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
少年不知道，那失魂药作为最后的一道法宝，自然是用命相搏。丁成山自然也听出，方才李元时在场时，她是故意撇开这件事的。
“以笙，为何不告诉掌门，这失魂药的副作用极大？”
温以笙维持的笑意缓缓拭去，“倘若师父知道，就算是死，也不会让我服用此药。”
“你要服用此药？”丁成山惊疑问道，“以笙，你真的准备上战场？”
“长老觉得我会拖累师父？”
“自然不是。”丁成山摇头道，“你和你师父都是我从小看大的，早已把你们当做自己的孩子，自然不愿你去犯险。若是非要拼死一搏，我也希望以笙你能全身而退。”
“这也便是为何我不肯告诉师父的原因。”温以笙眼眸忽而深沉下去，“连长老都不愿我犯险，自然师父更是不愿。甚至会不惜一切代价，将我带离这里，但我不想，不想再做缩头乌龟。”
“可是……吃了这丹药，就没有回转的余地。”
“所以不到最后关头，我觉得不会将这药丹给师父。也请长老帮助我……”
丁成山自然会帮她，可她所说的紧要关头又会是什么时候，毕竟，少年等不了那么久。
最后一战在所难免，她不知为何，忽而想起以前来。或许人总是在伤心的时候念旧起来，变得悲春伤秋，丝毫没有骨气。
若是真有轮回，温以笙在千年之后便还能与师父重逢，与师父团聚。
他实现不了的承诺，在千年后，也定会和她一起完成。离开世卿门，离开江湖，甚至离开纷扰的人世，她和师父能够成为世人所羡慕的神仙眷侣，那该有——多好。
“师姐，阿宋姑娘那儿有信送来。”同门小师弟匆匆赶来，像是很急的样子。
“阿宋姐说了什么？”
小师弟低着眼说道，“阿宋姑娘在押送人证去皇城的路上遭遇伏击，身受重伤。”
“什么？”她眉头紧蹙，能够袭击阿宋的人，必定是江湖中的显赫人物，辰安荣的胆子不可能那般大，即便知道了他们的计划，也不敢将手伸到阿宋的身上。
“刺客呢？是否调查过？”
小师弟说道，“不是灵山军，而是——而是阿宋姑娘的养父所为。”
那虚假的一家子，上回玄七将他们逐出江南时，必定怀恨在心，想不到阿宋这才离开江南，便着了自己父亲的道。
“师姐，这件事，要去禀报掌门吗？”
“不用！”温以笙立即说道，见语气太急才稍稍缓和道，“大战在即，不能让此事动摇军心。你且派人告诉阿宋姑娘，无论如何，我们会撑到辰安荣事情败露的那天，也请她不要放弃。”
“是！”
事情果真没有温以笙预料的那般简单，阿宋姐竟被这一家子害了，心中该有多伤心。几次三番地放过他们，原谅他们，原来都成了纵容。就如同师父纵容了辰安荣一般，到最后都吃了恶果。
农夫与蛇，向来都是这个道理。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三章 千年之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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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最炙热的日光之下，这已经是辰安荣第三次想要突围出去，前两次死伤无数。从灵山带来的伤药也不够多了，只能够就近找一些草药。
温以笙的心情愈发不太平，像是这些天就会发生什么大事一般，难以平定。
“师姐！师姐！”小师弟匆匆跑来，满身血污，好在不是他的。但前方的战事必定告急，又是死伤无数。
“发生什么事了？是辰安荣他们——”
“掌门带领门中众人抵抗辰安荣的偷袭，岂料他们之中有能使暗器之人，将掌门击伤。”
“师父？”温以笙手中草药一放，立刻想要走。
小师弟拦在前头道，“掌门昏迷前说了，让我带你离开，师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都现在这时候了，你当真觉得我会走？”眼眸中的星辰万千，却都暗淡下来。
小师弟嘟囔着，“师姐不肯走，可是掌门那里我也没法交代，眼看着辰安荣就要攻过来了，我们撑不过今天。”
撑不过今天……原来，已经撑不过今天了吗？
温以笙的脑袋终于开始嗡嗡作响，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她和师父，此生还是不得善终。
她苦笑一声对小师弟说道，“我知道了，你告诉丁长老，就说，最后关头已到，只能最后，奋力一搏。”
小师弟似懂非懂地点头，“可师姐，你现在要去何方？”
温以笙紧握着剑，“自然是为师父报仇……这药，一定要交给丁长老的手中，也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只要吃了这药，即便是死了，千年之后，她与师父也能相聚。
岁岁年年，愿他日归来相守。那个承诺，李元时，我们就等来世实现。
她看着手中的丹药莞尔，朝后头走去，岂料一箭飞来，刺穿了她的心脉。药丹就这样从她的手中流走，眼前一黑，再也不知那药丹的去处。
