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煮甜椒——小红柚
时间:2018-04-07 14:16:34

    max宽屏色彩鲜艳,她强迫自己全神贯注,却又难免不将视线分给他腕间的菩提,鸦黑的鬓发,以及白衬衫上蓝油漆的斑驳。
 
    “衬衫上的花纹好别致。”她看似若无其事,心跳却像跑了八百米长跑。
 
    眉骨一跳,他将牛仔夹克锁上扣,伸手去抓爆米花:“这学期选修了油画,上课时不小心沾上颜料,幸而不算太难看。”
 
    “怎么会难看,色彩泼的很专业。”见他单手撑着太阳穴,鼓动的右腮极缓、极缓地嚼着爆米花,宴旸生硬地转移话题,“你们学校,工科还可以选修艺术类?”
 
    嗯一声,梁斯楼转过脑袋,瞳仁像45°的朗姆酒。他留着寸板,线条立体又深邃:“宴旸,你变化太大了。”
 
    他的眼神与程未截然相反,后者总是热烈又纯净,而梁斯楼却沉稳的看不清波澜。但,就是这样一个人,接住她因为怔愣而从嘴巴掉出来的爆米花。
 
    宴旸看见,他盯着黏糊糊的一团,嘴角笑成了柳叶弯。
 
    连忙拾起这粒玉米进化物,随着宴旸齿间的咀嚼,那些悸动像过了季的水果,直截了当的坠入泥土。梁斯楼抽回掌心,若无其事地观影。
 
    宴旸觉得苦恼,因为一点也看不懂他。不能游刃有余,便只能避免说多错多,她说:“除了你,谁的四年不会变?”
 
    “我?”梁斯楼指着自己,笑得诧异。
 
    他永远活在手可摘星辰的顶端,青春正好,疏离有距。仅此一眼,就足矣满足今日的欣喜。
 
    “当然,因为你...”
 
    迎着他的眼睛,宴旸咽了咽口水:“...永远是我们心中的班长。”
 
    点点头,梁斯楼一寸寸挪开视线,将右腿优雅地叠在左腿上:“可我在大学当的是团支书,所以,你叫我名字就好。”
 
    修长的指尖敲打膝盖,一点一撇,清明有力。宴旸看的出神,想起他在校庆演出弹奏《秋日私语》,少年清冷却艳惊四座。
 
    鼓足勇气,她不敢看他:“...梁斯楼”
 
    “好。”他笑着,“梁斯楼,确实比班长好听些。”
 
    悄声低语间,有长发短发的静电摩擦,拾取爆米花时指尖的碰触。宴旸置身黑暗,却能明明白白看见自己的心脏,是一盆塞得过满的水。
 
    积少成多,过满则盈,她愿意将所有的单恋全盘托出。
 
    两片唇颤了又颤,宴旸攥紧沙发扶手,脑子一片淤塞。憋得太久,她想将堵了四年的话,说出来。
 
    ——“你的世界以后没有我了,没关系你要自己幸福,燕子,没有你我怎么活啊!燕子,燕子你带我走吧,燕子!”
 
    ‘梁’字含在齿间还未说出口,前后左右的女生,开始或低或高的流泪伴奏。满影院的抽抽搭搭下,岳云鹏奔跑在阑珊街头,追逐柳岩的车。
 
    呆滞地吃着爆米花,宴旸想着未成形的告白,没工夫为电影人物伤感。
 
    捧着下巴打量她,梁斯楼笑了:“看样子,你的泪腺不太发达。”
 
    “这不就一傻逼备胎么,有什么戳泪点的。”揪着发尾的分叉,她满不在意地说,“赔钱赔身赔时光,我做不来这么伟大。”
 
