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雀儿冷笑,说出了自己最后的一个对子:“窗满凉竹云满地。”
这副上联,是她自己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至今她自己也没有想出与之对应的下联。
它原本也是方雀儿想要用来对付夏溶楠的,可是现在,她不得不说出自己的这个杀手锏。
因为,要是这一句夏溶月回答上来了,那么自己就最多只能和她打成一个平局。
这还是在自己能全部回答出夏溶月对子的前提下,要是回答不出来,或者是错了一个,自己就输掉了这场比赛。
输给一个傻子,方雀儿自认为丢不起这个脸。
她一定不能输!
而夏溶月听见这一句,却是有些傻了眼。
若说之前的对子她都有所耳闻,可这一句,她是当真没有听说过。
自己刚刚说对子简单,就立马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老天还真是对自己不薄啊,夏溶月感慨道。
她在心中默默念了一遍‘窗满凉竹云满地’,脑中却是没有半分想法。
叫她一个现代人吟诗作对?怎么可能?
下面的老先生们听到这一句对联,看向方雀儿的眼中竟流露出一抹赞许。
这副上联,的确是巧!
第32章 完胜
可是再巧,夏溶月也体会不了啊!
这回可是倒霉了,对对子,对你妹的对子!
心中虽愤然,可夏溶月依旧仔仔细细的想了起来。
哪怕是到了最后一刻,也不能放弃希望。
就像以前学高等数学的时候,即使是看不懂,夏溶月也一定会坐在那里,老老实实的将卷子全部填满。
台下有人见夏溶月答不上来,登时准备好了他们嘲讽的笑意,只待时辰一到,就能释放出来。
以取笑他人为乐,仿佛已经是他们最爱的活动了。
夏溶月毫不在意这种眼光,反正眼光杀不死人,多看两眼她也不会少两块肉。
时间一点点过去,用来计时的那小半截香也快要到了尽头。
夏溶月的脸上的汗珠聚成一小股,往脸颊两边滴下。
真的,答不上来么?
‘窗满凉竹云满地’她心中思忖着,突然想起了大学时和二三基友一起去颐和园玩耍时候看见的一副对联。
思绪,飘到了昆明湖中韵南湖岛上。
犹记得在月波楼的那一副对联:“一径竹荫云满地,半帘花影月笼沙。”
当时自己还和小魂打趣道,这月笼沙,是借用了杜牧《夜泊秦淮》一诗中的‘月笼沙’。
一幕幕还在眼前,可惜,自己是再也见不着小魂了,夏溶月垂眸,长长的睫毛盖住了自己眼中的万般忧伤。
自己是夏家的大姑娘,再不是那个想行医天下亦或是心怀仇恨的夏家夏溶月了。
大仇既报,现在的自己,就是赚来的冤魂。
香,燃烧到了最后一点,还有一点点火星在闪,眼看着就要灭掉。
负责计时的侍从见香已快要燃尽,开口唱道:
“时间......”
夏溶月在他的唱声中猛然抬头,眼中古井无波,亲启朱唇,缓缓道:“烟笼寒水月笼沙。”
“到。”
夏溶月的声音,与那侍从的声音同时落下,让众人一愣。
夏溶月,她想到下联了?
就在此刻,香完全熄灭,只留下了点点青烟。
一个老先生站了起来,他没有听得很清夏溶月到底说了什么,只听得不确切的几句。
可他却激动了,他问道:“夏大姑娘,能不能让老朽再听一遍您的回答?”
说话时,眼中满是真诚。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因为即使是他自己,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回答,只能敷衍以对罢了。
夏溶月点点头,又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老先生伸手拍住桌子,发出一声巨响,眸中转着光华,道了句:“好!好啊!”
说完,方觉自己的失态,敛眉坐了下来,补充自己先前的话道:“夏大姑娘的才情,真是让我们这些老朽佩服,佩服。”
“溶月惭愧。”夏溶月款款行了一礼,没有去看身旁方雀儿难看的脸色。
反正她与方雀儿的仇算是结下了,那她也不介意再做得难看一些。
看见夏溶月这样的谦和有礼,老先生的脸上更加和蔼了起来,显然,他对夏溶月的表现十分的满意。
可比试还没有完全,接下来,是夏溶月的回合。
有侍女上前,将香换了一根,迅速的点燃,一边的侍从就敲响了锣,唱道:“开始。”
夏溶月早已没有了之前的忧伤,而是换上了盈盈的笑意,她轻声道出了自己的上联:“长长长长长长长。”
这副对联,还是曾经自己写小学暑假作业的时候,趣味对联里面的。
当初因为想到了答案,自己对着爸爸洋洋得意了好久,还被爸爸嘲讽了一通。
那些画面,依旧是历历在目。
爸爸,我替你们报仇了,夏溶月脸上浮现一抹阴冷的笑,看得方雀儿不由得一颤,心下有些忌惮。
这就导致,方雀儿并没有认真听清楚夏溶月到底说了些什么。
而丫鬟们写出来的那句上联已经被挂了起来,上面写的,清一色的是一个‘长’字。
方雀儿心下一惊,这是个什么上联?为何只有一个字?
