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们这才敢动一下，扶王后躺下，端来参汤，隆玥喝了一小口，定了一下神，闭目养神，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而蓝颜儿却在焦急地赶回去，她不能让李润龙发现她离开过。
可她还是迟了一点点，只有一点点——她没有时间脱下脸上惨白的没有五官的面具。
李润龙一脚踏进去，蓝颜儿背对着，正想往里走，李润龙喊住：“蓝妃！我回来了！”
蓝颜儿定住身体，迟疑了一下，转过身来，把李润龙吓了一跳。
“你……”
蓝颜儿戴着狰狞的铜面具，没有时间脱下藏起来的，只有用这个覆盖。
“王！您去得有些久了，臣妾无聊，闹着玩的。”蓝颜儿自然地脱下面具，连同底下的另一张，放在桌上，铜面具比较大，很好地掩盖了那个小巧的没有五官的面具。
“你……喜欢那个？”李润龙看了一眼铜面具，他知道，这是周濡书房里的东西，虽然周濡也藏着，但他要知道，总归是能知道的。
“谈不上喜欢，但是如果有需要，我还是会把它戴上去的。”蓝颜儿走到李润龙跟前，继续道，“王后好些了吗？”
“并无大碍！你怪我去得久了？”李润龙捉住蓝颜儿的手，蓝颜儿的脸有些红，李润龙道是女人的娇羞。
“哪敢！我是怕王一晚上都不回了。”蓝颜儿的声音小得如同蚂蚁，可李润龙还是听得真切，他一把抱起蓝颜儿，在她耳边道：“你以为我舍得？”
蓝颜儿嗯呀喘气，把头埋入李润龙的胸前，任由李润龙把她抱到床前。
那铜面具下白森森的无脸面具，幽幽的光芒，只有蓝颜儿能看见。
第103章 漫漫夜各怀心事
隆玥自感身体有些不适，心底虚慌，脚底轻浮，但她却无心入睡。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慌张感，被背叛的无奈之感。这个时候她的愤怒转移到了翡儿身上，如果不是翡儿，蓝颜儿根本就逃不出来。
一个看似弱小无比的翡儿，关键的时刻却让人刮目相看，隆玥从来都没有忽视翡儿的存在，现在，更加不能忽视了。
因为，似乎，那个看似什么都不懂的翡儿，心里跟明镜似的，而这个深藏不漏的翡儿还是跟蓝颜儿同一条战线的，隆玥很在意。
可此刻，隆玥的心又被另一种感情占据着——妒忌！
她不会承认自己多么在乎李润龙和别的女人缠绵在一处，她是阴谋的，不是情感的，情感的束缚不能成为她隆玥的负担。可是心底那种如同七手八爪挠心的难受让她又生气又伤感。
她生气自己为何要有这种感觉，她不能把蓝颜儿当成一个女人看，而是要把她是当成敌人，不是因为同为女人的宿怨。可蓝颜儿就是一个女人，美丽，柔弱，令男人疼惜，你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于是，隆玥要把自己看成不那么女人的女人，或许，心里的失落会少很多。可是她又是女人，一个怀着孕的女人，一个需要丈夫更多呵护的女人，所以，她心里就多了份失落。
突然，隆玥对翡儿的盘算放了下来，她有了另外一种亢奋。
隆玥起身，看着偌大的宫殿，第一次明白什么是空虚寂寞，那是需要更多的怨恨来填满的丘壑。隆玥披衣出去，只让两个侍女陪着，一个挑着灯，一个紧跟着搀扶，她突然有了一点兴致，因为她知道今夜还有一个人无法成眠。
相国府不远，太不远，近得会让群臣心生妒忌，连隆玥有时也觉得李润龙和周濡亲密得太过，好像——这个国家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实，似乎也是这样的。
周濡在做什么，在书房，没有灯，窗外一轮弯月，月光淡得几乎没有。周濡想了很多很多，过去和未来，模糊地交织在一起，没有酒，却要醉了般，难受得想要睡去，却难受得无法安睡。
来人也站在黑暗中说，王后娘娘来了。
今夜的诡异，谁都可以感觉出来。
所以当相国大人说告诉她他在书房就可以了，似乎没有起来迎接的意思。通报的人也只迟疑了一下就退出去了。
不一会儿，隆玥就同样站在黑暗中，看见了窗外很淡很淡的微微灰蓝的天空。
“如今这情景，是不是应了一句诗词：同是天涯沦落人？”隆玥在黑暗中微笑道。
周濡起身，挑亮了灯火，隆玥一看，原来他手里还握着一壶酒。
