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吾妹——月影小狐
时间:2018-04-05 16:32:21

  “进来吧。”
  声音隔门而至,卿卿细辨一番,觉得听来并无异样,那他今日应该不会太刁难。想着,她便放心地推门而入。青洛坐在案前,一手摇着折扇,另一手持着用来打徒弟的藤条,案上摆满药草,笑意盈盈地等她上前。
  卿卿走到他面前又行一礼,随后低头等他发问,相处几日,她并没和青洛太过亲近,虽然她从没开口说过什么,不过青洛在她眼中仍能看出些许惧意,特别是两人独处之时,她在怕什么?
  “书背得如何了?”青洛收起思绪小声问道。卿卿微微点头。“回师父,差不多了。”
  “那我就好好考你。”说着,青洛拿起藤条指向其中一堆药草。“这是什么?”
  “苏叶;性温;入肺经、脾经;能散寒解表,理气宽中。”
  “这个呢?”
  “半夏;性辛,温,有毒;入脾胃经;主伤寒寒热,心下坚,下气,喉咽肿痛,头眩胸胀,咳逆,肠鸣,止汗。 ”
  青洛颇为满意地点头,然后又随意指了几堆药草问。卿卿对答如流,丝毫不差,只是问到麝香时,略微有些停顿。她想起新婚之夜喝下的那碗汤药就是麝香的味道,房内睡的绣枕、熏的炉香、穿的衣裳,甚至是家俱摆设木梁里都有这股味道,没学医前她不知道,看了医书之后才明白其中奥妙。
  青洛看出些端倪但没有追问,可过了会儿,他轻叹口气,然后放下手中藤条朝她招手并让她坐下,卿卿小心翼翼地照做了,青洛拿出脉枕让她把手搁上,接着细细地替她把起脉。卿卿心如鼓擂,可平时话多的师父此时却惜字如金,半晌,他才把手收回,然后小心缓声道:“明天起,我教你一套吸纳吐气之法,早上起床之后就跟着我一起练,每日一次千万不可断。还有每天煎的药你也得按时服下,明白吗?”
  “明白了师父。”卿卿点头,看来青洛已经从她脉象中知道了些什么,但他的脸上并没露出往日自傲,心一下子就沉下了。喝过绝育汤又在水牢里住了这么久,体内寒气早已入了骨,怕是这辈子都与治不好了,不过后半生她别无所求,更不会奢望嫁人,所以生不了子也没什么关系,这般想着心里也就好受些。
  “以后有不懂之处就问吧,我是你师父,自然知道为师之道,你不必太过拘谨,也用不着担惊受怕,你越是这般,我越会不自在,有些东西也不好意思教你。”青洛一边说着一边收起脉枕药草,卿卿心里一紧,顿时无语,只好低头再道:“明白了,师父。”
  “明白就好,明天你回去住两日,后天再回来,不过要仔细看书,别把书上的全给忘了。”
  听到青洛肯放她回去,卿卿一下子就高兴起来,连连点头道好。青洛拿起扇子随手往她脑门一敲,装模作样地扳起脸。“一天到晚只想玩,时候不早了,快去睡吧。”
  卿卿摸着隐隐作疼的脑门,笑嘻嘻地起身行礼,接着就退出门外,她刚一走,青洛便收起浅笑,径直走到书架旁找出一大堆古藉逐一翻了遍,可是古书上都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他又拿来残卷若干,在上面细寻踪迹,直到日出东山仍未找到头绪。他深吐口气,将手中破卷扔入书堆之中,转眼望着窗外晨曦皱眉凝神。
  “为何她会和你生一样的病?”
 
 
第54章 有人提亲
  一大清早,青洛就派人把卿卿叫醒。卿卿想着能见到哥哥,早就睡意全无,人来的时候她已经理好东西,等着师父准她回去。青洛像昨天所说那般教了她一套招势用来健体防身,无奈她根基太差,青洛只好摇头苦笑道:“以后遇到高手,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别去鸡蛋碰石头。”
  卿卿听后未免有些不服气,小声咕哝说:“为何师父不教我轻功?像您脚一点叶子就能飞老高的那种,这样我也能逃得快些。”
  青洛皱眉,又拿扇子往她脑门上敲。“我练了四十年也不过到此境界,你不会走还想跑?!”
