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在这个梦里,以笙还在,他在一旁舞剑,以笙望着他,就如同以往那种眼神。
“师父,吃饭了。”
他点头,朝着那里走去,那个笑颜却愈来愈远,直到消失,直到再一次地心碎……
“师父,今日的灯会,我们去看灯。你答应我,就不能反悔。”
他点头,灯火万千,他分明牵着的手,忽而消失不见,直到心碎,他看见那个冰冷的尸体悬挂在那里,鲜血染红的画面。
他始终不愿承认,以笙,以笙的所有,不可能是那个人的。一个鲜活的人,一个他曾经最爱的女人,不可能成为一个冰冷的尸体。
“以笙……”他嘴角抽搐着,“以笙,以笙!”剑气互起,不知何处来的风卷起地上万千叶。
可她的脸,她的青丝在风中摇摆着,她的嘴里的鲜血流干。一幕幕触目惊心,李元时不敢忘,没了以笙,便是所有的一切忽而崩塌。
“掌门!”
“快!快给掌门服下失魂药!”
“长老,掌门,掌门已经昏过去了。”
“这药,这药没用吗?”
“长老,来不及了,辰安荣的人就要攻过来了。”
“快!众将士服下此药,我们要与那叛贼最后一战!”
……
若是有轮回,我定弥补所有的遗憾。将这世上最美的一切带给你,守护你,直到永远。
以笙,你相信有轮回吗?
师父,你相信有轮回吗?
或许,千年之后的我们还会遇到彼此,此情不渝,生死与共。合欢花下的少年,却落下了最后的泪。
“可是……可是千年后,你还是没有来,这世上,原来根本没有轮回……”李元时苦笑着,“不过是,自己骗自己。”
合欢树下的三个人,一个哭着,一个笑着,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
那一天,温以笙没有在死前服下失魂药,因而,无论是千年还是多少年的轮回,他们都不会再认识彼此。
原来此生的遗憾,不是离别,而是以为的重聚,最后只不过是千年来的执念。
“所以,千年后的我们相逢了。可温以笙和李元时却……”东方清浅眼眶湿润着,笑道,“可,可为什么?”
合欢树落下的红花大概在诉说这段故事,玉乾说道,“因为温以笙丢失的那颗药,流入了河流之中,那条河从玉都到东方国,甚至到陈国……”那时喝下水的人体内都有了失魂药的作用,因而灵山军依旧在,因而他们依旧在。
这便是失魂药的作用,千年的约定,却不是那个少年的。
所有的一切,与千年前一样,一样的人,一样的过去。只是李元时等到了所有人,却还是丢失了她。或许老天开了个玩笑,她分明可以吃下那颗药丹与他重聚,却在最后一刻受害身亡。
“那温以笙呢?她也在这个世上吗?”东方清浅看着一旁的人,就如同那日他见着温以笙尸体时的样子。
像是个死人,却还会喘息。
玉乾倒是轻松叹了一句道,“或许吧,那就要看,他愿不愿意去相信轮回。”
永生永世不灭的不是灵山军的野心,而是传递了千年的情感,无论到了何处,终究会生根发芽,待到夏日,在最灿烂的阳光之下,开出一朵美艳的话。
“世卿门是灭了,可为何灵山军还没?难道当初最后一战,是灵山军赢了?”
一路上,东方清浅一直想不明白,当初最后的一战究竟是谁获胜,她究竟有没有及时将他们的丑行败露给皇帝。
“失魂之血,传君之志,生前五十,死后五十,百年一轮回,千年一重生。”黑眸一闪,“只可惜,有心人不得相见,无心人倒得以重生。李元时自然知道,灵山军的存在,对于天下的危害。”
“所以,丁有权的人是他派去的?为的是以绝后患?”
“不。”玉乾摇头道,“丁有权应该是丁成山的后人,李元时知道,但绝不会插手此事,他的身份不易暴露。在石壁之上,都是他曾经的名字,每一次轮回转世,他都会回到这棵合欢树下,等待一个人。”
东方清浅轻叹一声,自然,李元时等待的那人不能来到此处;尽管所有的一切都和千年前类似,但身边的以笙却再也寻不到了。这该让人多心疼,那不是一世的等候,而是千年,执念百年,那叫长情,那执念千年,该叫什么?
“若是知道千年前的结局,那便好了。”东方清浅看着月色,愈发凄凉起来,“玄七,你信吗,邪真的能胜正?”
