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被幸运女神眷顾的顺利啊。
如果这个身体还是原主的话,那这就是个使人欣喜激动的成功营救,可偏偏现在这个身体是她,她有任务,任务在周越身上。
好不容易周越看上去对她有了几分兴趣,虽然不知道是作为谁的代替品,但这种时候就得趁热打铁才行。
她当时是想立刻就走来着。
可架不住青黛小姑娘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道出原委,经过岑言自己的整理和总结,大概是个这样的情况。
白家为名剑世家,家中历代单传,却不想到了这一代“啪嗒”一声落了两个崽,就是原主白染和其胞妹白无。
本来一胎得双是喜事,可这事放在白家就如同晴天霹雳,将一家的喜悦之情全都劈得一干二净——他们认为多出来的血脉为不详之兆。
于是白染早落地,从小当做下代家主培养,白无出生晚了一刻,取名为无,查无此人的无,从小……嗯从小没有受过任何培养。
白无像是被囚禁一般养大,所能自由活动的地方不过是白家大宅里的一处小院子,出院子必须带面纱和帷帽,将整个脸裹得密密实实。
所以整个白家除去胞姐白染和其已经过世的父母,知道这位白家二小姐存在的不超过五个人,青黛还是因经常跟着白染去看望白无才知晓这桩秘事。
“小…小姐对二小姐明明……明明这样得好,”青黛那日同她讲述的时候一直不停顿地哭,“为什么二小姐还这样……这样对您。”
还能为什么?在那样的情况下长大,心里多多少少都有积怨,而这些积怨某日受了刺激一下子爆发出来,人就黑化了呗。
不过白无到底是怎样害白染被抓入魔教的,恐怕只有两个当事人才知道。
青黛不知道,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现在白无取代了白染的位置,白染却死了。
青黛救她是因为这身体原主是白家真正的家主,想要她回去揭发白无取代家主的事实,但她现在跟着青黛回白家却是想搞懂这件事的真相,好歹是这副身体的主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她住在这身体里良心上也过不去。
处理完这事再去找周越吧。
她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啃了一大口手里的果子,含糊不清地安慰着还在继续抽抽搭搭地青黛:“又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
她本来想说就怪那群大脑生锈就知道整天胡思乱想然后说什么多出来的血脉为不详征兆的白家祖辈。
但想起自己现在是白染,于是生生忍了下来。
“就怪……”
想了半天没想到该怪谁。
青黛哭得更凶了:“果然该怪我,我若那日一直跟着小姐,小姐就不会被抓入魔教,我若是早点发现小姐的作息与平常不同,就不会被伪装成小姐的二小姐骗了那么多天才来救小姐。”
岑言:“……”
岑言:“要怪就怪那魔教教主的师父。”
到头来还是得自己背锅。
青黛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停下哭泣愣愣地问道:“啥?”
岑言:“他师父喜欢剑,所以魔教教主便抓了我想要铸剑图,所以……诶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见青黛一脸紧张地扑向自己。
“可是要找小姐要灼水的图纸?”
岑言努力想了想,好似在地牢的时候听人妖小兄弟提过这两个字,于是点下头来。
青黛更紧张了。
“那小姐可是将图纸所藏位置给他们说了?”