下首,先生们纷纷点头,示意这上联,是成立的。
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方雀儿咬住自己的唇,像是要将它咽下去。
方雀儿自然是输了,毫无疑问。
她捏紧拳头,走了下去,像一只丧气的狗。
夏溶月目送着她,也迎接着一个她不太想看到的对手。
夏溶楠提着裙,走了上来,看着夏溶月,露出她标准的带着仙气的笑。
“大姐。”夏溶楠走到夏溶月身边,轻声道,“你真是很厉害。”
这话中,听不出任何含义,倒像是真心的夸赞。
夏溶月笑笑,拘谨而有礼,看不出任何的失态。
侍从刚刚道了声开始,夏溶楠便朝王老夫人和先生们分别行了一礼,她婉转的声音响起:“这场不用比了,溶楠的才学不及大姐,溶楠认输。”
她的这一举动,在夏溶月的意料之中,又在她的意料之外。
作为去年的‘才女’,要是夏溶楠在众目睽睽之下败给夏溶月,尤其是她之前还是一个傻子,无疑是在打自己的脸。
现在,她主动认输,没有知道她到底和夏溶月谁胜谁负,也就没有人觉得她是真正的输。
况且,这样做,她还能落得个尊敬长姐的名头,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可惜,夏溶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她可不知道,夏溶月根本就不会对对子,只要夏溶楠开始,夏溶月就不会再比试下去。
顺其自然的,夏溶月就从傻子,变成了这一次赏花会的才女。
这样的结局,是连夏溶月自己都没有想到的。
和李衍李落告了别,夏溶月跟着夏夫人乘马车回了夏府。
夏夫人的脸色很不好看,不时冲下人发发脾气,隔着一辆马车,夏溶月都能听见外面的动静。
而夏溶楠依旧是平平淡淡的,没有什么波动。
作为夏溶月这次拔得头筹的奖励,夏夫人决定,晚上夏溶月的晚饭,没了。
所以,当黑衣人带着只烧鸡从窗户里跳出来的时候,夏溶月觉得,这个世界,是多么的温情啊!
自己想着晚饭,晚饭就来了,这种饭来伸手的米虫,请让她多当一会!
第33章 是谁
这是第一次,黑衣人出现,夏溶月迎了出去。
然而,夏溶月迎的却不是他,是那只烧鸡。
“我等你可久了。”夏溶月对手上那只装了烧鸡的纸包道,完全无视了黑衣人。
黑衣人想,这该是自己第一次被人无视的这样彻底吧。
他刚想出声,就看见夏溶月对自己嘘声,然后利落的打开了纸包,扯了一只鸡腿出来。
‘吧唧吧唧’她一个人吃得一脸的满足,一边吃着,一边用手绢拭着手上的油。
黑衣人盯着她的手,难得脸上露出了一抹嫌弃。
夏溶月见他眸中的不悦,举着手中的腿子,往黑衣人眼前晃了晃:“想吃?不给!”
当着黑衣人的面,将腿在嘴里狠狠的咬了一口,还故意的将嘴吧唧的很响,像是在气他。
黑衣人才不觉得气,只是下意识的退了半步,离夏溶月远了一点。
切,夏溶月嗤笑一声,擦干净了自己的手,将那只烧鸡的骨头包好,塞进了床底。
明天早上找个机会埋了,夏溶月将一切都处理好,示意黑衣人走去床边,她好给他扎针。
夏溶月刚想过去,腿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黑夜中就发出了一声巨响。
说是巨响,其实就是凳子拖在地面发出的声响。
可这声响,足够惊醒外面的丫鬟。
果然,白莲爬起身,问道:“姑娘?”
