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卿——红心李子
时间:2018-04-05 16:33:34

 
    “你们,你们干嘛要回来?”话语几乎凝噎在深喉。
 
    “纪哥哥……”孩子胸口中了一刀,瞳孔扩散开,显然已经无力回天,只是最后说了那样一句话,“我们,回来看你来了……”
 
    他的手指滑过孩子的脸颊,依旧温存的那种气息,纪无双的泪夺眶而出,声音呜咽到深潭之下,“醒醒!醒醒!是谁干的……你告诉我是谁干的?!”
 
    ……
 
    纪无双此生无法忘了的一刻,所有的鲜血与仇恨汇聚于头顶,发胀,发疼。他看着自己手里的鲜血,看着孩子胸口那慢慢失去温度的黏液。纪无双失去了理智,扶着栏杆,却依旧摔下楼梯……
 
    他望着门口安放着的一箩筐大饼,热腾腾,还在冒着热气。纪无双的双眼发红,却再也留不下一滴泪。
 
    手中红得发白,因为他死死攥着手里的剑,丝毫见不得血色。
 
    我们,回来看你了……孩子的最后一句话在他耳边嗡嗡作响,刺痛的是他的心。
 
    是谁杀了他们?是谁,究竟是谁!
 
    无论是谁,他都势必要他们血债血偿!因为那是他——最重要的亲人。
 
    那日,纪无双没有回巡捕房报道,凤千浔在门口一直等,一直等,直到黑夜,直到黎明。那一夜,是入春以来最冷的一个夜,凤千浔持剑站在巡捕房门口,看着巷尾的黑影处。
 
    她多希望,下一刻,那个从巷尾走来的人,就是他。
 
    果真,接近凌晨之时,有一个黑影急急忙忙跑来,她也跑出了几米开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那人,不是纪忘。
 
    “凤大人!凤大人!”朱哥跌跌撞撞跑来,“大事不好,城北草屋发现了三具尸体。”
 
    眼光一颤,手中佩剑一紧,依旧沉静着眼神说道,“通知府尹大人,召集兄弟先封锁现场。”
 
    ……
 
    城北草屋之中,一家三口身上的伤触目惊心,众人皆叹息那杀人者残暴不堪。只有凤千浔觉得此事不是那么简单。荒郊杀人,还是在这间无人住的草屋,谋财害命,亦或是寻仇?
 
    “朱真,去看看他们身上有什么线索。”
 
    朱哥摩挲着手指,半闭着眼,胆子极小,竟从死者身上搜出了一块金锭。
 
    “金子?”朱哥半张嘴惊道,“这一家三口穿着不想是富庶人家,怎会有金子在身上?”
 
    凤千浔的担忧果真是对的,这一家三口的死看似是无意谋杀,但实则这一家三口身上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等等!”凤千浔夺过那金锭,仔细一瞧,“你看这金锭下刻着一个梁字,是否是当日梁壮府上丢的那批?”
 
    朱哥凑过头,确实如此,这金锭确实是当日梁壮丢失的那批财物中的。
 
    “凤大人,您说杀人者该不会是——公子无双?”朱哥没有底气说道,自然公子无双是做过不少偷盗之事,但杀人,还是如此下手毒辣的手法从未有过,因此朱真也难以置信。
 
    “凤大人!外头还有异样!”
 
    凤千浔走至门外,门外有一箩筐已经凉了的大饼,这大饼的出现实属奇怪,一家三口带着一箩筐大饼来到此处没有人烟的地方,究竟是为何?
 
    “凤大人,据周围的镇民说,这一家三口本是住在这个草屋内的,前不久说是去玉都做生意。不知为何,今日会出现在此?”凤千浔眉间微蹙,这件事愈发不能理解。
 
    朱哥猜测道,“会不会当日公子无双将梁壮手中的赃物交予了这一家三口,这一家三口迁至玉都,所以我们才找不到赃物。如今,风声松了,他们准备平分赃物,却忽而产生了争执,打了起来!?”
 