岑言又摇了摇头,她哪儿知道这图纸在哪个地儿啊,不过见青黛这副模样,估计是张很有价值很厉害的铸剑图吧。
……对着好剑想要流口水,有点想看看是怎样的图。
青黛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若是灼水在魔教掌控下出世,那估计武林之上今后遍是无穷无尽的劫难了。”
岑言差点就脱口而出『这么严重』,但她立即给咽了回去。
果然要扮演别人身份简直就是受罪啊…
和青黛又聊了会儿有的没的,这两天赶路的倦意也越发的深,两人很快就沉沉睡去。
半夜时分,岑言突然睁开眼,屋顶传来有人轻掂着脚走过的声音。
紧接着一声巨响,三个蒙面黑衣人踏破了屋顶的瓦砖,从上方举着剑朝她们方向刺了过来,岑言拉着青黛一个翻身下床,那三把剑瞬间没入床榻,木制的小床受了大力毁成两半。
内功高手。
岑言心感不妙,青黛此时也完全清醒,颤抖着手握住岑言的手腕。
“估计是二小姐派来的人,小姐你先跑,奴婢在后面撑一会儿。”
岑言叹了口气,经她这两日的了解,青黛虽然一身易容术出神入化,但武功平平常常,对上这三个人任何一个都不是对手。
而她现在……
将青黛放在桌子上防身用得小细剑抽出。
除去一身如同本能的剑法,她现在什么都不剩了。
“喂,你去外面等着,别被他们的内力波及了,”她将青黛往屋外推了一把,“也别离得太远,他们说不定还有其他人。”
好麻烦啊……到时候还得给青黛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武功……
不过…总比人死了好呀。
她将剑横在身子前,这种被动的状态不敢强攻,只能进入防守,其中一个人挥剑过来,她手一晃,抬起细剑挡过,然后立刻将背弓起,换了剑姿,手腕快速向后一转,只见剑影起,那把细剑已经在其中一个黑衣人腿上划了两道伤痕。
脚步往后移,向后弯过腰,躲开了一道劈来的剑气,腰还未直起,她的脚步又动了起来,等直起身子时已经到了三个黑衣人中间。
三把剑同时朝她刺来。
是如她所想的动作,岑言弯了弯嘴角。
膝盖一屈一伸,身子突然跃起,就在三把剑相交的一瞬间稳稳地落在上面,几乎是同时,脚尖一转,手中的细剑从三个黑衣人的面罩上划过,三张深黑绸巾徐徐飘下。
岑言心里一叹,若是自己身体的力道和所能抬起的角度,现在划过的就是他们的眼睛了。
不过……
其中一个黑衣人的面孔怎么那么眼熟。
好像是跟在周越身边的……其中一个下属?
她脑中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踢开一个攻过来的黑衣人,借力向屋门一跃,跑了几步,果然见周越站在离门不远处,正冷冷地看着她。
而他身旁的千愠将刀尖点在整个背部都被冷汗浸湿的青黛脖子处,甚至不需要用力,只需要手向前移一点,那把刀就会刺穿青黛的脖子。
岑言将手里的细剑随意一扔。
怪不得啊,那三个黑衣人的攻击比起致命来说更多的是试探。
她笑了笑:“不就是想听我亲口告诉你吗?你将她放了,我告诉你便是,反正你也看见了对不对。”
“阿越。”
周越眼中冷意更甚。
作者有话要说:
憋着尿写完发出,现在去解放自我了!
第52章 弯弯明月
岑言本想找个地方坐下来, 可屋中所有的东西都在刚才的打斗中摔得摔, 毁得毁, 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个能坐下来的地儿, 只得老老实实地站直身子面对屋里另一个人。
所以说才不想站着啊…
这种像是犯了错的小孩认错的感觉…
看着越发沉默脸色也越发沉郁的周越,岑言此时完全没有了之前『咋地啊, 告诉他又咋地啊』这样无所畏惧的想法。
告诉啥?
看他那脸色还不能明白吗?
这可怜孩子已经在受着『前几天差点睡了的女人居然是自己死了七年的师父本人』的内心煎熬了。
不要在伤口上撒盐不要再伤口上撒盐不要在伤口上撒盐。
岑言将这句话默念了三遍, 随后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你是不是很惊讶啊哈哈……”
干笑两声。
“毕竟借尸还魂这种事真的怪恐怖的……”
完全是没话找话说。
周越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岑言继续道:“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比如我当时怎么死得, 现在又是怎么活过来的,这七年间到底在干嘛,怎么从魔教里逃出来的……”
然后这段吧啦吧啦就被打断了。
“我只有一个问题,”周越像是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深吸了口气。
岑言:“啥?”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质问:“如果我不逼你,你打算多久来告诉我,告诉我你岑言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岑言愣了愣,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答案是『永远』,所以她开不了口。
周越见岑言迟迟不答,刚才所有的冷静轰然崩塌,他上前两步,然后一把抓住了岑言的臂膀,手上有青筋突出。
“你怎么可以这样……”他喃喃道。
随后声音像是有火光炸开,蓦地拔高。
“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这样!”周越紧紧地抓着她吼道, 连眼旁和额头都有青筋迸起,“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你知不知道我只要一闭眼就是那天进门看到你没了呼吸倒在地上的样子,你知不知道我现在什么都学成了可唯一不去碰的就是剑……我连从你那学会的剑法都不敢用,你知不知道刚才看见你那套熟悉的剑法时我是什么心情?”