“月下独酌，无影可对，不如，我陪你！”隆玥不由分说夺过周濡手里的酒壶，仰头大喝了一口，周濡忙把酒抢了过来，道：“你……你有孕在身，怎可……怎可如此放肆！”
隆玥抹了一下嘴角，笑道：“你也会这样生气着急？沉着冷静的相国大人倒让我这个做王后的受宠若惊了！”
“你来……有何事？”周濡把壶里所剩不多的酒倒了，终于开口问道。此时的两人，少了平时的客气。
“是呀！我来干什么呢？让我想想，哦！我想起来了！这良辰吉日本来是你的，如今你却孤身一人喝闷酒，我来，就是想看看你是怎么个难过法的。”隆玥一点也不掩饰她想要看好戏的心情。
“也就仅此而已！”周濡冷笑道，“怕是有人自己寂寞难受了，想找人消遣倒是真的吧！”
“哈哈！彼此彼此！那不正好，你我，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近距离过，恐怕，以后也不会有这样的时刻了，不如，我们也来谈谈心吧！”隆玥笑着说。
周濡命人掌了大灯，把书房照得亮堂堂的，两人坐下，也不知隆玥想要说些什么。
“我很奇怪，你人生所求是什么？”隆玥在灯火的明亮中，紧盯着周濡，没有人了解的相国大人，隆玥想了解。
“此话怎讲？”周濡问。
“你辅助他，得了江山，坐稳江山，临了，连一个自己爱的女人也拱手相让，这——难道不足以让人迷惑？”隆玥的话就像一把刀子插在周濡心上，拱手相让？那是他的不得已，如果可以，他愿舍弃繁袍锦衣，只要美人一笑，可是，他又是谁？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他的无能为力比之别人有更多的隐忍苦痛。
“有的人就是山间的一朵花，你看着她，她笑中带着露珠，不需要谁的怜惜，你只要看着她就好。”
“我不相信！难道你不恨？不想把属于自己的夺过来？你就甘心日日自己痛苦？”隆玥心里冷笑，她不信，不信一个人可以做到这样。
“你来的目的是想挑起我心中的怨恨吗？”周濡皱着眉道。
“如果你心中无怨，我如何作得出来？”
“今天的局面，只能说，有人自食其果。”
“哼，今天我来，也不打算遮遮掩掩，这宫中，谁人是清白的莲花？如果别个心怀鬼胎，图谋不轨，你道谁又会袖手旁观？”
“小人看谁都是一副歹毒心肠……”周濡也哼哼道。
“哼！你我也不必耍嘴皮子，你我之间的恩怨，彼此心里都清楚，我不会天真到以为相国大人真的有那么大度，你我的帐可以慢慢算，只是，她回来了，她回来干什么？除了对我这个王后坐享其成不甘之外，她还想干什么？难道……你不好奇吗？”
周濡心中一动，看着隆玥，隆玥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话说多了。可能那口酒有些烈了，一些话就没有好好经过思考溜了出来。
“她？你说的是蓝妃？也许她也想知道被天下第一的男人宠爱的滋味是怎样，你得到了，难道不许别人也有这样的念想？”
“是吗？”隆玥把声音拖得长长地道。
“难道……女人还有更难以企及的愿望？”周濡用充满疑问的眼神看着隆玥，，眼里的疑惑是真的，心里的疑惑也是真的。周濡只是突然觉得隆玥好像知道什么一样，而且，她还认为蓝颜儿也知道她知道的事，而这是周濡没有想过的。在他心里，蓝颜儿就是来报仇的，她不甘心，被隆玥说中了，但她还有什么目的，周濡从来没有想过，因为，他实在想不出。
隆玥笑着，只有冷冷的笑意，一副难道你不知道的样子。
“你说……他知不知道她是谁？”隆玥收起她的笑，是严肃道。
“你是说……”周濡还没问，隆玥就点点头。
“王从来都不傻，这你我最清楚。”周濡道。
“所以啊……我心里更加奇怪啊！”
“有什么好奇怪的？”周濡故意问。
“都是聪明人，都知道谁的目的都不单纯，可是，偏偏每个人都好像假装不知道的样子，是在等一个时机，把别人套进陷阱里，还是每一个人都那么相信自己，相信自己不会输？”
“你说的话我不懂。”
“你懂的。”
“你想太多了。”
“你想的不会比我少。”隆玥说着，带着诡谲的笑意，盈盈地去了。
周濡在隆玥走后，闭着眼睛沉思起来，隆玥今夜来，好像说了点什么又好像没说什么，但总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萦绕在心头，是什么？周濡脑袋有些发胀。这一下倒好，原本在煎熬中无法自拔，几欲心焚，现在，心头多了一丝疑惑，倒把那心焚烧的感觉取代了几分。