    屏幕的光线映在宴旸的头发,暖融融的栗子色,藏着过去的影子。她玻璃球般的眼珠纠结越烫越干的发质,澄澈的眼神,大概是最贵的琥珀。
 
    梁斯楼有些失神。
 
    初三那年大课间,他身为学生会主席,带着红袖章,检查各班的眼保健操。
 
    踩着‘第三节,揉四白穴,一二三四....’的拍子,梁斯楼走进实验班,板鞋在走道踱的很响。
 
    一见是他,虚眯眼睛的、偷看小说书的、交头接耳的齐齐闭上眼睛,做的比谁都要卖力。见梁斯楼径直走来,宴旸连忙合上笔记本,闷着脑袋乱揉一气。
 
    宴旸的动作又大又夸张,完全把脸蛋当面揉。九点钟的夏天最炽热,橘子皮色的阳光烤在她齐肩的短发,去掉眼镜的侧脸稚气又清秀。
 
    梁斯楼忍不住多睨她几眼。
 
    正巧,头顶吊扇转得快,桌上那本崭新的笔记本被吹得哗哗响。在扉页,梁斯楼找到自己的名字。
 
    ——登斯楼也。
 
    那一瞬,梁斯楼的心是一击入洞的高尔夫球,无关感情,他只是一个押中点大点小的赌徒。
 
    而高考后的暑假,则是中场休息后重新开场的赌局。
 
    ***
 
    拉紧窗帘的宿舍黑布隆冬,宴旸翻个身,被加急版的电音吵醒。
 
    电话那头很静,依稀能听见标准的英语听力,和程未低声的叱骂:“开学第一天就旷课,你想出名么?”
 
    “你谁啊,我一二节没课好不好。”宴旸不满地打着哈欠,大腿一跨,大有昏睡的症状。
 
    在英语老师的聚光照射下,程未把头埋在桌洞里:“老师记你旷课了。若想被辅导员请喝茶,你可以不来。”
 
    听着嘟嘟嘟嘟的盲音,一秒钟后,宴旸一边提裤子一边嚎叫怎么没人叫她去上课。
 
    休闲鞋在大理石上呲溜一声,宴旸跑进教室,气喘吁吁喊着迟到。
 
    英语老师是个三十几岁的年轻男人,他推着方框眼镜,笑着说:“你是经济学院的宴旸?”
 
    啊一声,宴旸忙不迭地点头。
 
    “我从教七八年,第一次见开学第一天第一节课就旷课的同学。”在东倒西歪的哄笑中,英语老师招呼她进来,“勇气可嘉啊。”
 
    跑到讲台,宴旸软磨硬泡:“老师,我不小心把星期二的课表看成今天了,能麻烦您把旷课记录删了么。”
 
    “当然可以”,老师笑的善解人意:“因为宴同学是我本学期认识的第一人,以后的每节课我都会优先‘请’您一同讨论课堂问题。”
 
    这就意味着,她这学期是别想翘课了。
 
    一百人的教室被占的满满当当,尤喜身边坐满了人。见宴旸猫着身子又怂又丧朝后走,程未扯住她,指着身边空位低声说:“你眼瞎呀,后面没座位了。”
 
    早就看见他用成摞的课本占了座位,但她也看见尤喜盯着程未的后脑勺,望而出神。
 
    被英语老师睨一眼,宴旸身为‘头号警告分子’只得乖觉坐在程未身旁。
 
    长方形的课桌没有三八线,宴旸正捧着腮帮记笔记,程未的手臂总时不时地戳她。撂下黑水笔,她朝右斜一眼,凶巴巴地比唇语‘干嘛!’
 
    将《新视野大学英语二》摊到她面前,程未眨着眼睛,口吻无辜:“B班直接上大英二,你拿错书了。”
 
    把大英一塞进书包,宴旸故作淡然:“哦,是么,我喜欢温故而知新。”
 
    他了然的点点头:“怪不得你的王者段位一直停滞不前。”懒得理这人,她一把将书推开,圈着手臂睡大觉。
 
    瞥着冲宴旸皱眉的老师,程未放下手机,拽着课本琢磨PPT播放的英语听力。
 
    果不其然,等到饶舌对话播放完毕,英语老师十分和蔼可亲地叫醒她:“The colorful girl,please answer the long dialogue on the third side.(这个穿着鲜艳的女孩,请你回答第三面的长对话填空。)”
 
    见宴旸睡得气息平稳,他又加重了声调:“colorful girl”
 
    望着愈来愈近的老师,程未可劲戳她渐变色的连衣裙。总算醒了,宴旸吧嗒着嘴唇,不分青红皂白地挠他:“你有完没完!”
 
