎情理,竟是让慧成帝一时间找不出她叛乱的动机。
见此,楼皇后眸光里飞过的闪过一丝狠毒的亮光,又道:“皇上,此次叛变的军队是楼樾手中所执的三十万大军,而听人说,他更是亲自登上城楼将长剑架到了皇上的脖子上……虽然最后他不知为何又放过陛下,倒戈对付了兄长,但……若是没有他的大军相助,兄长拿什么叛变?”
“没有他的铁甲军,兄长不会从天牢被人救出,城门不会破,羽林军不会惨遭杀戮,更不会引起这么大的动荡……而他最后亲手杀了安王,明面上说是为了安王妃报仇,可陛下又怎么知道他不是杀人灭口,杀了安王为自己脱罪?!”
楼皇后的话让慧成帝全身一颤!
那日,楼樾拿剑架在自己脖子的那种可怕之至的感觉,一直萦绕在慧成帝的心头消久久散不去,如今被楼皇后刻意提起,却是让他一阵胆颤。
做为帝王,慧成帝从没有遇到过这种致命的威胁,那怕最后楼樾并没有对他下手,可这对于一直高高在上的帝王来说,却是一种永远抹不去的耻辱和危险的存在……
楼皇后趁热打铁,咬牙痛心道:“而皇上可想知道,兄长杀安王妃的原因是为什么了?!”
慧成帝心里一凛,拧眉冷冷道:“却是为了什么?”
那日的城楼上,楼樾最后处置掉楼誉之前,两人的对话间也提到了安王妃。而且之前在楼皇后的生辰上,一向与楼皇后亲厚的楼樾突然反目,当着众人的面揭楼皇后的罪行,也是让慧成帝心生不解,所以,听到楼皇后主动提及安王妃一事,慧成帝的心中莫名的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楼皇后一脸的悲恸愤恨,痛心疾首道:“事到如今,那怕是这样的家丑,臣妾也不得不对皇上呈明了。”
说罢,楼皇后终是将楼樾胡狄人的身份暴露出来。
听说楼樾竟是胡狄人,这个消息却是将慧成帝彻底怔住了!
“……楼家一门一脉单传,如今却发现这惟一的子嗣竟不是我们楼家人。皇上,你也是为人之父者,可想而知我们楼家得知这个消息后是多么的伤痛……”
“他不是楼家的血脉,那怕是大庸人也好,臣妾与兄长也认了,毕竟养了二十五年,就将他当成养子也好……”
“可是,他不但不是大庸人,竟是胡狄人,还是胡狄王的大皇子,这不只是家丑,更是国耻,所以兄长才会一气之下将安王妃处决了。”
“而楼樾正是知道了他真正的身份,才会费尽心机、筹谋好一切对付臣妾与安王,与楼家决裂。所以,之前的叛乱,他心里明明恨毒了兄长,却又帮他逃狱,助他兵力。虽然最后他放过了陛下,可臣妾却坚信他的动机并不只是为了他母亲报复那么简单,极有可能是他私下已与胡狄王相认,听从胡狄王的指派,来搅乱大庸的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