    凤千浔摇头道,“这屋子中没有打斗的痕迹,一家三口还带着大饼来见同伙,说不过去。再说,公子无双从未收过抢来的赃物,更谈不上分赃不均。”
 
    朱哥此时也混了,摇着脑袋,“那——会不会是这一家三口想起什么有关公子无双的线索,准备回来报案。岂料被他先杀人灭口?”
 
    眼眸忽而一亮,朱真的这个说法还算过得去。为隐瞒身份,杀人灭口——但,心中总有种错觉,觉得此次的事情不是他们看到的那么简单,真相,永远隐藏于一个秘密之中。而探秘的过程,却很难。
 
    凤千浔在巡捕房的这些年,发生过不少这样的案件。
 
    “朱真,先去保护一个人。”眼眸一沉。
 
    “凤大人是说——梁壮?”
 
    “带齐人马去梁府等着。”
 
    “是!”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二章 骨子里的坏人(五)
 
     
 
    月光之下,城外的屋檐之上掠过一人身影,玄衣带着月色孤寂,衣袂之下的身影如燕。凤千浔带着的一行人就刚好路过此处。
 
    “大人——那该不会就是公子无双?”朱哥下巴脱臼般张大嘴,显然难以置信在此处见着他。
 
    双眸灿灿如星辰,月光下的侧颜,凤千浔的心为之一颤。
 
    飞身轻点地,她落在与他相隔数米的地方,虽说只能瞧见背影,但心中的感觉告诉她,这个人,她或许见到过。
 
    “你是——公子无双?”
 
    身影未动,只是沉声道了一句,“是。”
 
    凤千浔握着剑,蹑着脚缓缓接近,“既是如此,我定不会手下留情!”
 
    剑鸣一声,朝着那人指去,只是瞬间,那人转过身面对着她。
 
    背着月光,她仍看不清此人的样貌,手却不由自主悬在半空。心跳的声音,在这孤寂的夜晚愈发清晰。她为何停手了,只要向前一刺,公子无双就能伏法。
 
    纪无双冷笑一声转过半个身子,“凤大人,为何不杀了我?”
 
    剑再次逼近了一些,眉目中的沉静坚定忽而如风过水面般露出波光粼粼。
 
    “为何要杀你?”凤千浔微昂头看向他,“偷窃之罪,该收监处置,罪不至死。”此时此刻,凤千浔为了一个犯人开始辩护,她究竟在害怕什么。分明想要揭开那层面纱,可为何,就是下不去这手?
 
    “只要你肯悔改,他日出狱,你依旧能重头再来!”
 
    笑声忽而起,忽而落,没有一点防备。在这月色之下四处碰撞,屋檐上的两个身影更为萧条。
 
    纪无双笑着,伸手撇开她的剑尖,“重头再来?我从不后悔过,我所做的一切。自然不会重头再来……”剑光闪过眼睛,迟疑几秒的睁眼,凤千浔已然找不到他的踪迹。
 
    竟在那一瞬,那样的语气,和那双眼,她心中忽而有个可怕的猜想。
 
    “凤大人,您怎么让他逃了?公子无双他可是杀人犯!”朱真在一旁叹息。
 
    “你真觉得……是公子无双杀的人?”眼神落在前方的三尺地中,像是沉寂下去,耳边像是落水后听见的嗡嗡响声。
 
    朱真笃定点头,“物证动机都在,否则谁会去杀这样一家无辜的人,不为谋财,是为害命!而且这公子无双怎会出现在此处,说明定是和这件事有关。”
 
    是啊——凤千浔从何相信的,他只是偷窃之罪,嘴边苦涩一扯,她多希望,今夜檐上那人不是他,是她的直觉出了差错。对,是她的直觉除了差错。
 
    回去之后,她心中揣着这件事,也寝室难安。
 
    朱真急急忙忙跑来,“凤大人,梁壮那里有了线索。”
 
    “什么?”
 