一连几个你知不知道,堵得岑言哑口无言。
她也不想啊。
看着这些人受伤害,她也不想啊。
周越见岑言眼圈一下红了,想起多年前坐在马车上,她说起以前的自己,说起她没有退路时,也是这样突然地红了眼圈。
想起她其实挺爱哭的。
有一次他上坡时没注意泥地路滑,一下从山坡间摔了下去,醒来时躺在医馆的床上,她坐在一旁用手背抹着眼泪。
他静静躺着,没发出一点动静,听声音能分辨出她抬了很多次手,抹了很多次眼泪。
那时他就想啊,想这辈子都对她很好很好。
周越手微微松开,不再像刚才那样用力,他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
“很可笑吧,”他说,“看着我逼你唤我阿越,看着饭桌上摆得全都是你最喜欢的食物,看着我并不知道是你却把你当做替代压在身下时,很可笑吧?”
“看到我即使过了七年,还是这样的思念倾慕你,很可笑吧?”
岑言仰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周越。
他刚才说啥?
思念倾慕自己?
是她理解的那个倾慕吗?
如果是的话,那也就是说……七年前,他还是个十三岁的小小少年时,就对自己产生了从师徒之情变质而成的男女之情?
这么……这么早熟的吗……
她再次说不出话来。
周越见她这副模样,突然反应过来她其实根本什么都没意识到,也对……她是这样迟钝的人……
之前山下的村子里有个养鸡的男人连着几天都给她煲鸡汤来,她每喝一次便皱眉深思。
最后某天她起了个大早,去村里买了最肥的老母鸡,煲了一上午汤,在那男人送汤来的时候舀了碗给他,然后又讲了很久这鸡到底该怎样处理才能入味的步骤。
等人走了之后,她还特得意地笑:“连村里的小哥都来找我指导厨艺,看来我成为厨神的日子指日可待啊。”
所以说现在也是……
她根本什么都没意识到。
不过也好,就趁这个机会告诉她吧,他对她的那些心意,全都告诉她吧。
她会怎么回答呢?
自己少年时就对她产生那样的感情,她会不会觉得很恶心?
将她关入了地牢,害得她割了手腕,在吃饭时对她发了脾气,还差点让她失了身子,她又会不会……会不会讨厌这样的自己。
周越突然有些害怕。
比起之前气她不肯对自己坦白,他现在更多的是害怕。
不敢再给她回答的时间,怕听到什么自己不想听到的回答,周越突地伸出手将岑言捞进怀中,将头埋在她脖颈处,闷闷道。
“你答应这辈子都不要再离开我了,我就不生气了好不好。”
“师父。”
这又是她无法回答的问题。
不过周越看来并不想要她的答案,所以在她保持沉默期间没有再三逼问,只是就这样抱着她,抱了很长段时间才松了手。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好会儿,突然伸出手,往她头上揉了揉,就像以前她对他那样,是饱含宠溺的动作。
将手放下来后还怔怔地盯着自己掌心,像是个终于做成梦寐以求的事的小孩,嘴角微微扯出得逞的弧度。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嘴角的弧度一僵,耳朵有些泛出红来,他又看了一眼岑言,随后立马移了目光。
“隔壁屋子已经收拾好了,先去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完转过身,打算迈步离开。
岑言却喊住了他。
“阿越。”
他步子一顿,回过头看她。
“等回了你们魔教,还是我来给你做菜吧,”她勉强扯出笑来,“上次就想说了,你那厨子不如我做得好吃。”
周越愣在那里,过了半晌,一阵卷着苦尽甘来的酸涩从体内缓缓升到眼眶外,但他生生忍了下去。
“不是什么你们魔教。”
岑言没听懂:“啊?”
他似又想到往事,嘴角情不自禁弯起。
那日初遇,她在用一颗石子从敌人刀下将他救下后匆匆离开,他追了好段路,终是找到了她,彼时她正从屋顶一跃而下,如绸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如同只没任何约束的月下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