话说隆玥从相国府出来，没有回自己寝宫，却去了翡翠宫，她要去看翡儿。她想干什么，没有人知道。
不管外面怎么样，此时的李润龙都躺在最温柔的怀里，享着人间的至乐。当身下的人儿沉沉睡去，他却搂着蓝颜儿，看了桌上的面具和剑好久。
蓝颜儿轻轻地翻转着身体，然后睁开眼睛看见了李润龙。
他眼里的东西让她的心有些慌乱。
“嗯，你醒了！”
“嗯，王……你还不睡？”蓝颜儿看了一眼李润龙看着的东西，问。
“突然想起一个人……”
“王想起了谁？”
“苏青！”李润龙直接道。
蓝颜儿心里一跳，还是镇静地问：“嗯？怎么了？王怎么想起此人来了？”
“看着你突然就想起来了……”
“为……为何？”蓝颜儿继续假装镇静地问。
“因为你们很像。”
“这……让王不高兴了吗？”
李润龙看着蓝颜儿，问：“你怎么会这样想？”
“不是说……此人……有颠覆王权的嫌疑吗？”
“事实的真相有很多，你愿意相信哪一个？”
“啊？”
“呵，我只是随口说说，你不必在意，从此以后，你是我的妃子，是我最亲密的人，你不必在意别人说什么。”
蓝颜儿心里想，“最亲密”的人？我是吗？我是吗？可嘴里却说：“是，吾王！”
“夜深了，睡吧！”李润龙轻声道。
蓝颜儿嗯了一声，转过身去，闭上眼睛，却在想：我知道我是谁吗？如果你知道，为何你不认？如果你不知道，那为何不知道？
苏青！在你心里是什么样子的？如果他不是我，他只是他，他在你心里是什么样子的？
最亲密的人？我怎会是你最亲密的人，你都不能认出我来，你都不愿认出我来，我怎会是你最亲密的人！
第104章 翡儿小痴忧乐堪
父王和蓝颜儿大婚，还有一个人，心里充满了不悦，那就是翡儿。那晚她早早在自己宫里睡去，做了许多梦，流了些眼泪，梦中有人在给她擦干眼泪，却看不清是谁。第二天，当翡儿醒来，却发现王后躺在她身边，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翡儿本能地躲开王后的温情，她不习惯，不习惯宫里除了蓝颜儿之外的女人对她亲热，和她如此靠近。
“翡儿！你昨晚做梦了，哭了，你还好吗？”王后叫她翡儿，想拉近彼此的距离，可翡儿眼里的戒备分明表明了隔膜。
翡儿心想，难道那个梦里帮我擦眼泪得人是她？
之所以不习惯别人的好，其实是因为很少人对自己真好，如果眼前的人真的像梦里的人那般温暖，翡儿会感动的。
但是翡儿不傻，她有孩子的本能，知道什么叫做不怀好意。
她虽然不大明白为什么父王要娶这个女人做王后，但是她知道，把她和蓝颜儿送进那个黑暗的地方的人，就是王后。那时，在那豆大的灯火中，翡儿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但是王后和蓝颜儿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翡儿最记得南妃娘娘的话，南妃娘娘说过，如果觉得有危险，就要藏着一动不动，直到确定危险过去。所以她是在王后走了之后才“醒”过来的。
孩子知道的总是比大人能想象的要多。
翡儿用眼睛看着王后，不说话。隆玥知道翡儿并不喜欢她，就像，她也不喜欢翡儿一样。可现在她要让翡儿觉得她“喜欢”她，所以她刻意藏着自己的不喜欢，刻意保持着和颜悦色。
隆玥不大懂翡儿，面对一个不大说话的人，总是会有种难以捉摸之感，可隆玥从肚子里的孩子身上感觉到了一种东西——那就是每一样生命都想得到关怀，翡儿也不例外，或者说，翡儿更需要别人的关怀，只不过她有自己的保护色，会让人误会她不可接近。
“你心里不好受吧？”隆玥顿了一下，“你父王又成亲了，蓝妃娘娘也不可能天天陪着你玩儿了。”
翡儿起身，侍女们过来梳洗，隆玥依靠着床，看着翡儿脸上的表情变化。
翡儿在镜子里偷偷窥看王后，她也想从她脸上看出她的意图。
翡儿梳洗完毕，穿好衣服，她正想自个出去，也不理王后想怎样，可她一脚还没踏出去，就听王后“哎呦”一声，惊叫起来。翡儿重新返回来，看着王后，之间王后用手托着肚子，小心地站起来，对她微微一笑，说：“孩子踢我了。”
翡儿好奇地看着王后的肚子，她看不见什么，看不见一个会踢人的孩子。她眼里的好奇被隆玥捉住了，她果然没有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