    朱真讲道,“如今梁府是梁壮的弟弟梁友当家,属下去过,这梁友倒是客气,对待下人也是极好。听闻了此事,也表示愿意和我们合作找出真凶,不过梁友似乎不知道之前梁壮的那件事,但他的哥哥几日前忽然死了。”
 
    想要知道这背后的秘密究竟是什么,那必须找到这件案子的起点,梁府,只是梁壮已死,还会有什么线索。
 
    城郊梁府,出来迎接的梁友不过一二十出头少年,站着风姿绰绰,倒丝毫没有她哥哥梁壮的半点影子在。
 
    “凤大人亲自来访,有劳,有劳。”出口却依旧老成,梁壮的弟弟,竟如此客气。凤千浔本就端着一颗心,也只能相应行礼。
 
    “想必梁爷也听闻城北之事,为了以防万一,府衙派了人来保护梁爷的安全,希望梁爷配合。”
 
    梁友白面一粉,“自然,凤大人能够如此为小人着想,是小人的福气。已经吩咐了下人整理出客房来,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梁某,还请凤大人不要责怪小人照顾不周……”
 
    果真如朱真所言,这个梁友与他哥哥梁壮显然不一。但稚嫩的脸背后,是一颗成熟得不能再成熟的心。一个少年有这般成熟的心思,凤千浔可不觉得是件好事。
 
    ……
 
    “凤大人,您真觉得公子无双会来此处,这梁壮和城北死去的一家三口有何关系?”朱真仰天打了个哈欠。
 
    凤千浔眼眸一深,“那一家三口身上,只能找到几块金锭,当日梁壮丢失的,可不止这些东西。我猜测,这一家三口与梁府之间有什么联系……”
 
    “凤大人。”
 
    凤千浔背脊一凉,这声音是——转头瞧见那人素白的脸,躬身向她行礼,背脊的一阵冷汗愈发。
 
    “梁爷?”神色依旧平静,眸中倒见不到慌乱。
 
    梁友嘴边邪邪一笑,“房间已经备好了,凤大人要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府上的下人。”
 
    凤千浔心头一触,方才那话,该不会给梁友听见了?若是听见,他的反应怎么会是如此?
 
    朱真倒是心大,还一个劲夸赞道,“梁爷真是大气,不像您那哥哥,小小年纪,就是个沉稳之人……”凤千浔眉眼一使,这梁友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善茬,慈眉善目之间总透露别人摸不透的心思。
 
    “凤大人可是对梁某做的有何不满意?”梁友那慈眉善目间,捉摸不透,却不是什么恶意。
 
    凤千浔嘴角一弯,躬身道,“自然没有,不过入夜之后,还请梁爷待在屋内,否则有何闪失,我可负担不起。”
 
    梁友躬身离去,脚步缓缓,不像是担心这件事,反而更为轻松了。
 
    此间透露的问题,实在太多,直觉告诉她,这个梁友不简单。但说到底哪里奇怪,又实在找不明白。
 
    烛火之下——
 
    她翻看着当日的案卷,看着细节。
 
    朱真带着茶水走进,双脚交替着欢快,“凤大人,快歇歇……您瞧我带来了什么,可是梁府珍藏的雨前龙井。这等好货,咱见都没见过,想不到今日竟还有幸能喝到。”
 
    凤千浔无心去看这些,只是觉得这细节之中,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
 
    “这梁友和那哥哥梁壮简直判若两人,给兄弟们最好的房间住,还给了那么多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凤大人,您说这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朱真自个儿喝上了,自我陶醉地回味了半响,却发现凤千浔依旧埋头看案宗,“凤大人?”
 
    “朱真。”凝重神色之中忽而有了星火一点,手指掠过中间的一行小字,“这里所说的,当日门口地上的剑痕是怎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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