  四十年?卿卿斜眼偷偷打量,师父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何来四十年?她很是怀疑,但也不能明目张胆问他多大。她一脸纠结,青洛视而不见,伸手从旁拿出几副包好的方子塞到她怀里,千叮万嘱:“这几副是给你喝的,还有那些是给你哥哥的,你要记得后日午时前回来,晚回来一刻,看我怎么罚你!”
  虽然嘴上这么说,不过看他样子定是舍不得罚的,卿卿点头应声,鞠身拱手行一大礼后便欢天喜地出了逍遥小筑,然后骑上那头白骡子。青洛一直送她到岔口,临走之前又不忘叮嘱她仔细用功。虽说逍遥小筑人多,其实都是活死人,他一人留在那儿看来的确寂寞,只是他自己不知。见师父孤寂的身影,卿卿隐隐心疼,一路上都在想:这次回去是不是给师父带点些东西好让他开心。
  近晌午时,卿卿才到胭脂巷,白骡子半路上又发起脾气,半天都不肯挪一步,千哄万哄它才肯抬起贵脚慢吞吞地小跑。看胭脂巷里姑娘们都起了,她觉得往里走不方便就从侧边绕到百花深处后门,不知怎么的,走到一半小白骡突然兴冲冲地跑了起来,一路狂奔直冲后门口,冷不丁地就撞到个路人,那人大惊失色,还好扶住身边板车,才没摔个人仰马翻。
  “唉呀,您没事吧?。”卿卿慌了神,死命地拉住缰绳,然后跳下骡背连声赔不是,那人显然没被头骡子撞过,双眼焕散晃悠了半晌。
  “没事,没事。”那人扶额摆手,笑得生硬。卿卿实在不好意思,见他晕得厉害又不敢上前去扶,只道:“这位公子要不旁边坐下,我帮你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真的没事,姑娘不必客气,刚才不过……”那人再三推辞,无意间抬头看到那张焦容顿时没了声音。他看来年纪不大,身上衣饰光鲜,不像出自普通人家,卿卿见人还没回神心里又急又气,回头咬着骡子耳朵骂道:“笨畜,发什么疯呢?你看闯祸了不是?!”
  小白骡子就光顾着在拉板车的灰骡子前打圈甩尾,看来是碰上心仪姑娘了。这更让卿卿尴尬,不由蹙起眉头,见百花深处的小门近在咫尺,她便两三步走过去叩门,不一会儿就有个婆子过来应门,她忙拉着婆子的手说:“马姨,快帮我把那个人扶进去,刚才不小心撞到他了。”
  那婆子探头一看大舒口气,连忙把门打开然后扬起花绢对那人笑着道:“周老板,原来是您啊,今天怎么亲自来送酒了?”