说话间,套起衣服眼看着就要进来。
夏溶月忙扯掉自己的外套,往床上一人,忙小跑了过去,一把拉过被子,蒙住黑衣人,自己也钻了进去。
接着,白莲就拿着一盏烛台,批着件衣服走了进来。
“姑娘?”白莲轻轻的走了进来,准备点亮夏溶月房内的烛。
“白莲?”夏溶月哪里会让她点灯,忙道,“别点烛,亮。”
语气中,满是懒怠的倦意。
“是,姑娘。”白莲闻言,放下手中的烛台,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不解,“我怎么觉得有股烧鸡的味道?”
这丫头,鼻子怎么这么灵!
夏溶月心中埋怨,却好声好气的说道:“怕不是你今夜没吃东西,饿坏了。”
说完,转过一个身,将黑衣人遮了个严严实实。
白莲嘟嘟嘴,嘟囔道:“我真的闻到了股烧鸡的味道。”
她转头看向夏溶月,见她紧紧的搂着一团被子。
现在可是七月,平日里姑娘天天嚷着热,今天怎么转了性子?
这样捂着,怕是要捂出痱子,白莲迈着步子走了过来,“姑娘,怎么不觉得热了,我帮你把被子撤下来。”
天,平时不撤,为什么要现在撤!
夏溶月的内心都快要暴走了,她耐着性子,冲白莲道:“不必,我听闻今夜要降雨,会变凉,才备着的,若是没有什么事,你就先出去吧。”
白莲走到了一半,被夏溶月这样一说,停了下来:“是么?”
她怎么不知道今夜会降雨呢?
“没错,你出去吧,我乏了。”夏溶月将黑衣人往自己身边靠了靠,生怕白莲会突然走过来。
白莲这丫头,别的本事没有,嗓门特别大,要是让她吼上一嗓子,怕是整个夏府都要被惊动。
“可是,姑娘。”白莲又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是还要再说些什么。
“出去!”夏溶月的好性子被消磨干净,终于忍不住对白莲动了怒。
要是让她过来,不仅自己的名节要不保,怕是黑衣人的身份也藏不住。
到时候,怕是黑衣人会直接杀掉白莲,逃之夭夭。
夏溶月此举,是在救白莲的命。
满是怒气的话,让白莲一怔,顿时泪水就爬上了眼眶,她很快拿起烛台,就退了下去,夏溶月甚至能听见她细微的啜泣声。
白莲刚退出去,黑衣人就推开夏溶月,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理了理自己被揉乱的衣服,瞪了一眼夏溶月。
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揽着自己伏在她胸前,真是放肆!
偏偏某些人还不觉,凑过一个脑袋,瞪着一双杏眸看着黑衣人,问道:“你知道我今日没饭吃,所以特意给我带的,是吧。”
黑衣人很傲娇的点点头:“夏夫人没有在你抢了她女儿的风头后,还给你饭吃的道理。”
这种小家小户的勾心斗角,再强,也不会强到哪里去。
听到这话,夏溶月的眼睛笑的眯了起来,她跪在床上,伸手朝着黑衣人爬了两步,用头顶着黑衣人的面具,问道:“那么......你是六皇子?还是七皇子?”
赏花会到场的只有三个皇子,除去最没有可能的三皇子,就只剩下两个选择。
黑衣人一愣,他很快恢复之前的模样,冷声道:“无论是阁主,还是皇子,我的眼线,都不至于连一个赏花会的底细都弄不清楚。”
言下之意,他在告诉夏溶月,他可以不是六皇子,七皇子中的任何一个。
夏溶月笑着摇头:“你无需在我面前故作玄虚,你就是六,七皇子中的一个。只可惜,我还不能确定。”
“从身形看,没有办法区分;从味道看,都没有那种治寒毒的草药味;从性格上看,我觉得你倒是更偏向于六皇子,只是可惜,这种东西,恐怕很容易伪装。”
“哦?”黑衣人扬眉,对夏溶月的这一说法显然很感兴趣。
“皇家嘛,这种伪装,肯定是很有必要的,你难道不知道么?”夏溶月再往前一点,想要透过黑衣人的面具看出他的脸。
只是可惜,黑衣人的面具上不知附了层什么东西,居然连他眼睛的形状都看不清。
看来,这个办法是行不通了。
夏溶月叹了口气,刚想要坐下,就看见黑衣人一对漆黑的眸子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即使是黑夜,即使没有一丝光,夏溶月也有种他的眸子泛着层晶晶亮的光的错觉。
这个人,纵然脸被面具完全遮住,也挡不住他的光芒。
她盯着黑衣人的眼睛,有些走神。
“夏溶月,你看够了本宫么!”黑衣人歪过头,避开夏溶月的视线。
既然她已经认定了自己是皇子,那么现在,就不如合了她的意!
第34章 权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