    躲开她明目张胆的偷袭,程未悄声说:“再不读A4纸上的答案,老师就要把你提到辅导员那了。”
 
    扫一圈看戏的众人,宴旸手忙脚乱地站起来读答案:“Lily said she...”
 
    意料之外,宴旸回答的很完美。即使知道其中有诈,老师也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挥手让她坐下。
 
    灌口凉白开,劫后余生的她渐渐平稳七上八下的心跳。
 
    在不到十厘米的地方,程未穿着灰色卫衣,高领的黑白毛衣修衬颈线,垂下的眼睑随着无厘头的搞笑动漫,完成由核桃到杏仁的转变。
 
    他有各式各样的卫衣,大多是连帽的舒适款。也许程未天生好线条,即使衣服没有任何花纹和图案,穿在身上也是熨帖的。
 
    知道她在偷偷摸摸的视奸,程未摸出一颗费列罗,招猫斗狗似的说:“啧啧,表演个节目,小哥哥就赏给你吃。”
 
    无疑,程未创造了开口跪的新用法。甭管长得多梦幻,一出嗓,就只能记得他嘚吧嘚的丑陋嘴脸。
 
    翻个大白眼,宴旸说:“吃你大爷!”
 
    他郑重思考:“我大爷年过六十,三高鼻炎糖尿病,花眼还有抬头纹。宴旸,你口味果然重。”
 
    满怀吐槽的心被下课铃打断,眼见尤喜背着仿造m包走出教室,宴旸将笔袋扫进背包,催促程未快点从座位起开。
 
    人群像川流不息的鱼,从各个教室溯游轮回,她跌跌撞撞地挤到尤喜身边,勾肩搭背:“都九点半了,不如去八食堂撸串烤玉米?”
 
    “别压着我包了。”一米六的尤喜也许是吃哑铃长大的,她把宴旸从身上扒下来,盯着从后门走出的男孩,“我先去趟超市,你不要再等我了。”
 
    将未出口的‘没关系’字咽回去,宴旸站在宣传栏旁,怔愣着望她的背影。而被尤喜推搡掉的课本,被纷杂的脚印踢个烂七八糟。
 
    如果说尤喜自尊又虚荣,那么她刚才的眼神是交通隧道里两辆即将相撞的车。幽幽暗暗的,是不耐与敌视。
 
    自从初三黑板报比赛,宴旸不愿在人际关系中多付出一分喜爱。彼此天性良善尚且不能做到合拍,何苦将自己一腔热情,错付他人虎视眈眈。
 
    三四节还有外教课,程未绕着小花园的槐树林,将一块石子反复踢着解闷。
 
    忽然,有人在身后又轻又缓的叫他,程未回头,是一个穿着白毛衣的女孩。
 
    尤喜红着脸,大大方方:“刚看了空间消息,原来你姐姐前天结婚了。恭喜恭喜。”
 
    “谢谢”,微皱着眉,程未睨她一眼:“你是?”
 
    他言谈无异,但半神游半茫然的神色,惹得她尴尬地垂下头:“我是尤喜。”
 
    绞尽脑汁,程未仍是没想起来。
 
    鼓足勇气,尤喜攥住起球的衣角,紧张地望着他:“国庆节时,你问过我选课课表的。”
 
    虽然‘你问我’和‘我主动告诉你’相差甚远,程未也总算记起这个人。
 
    他专注脚尖的石子,慢斤四两地哦一声:“谢谢你对家姐的祝福,我先去上课了。”
 
    “哎,程未!”见他转过身,尤喜忙不迭地喊住,“既然我说了祝福的话,你是不是应该发块喜糖让我沾沾喜气?”
 
    顿住脚步,程未迟疑地看着她:“你想结婚?”
 
    尤喜愣住:“不啊。”
 
    “那你沾什么喜气。”他觉得好笑。
 
    程未的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尤喜平复心态,勉强让唇角上扬:“我可不信你没有把糖分给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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