  那人闻声回神,忙直起身子牵好骡子缓缓走来,道:“店里伙计不够,所以就亲自来了。”
  话落,婆子又寒暄几句,暗地里悄悄拉下卿卿衣袖使了个眼色。“没事,这是周老板,专门替我们送酒的,老相识了。”
  原来是认识的。卿卿松了口气,讪讪地朝那人笑了笑,然后又低头向他赔了不是。周老板看起来宽厚老实,没说几句脸都红了,见他行动自如没有大碍,卿卿也就放心地牵回骡子进了后院,刚刚把骡子栓好,后面就传来细细的声响,回过头只见一抹淡蓝悄然到了身后,那张笑颜灿如初阳,眼波中则是道不尽的似水温柔。
  “哥。”卿卿笑着轻唤,然后摘下五彩纱,露出一头乌缎般的发、雪凝似的颈。萧墨略微恍惚,似乎是被这光艳慑住了魂,一时半会儿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卿卿,你回来了呀。”
  不远处响起春娘的声音,立即将他的魂招了回来,侧首望去春娘已经走到身侧,纤纤素手如细蛇盘上他的手肘。
  “这些日子过得如何?师父没骂你吧?”她笑问,紫红的纱正好配上他的淡蓝,艳媚至骨。卿卿心里起了一丝痛,转眼又变得麻木,她笑着说师父如父,无微不至,在那里没受多少苦。春娘听后颔首浅笑又转头与哥哥耳语几句。卿卿垂眸避开,然后取下骡背上的包袱说先要回房。
  “哥替你来拿。”萧墨伸手,卿卿故意扭身把包藏到身后。“没事,不重,我自己拎上去就好了。”
  话落,她扯起一笑,然后扛着包袱匆匆上了二楼。若说不难过那是假话,卿卿当然希望哥哥心里只有她一个,她能肆无忌惮地拉着他任性耍脾气,毫不顾及享受他的疼爱,可是他们都长大了不能再像儿时那般亲昵,而且总有一天哥哥要成家,她不能光着想自己去毁他一辈子。心底难过化成一声轻叹,几分无奈几分怨。
  “卿卿。”
  外面响起几记叩门声,卿卿听是哥哥来了,连忙收起愁容前去开门。萧墨进门的第一句话便是:“怎么了?是不是生气了?”
  卿卿听后扬眉浅笑,一边收拾包里的东西一边装作不以为然。“我干嘛要生气呀?那可算是好事,哥哥也到成家的年纪了,是该好好考虑,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
  她往后一退,无意间撞入萧墨怀里,萧墨伸手环住她的腰际小心护着,柔缓的气息如微风拂过她的耳侧。卿卿心弦一颤,只觉得一股暖意从背后渗入心间,她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却硬逼自己抽身。
  “哥,没踩着你吧?”卿卿故作惊讶转身后退小步,不料撞到凳椅一个不稳便往后仰去。萧墨忙搂住她的腰用力勾回来,她不自觉地伸手紧勾住他的脖颈,身子贴上他的胸膛。四目交错,意乱神迷,脑中闪过依稀错觉却寻不到头绪。卿卿抬起头,那张俊颜就贴在眼前,稍稍往前便能触碰到他的唇,不知不觉心跳得厉害,人也变得恍惚,混身力气像被抽走了,不禁头昏目眩。
  萧墨凝神而望,一点点低头凑近,像是要将唇印落上那点鲜红朱丹,他们是彼此的影子,无论少掉那个,魂魄也就少去一半,她心跳急促,他的呼吸也随之杂乱无章,彼此相连,密不可分。
  “哥,我腿疼。”
  卿卿突然冒出一句,如入水的石子扰乱静默。萧墨顿时回过神,迫不及待地将小妹扶正。卿卿满脸通红,仿佛梦游不知自己在干些什么,她转过身慌乱地收拾包袱,看到里面的几副药不由舒了口气。
  “这是师父给你去毒的,吃完饭我替你煎。”她笑着说道,三言两语化去尴尬。萧墨垂眸看着,随后问:“还没吃过饭吧?你想在外面吃,还是在这里吃?”