月光下的那双眼眸乌黑发亮,“老天爷才管不着什么是正,什么是邪——只不过,正义之火永不熄灭罢了。”
他虽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但好像那颗悬着难受的心也开始安定下来。无论是何时,面前的这个男人都能够气定神闲地告诉她,不必担心,好像他永远都有办法,所有的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是千年之前的我们打败了邪恶,还是千年之后的我们打败了邪恶?其实,都一样。”他轻松一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毕竟,打了几千年,终有胜利的一刻。”
她嗤笑一声,“原来,正义之火永不熄灭,就是这道理。”
是啊,一年不够,那就两年,两年不够,那就十年……反正,相信着总有一日胜利的火焰会燃烧起来。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五章 千年之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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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中传来了消息,太上皇痊愈,必须在三日之内回玉都。自然,这命令是玉恒下的,得知玉乾的病好,若是再与东方国有所牵连,必然会对皇位动摇。
只不过,这次回去玉乾自然会受到玉恒一派的弹劾,用莫须有的罪名将他处死,也是情理之中。
合欢树的花又开了,红色娇艳的羽毛状花瓣,正朝着空中盘旋过去。如此的景象,就与千百年前的一样,他二人站在树下,肩上的花似乎安静地贴服在身上。
“玉恒让你回去,你该知道,并没有好意。”
“自然——”他拖长的音显得有些慵懒,“回去之后,必定是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他怕我动摇皇位,自然想着要斩草除根。怎么,担心我?”
“自然不是,你何时用得着我去担心了。”
玉乾轻声一笑,悬在空中的手还是缓缓放下,“那就当我看差了,不过,我倒开始好奇千年前的你我了。”
“那个没节操的无赖?”
玉乾的脸色立刻一绿,“中伤我有趣?”
“颇为有趣。”
“我与李元时不同,说不得那些承诺,若你想听,我也愿意说。”
“不必。”她到态度坚决,微眯着眼笑道,“太上皇的话不可信,谁知有几句真几句假?”不过,玉乾的这句话倒是说对了,在东方清浅心中最受不得等待,若是离别的一句承诺,还不如不说。
“小离,你愿意重头再来吗?”
重头再来——他知道在她心中两年前的结无法解开。
东方清浅只是笑着,“正如李元时所言,千年前那个人是玄七。若有一天,你是玄七,我是阿宋,那便可以重头再来。”
她要的,从来不是去期待,而是去拥有。
合欢落下,故人终要归去,她知道,总有一日还会在团聚,就如同这正义之火源源不息。
东方清浅不再在意那千年前的结局了,毕竟,已过千年,什么,都可以重头再来。
“君主,您真的不打算帮太上皇,此行回去必定有危险。”
昂着头,她嘴角笑着,如春花灿烂,“那是他要面对的,若我插手,只会让情况更糟。”
蓝衣不解,但既然是君主的意思,那就必定不错。
“蓝衣,去江南一趟,就告诉他们,江南颜家的家主就要到了,让他们好好准备。”
“君主是想——离开东方国?”
清浅自然点头道,“眼下,也是时候离开了,东方国的上下我已经打点好,不必担心。”
“即便如此,一国之君去江南办事怎么说的过去?”
“我如今不是以东方清浅的身份,而是以颜家后人的身份。回自己的宗祠,他玉都皇帝也管不着。”
蓝衣嘟囔着,嘴上说着不在意,还是想法设法地赶去。
“不过,灵山军那处,属下查过,在西北已有动乱,但据说为首者是个女人。”
“女人?”清浅蹙着眉,灵山军何来的女人,本以为会是辰家的后人在搞鬼,但是个女人,说不过去。
“这女人是何来头?”
蓝衣回道,“据说是个老妪,属下也不知详情,只知道本是那牢中的犯人。”
“牢中犯妇何来这种本事?”清浅立刻疑惑起来,“怕只怕,本来就有所预谋,千年前灵山军的野心可不止于此。”
“君主是说,他们还有异动?”
自然,东方清浅是如此认为的,回到江南,做回江南第一的位置,这是她应得的,也是必然的。
就算千年前的一切重演,这些事,也必定会有个终结。
离去那天,她再度见到合欢树下的那个僧人,退去千万的烦恼丝,千年的所有化作泡影,他已然很坚强。
她想要安慰他,却只是说了一句,“李元时,若是等不了的人,就不必在等了。”
僧人淡淡点头,双眼中少去昔日的悲伤倒是化作一缕清风打在枝叶上,“花叶年年如今日,时光已去,只要这里还记得,所有的一切都会释然。”
“你真的释然?”
“是。”那一双眼不会骗人,说实话,即便李元时不释然那该要如何,要死要活,哭到肝肠寸断?不,这不是他该做的。
褪去三千烦恼丝,只为一人,她忽而有些羡慕起温以笙,即便早已离开人世,却还能被人所牢记。
两情如真能如此,大概就是长相厮守,即便不在,那颗心中,也始终会留着悸动的种子。
或许,需要安慰的,从来不是李元时,而是她自己。
两年前的恨意缓缓在时光中消逝,它终抵不过十年来的情深意重,甚至,抵不过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李元时,若是爱中有恨,该如何?”
“君主也说了,是爱中带很,并非恨中带爱,自然结果说得明了。”
是啊,爱中有恨,那爱必定是多于恨。玄七,若是我将两年前的事情全数忘了,或许我们,还可以重头再来。
……
【小剧场之元时以笙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