小师弟在一旁愣住了眼，鲜血就从她的胸口缓缓流淌而出……
“师姐！”
温以笙这才明白，原来死亡从不会有所安排，师兄应该早就明白了吧……
“药，交给师父，那是最后的希望……”
小师弟身边的火箭飞出数根，他也只能抛下以笙，往营帐的深处跑去。
或许，他们还有一线生机，邪不胜正，温以笙从小就明白的道理，这回才明白，原来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缓缓在四周摸索着，那无论怎么找，却不见了那颗药丸的踪迹。
“哟，以笙？”她迷糊的双眸中看到了那人的身影，更重要的是，那一身红衣无论如何都是最显眼的。
“若是知道这一箭刺伤的是你，我定不会这么做。”商女从马上一跃而下。
胸口撕裂的疼痛，早已麻痹了她的神经，温以笙笑道，“我理解，冷血的蛇，总是会恩将仇报。”
“怎么？”商女眼眸忽而沉下来，“怪罪我？是觉得当初你救我是个错误？”
她弯下身子扣住温以笙的下巴，笑道，“还不是拜你所赐，我一身功力竟毁，沦落成阶下囚。被世人所唾弃，你当真以为你当初是救了人？”
她眼睛微眯着，“不然，我还是救了狗？”
“你？！任凭你牙尖嘴利的，如今，我也能让你说不出话来。”商女手起刀落，那一道口子在她的嘴里化作一滩滚烫的鲜血，她说不出话，只能呜咽着，那种疼，像是将所有的往事一下连根拔除。
“怎么？哑巴了？对哦，这没了舌头，可不就不能讲话了。伶牙俐齿，也成了有苦难言，还真是残忍。只是当初，你有没有想过，失去武功的我，也是那样地有苦难言。”
她苍白着脸，冷眼盯着她，如同利剑刺入她的身体。师父，此生，徒弟不能相伴左右，若真有轮回，若你我心意不变。
千年后的合欢树下，以笙等你……
只是这种眼神，其实就如同狼窝中的羔羊再无攻击力，只不过被当成笑柄，一笑而过。
“我看啊，你当真应该听掌门的话，离开世卿，为你自己找一个活路。实在太傻？”商女笑道，“你和掌门本就不是同路中人，这些年若不是你，他应该会活的更好，完成大业，统一江湖。可你呢？只会动动嘴皮，弄出些花哨无用的东西，让他动摇。”
那双眼眸开始有了变化。
“你当真不知道——其实掌门从小就盼着要统一江湖？”她擦拭着刀上的血，笑道，“只不过是你，因为你，他连江湖都不想要了，因为你！他背弃了和我的契约！”
“可那又如何，今日，你死了，他该有多难过。”笑容凝滞在嘴角，“可那又如何呢？怪只怪，当初他选择的人是你。一个无用的你，一个武学蠢材，呵？去死吧，温以笙！”
眼前，她再看不到最后的一丝光亮，因为她，师父背弃了原本的霸业。原来她，在师父心中，已经最为重要了。
她忽而笑着，看着满天的花，大概是合欢，红艳艳从树枝轻盈落下……
人们愿意相信的轮回，那这轮回，大概也能让他们相遇吧！
……
“商将军，这人已经死了。”
“死了又如何！”商女双眼红胀着，“是她夺走了我今生最重要的东西，我的霸业，我的所有，我今生的一切，要是有来世，我也定让她偿还！”
“不好了不好了……”手下人匆匆而来，“商将军，世卿门的人忽而猛攻起来，个个都像是发了疯，内力狂增，我们的人一下就被杀死了大半。”
“什么？”内力大增？商女看着那具尸体，“连死了都不安宁。来人，将这具尸体挂于木柱之上。若是他依旧不识好歹，我便让他后悔。”
“是！”
……
尸首曝晒在烈日之下，那身躯显然已经开始僵硬，只是那件衣服，那个小药包，能确认是温以笙无疑。
“不可以！掌门！不可以冲动！”丁成山拉着那个发了疯的人。
尽管他使劲了全身气力，还是被摔在了地上，“掌门！你要让以笙白死吗？”
疯子开始止住了脚步，转过头，那双眼瞪得通红，深喉之中的声音，“你，想说什么？”
“以笙的仇，我们一定要报，我们，其实也都会死去。”
“你胡说什么？”
“其实——”丁成山这才将此事说明，“服下失魂药的人，再过不久也会死去。当初以笙是想要和掌门您一起死，但如今被商女杀害。”
“失魂药？不是救命稻草？”
“是催命符。”丁成山说道，“服下这药虽有提升功力的效果，但也会泄尽全身气力而亡。以笙就是怕告诉你，你会不答应，我才——”
正文 第四百九十四章 千年之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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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李元时忽而明白了，这些年的保护，让以笙长大，让以笙开始想要证明自己。若是说什么害了她，或许是自己，或许是当初救了她，才让她遭遇接下来的一切。
“掌门，以笙还说了，古书上记载，这失魂药有着特殊的功效。能够让意愿坚定的人，坚持着自己的意愿轮回转世。”丁成山道，“也就是说，若是掌门服下它，即便这一世你们不能相聚，千年之后，也定能完成今日所愿。”
他不愿去相信那个荒诞的秘术，此生他仿佛再也提不起任何力气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