  “外面。”卿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话落又忍不住捂住嘴,好似不小心说漏了心事。萧墨轻笑着摸了下她的头心,先前之事像是谁也不记得了,只是卿卿转身刹那,他不由深吐口气。
  萧墨领小妹去了酒楼,吃完之后又顺道带着她在市集上逛了圈。好久没有出门,卿卿自然欣喜万分,一头扎进人堆里凑热闹,萧墨担心她又像上次那样被人劫了,紧紧地将她牵在手里寸步不离。这里不像都城那般拘谨,上街男女大有人在,卿卿也就混着这混水,拉住哥哥无拘无束。
  “这位小爷,替你家娘子买朵簪花吧,她带着一定好看。”路边摆摊大婶笑得殷勤,又热络地拿簪花插上卿卿发髻。被她这么一说,卿卿脸颊飞红,摇头不是点头也不是,更不好意思说这是我哥哥。
  “带着挺好看的,那就买下吧。”萧墨微微一笑,伸手将簪花摆正,天底下没有人比他更温柔体贴了,卿卿不禁浮想联翩,真希望自己能有这么一位良人,只可惜她生错了地方。
  “多谢小爷,祝二位白头到老,早生贵子啊。”摊贩收了钱后笑逐颜开,连忙奉上两句吉利话。卿卿听后羞得无地自容,赶忙将哥哥拉到一边,嘟嘴跺脚急急说道:“你怎么也不说清楚,我是你妹妹。”
  “说了反而奇怪,何必多此一举?”萧墨倒很坦然,这无心之言反而让卿卿有些不悦,以为哥哥定是不喜欢他们太亲近,所以才说这话。想着,她也就没心思再逛,匆匆地回了家。
  到了晚上,胭脂巷便热闹了起来,满楼红袖招摇,寻芳客络绎不绝。卿卿早已习惯此处嚣闹,挑灯夜读苦钻医书。萧墨担心她受累,就陪在身侧削梨端茶细心照顾,殊不知这样更令她分心。卿卿仍有不快,横竖看都不顺眼,见他坐着便蹙起黛眉,嘟嘴将他赶到别处。原本想和妹妹多处一会儿,没料吃了闭门羹,萧墨无奈,只好回房歇息。次日清晨,他又起了个大早去替小妹买豆花,刚刚捧着热腾腾的早点进门就见春娘立在庭中,像是在故意逮他。
  “我买了蒸糕,吃不吃?”萧墨轻问,脸上并无半点诧异,春娘看惯他这张无情无绪的脸也不觉得什么,轻启胭脂口笑着说:“不了,我刚用过早饭,不过有事正好找你商量。”
  “什么事这么早?”
  “也算是件大事,早上睡得正香就被人吵醒了,有个人托我做媒,想去娶你妹妹为妻,虽然是个填房,不过也算大红轿子进门,不知你肯不肯?”
  萧墨顿时呆怔,半晌才问:“是谁?”
  “福兴酒楼的周老板。家底丰厚,为人厚道,最个不错的亲家。”
  萧墨垂眸思忖片刻,沉声道:“进房里说吧。”
 
 
第55章 他乡遇故人
  春娘回了房,萧墨并未跟其身后,侧首望去只见他去了卿卿住处,也不知道两兄妹在房里做什么,一盏茶凉透了,他还没过来。春娘坐到镜前,细细描起秀眉。眉如远山,色如黛,本是极美的一双眉眼,她却觉得不够。眉描完了,嘴看着有些单薄,她又淡晕燕脂轻点菱唇,然后折下一枝玫瑰插上云鬓。镜中人嫣然一笑,花便失了颜色。
  “叩叩叩。”
  不多不少三下磕门声。春娘收起妆盒起身相迎,醉人笑颜却撞上一副冷瞳。萧墨进门,春娘跟着把门合上,还未转身只听他问:“怎么回事?”
  声音平静无绪,仍和初遇时的那样。春娘极其自然地一笑,然后拉着萧墨的手引他坐下。萧墨却把手收回去,然后倚上门柱两手双胸,面无表情地看着。春娘无奈,转身从柜中拿出一只锦盒,打开之后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粗扫也有上百两。
  “这是周老板给的聘礼,原本我不想收,可他再三求我,也不好推脱。”话落,她偷睨眼萧墨神色,萧墨只看着她,没看过她手中银两。春娘察颜观色的功夫了得,片刻,她便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周老板是福兴酒楼的东家,去年刚丧妻,膝下有个不满周岁的儿子。昨日酒楼缺人,他就过来送酒,卿卿回来时不小心撞上他,没料他就相中你家妹子了。今天一大早便找上我说昨日对那姑娘一见倾心,茶不思饭不想的整晚都没睡,望我能成全他美意,替他做个媒。我知道卿卿是好姑娘,也不想委屈她,虽说周老板娶过妻,但厚道老实,持家有道,若是跟着他你妹子定不会吃亏。说句不中听的话:卿卿不小了,总得有个依靠,不见得要守她一辈子,误她终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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