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煮甜椒——小红柚
时间:2018-04-07 14:16:34

 
    宴家父女鲜有的合照,被她傻逼似的加了定位,发了朋友圈。对,还没来得及删除。
 
    挡在她身前,程未偏着头笑:“省乒乓球队专业挥拍姿势,力度可还行?”
 
    疼弯腰的木衡,气哼哼地对视他的笑眼:“孙子,你就是那娘炮吧。有种咱找地儿单练,别整女人扇耳光的把戏。”
 
    见他慢条斯理地取下眼镜,程未一把薅下手表,抿了抿薄唇:“说,怎么个练法。”
 
    指着安全通道,木衡将手指绷地噼啪响:“到时候,是男人就别说不行!”
 
    从小怂成土拨鼠,宴旸哪见过这阵仗。一路劝阻到安全通道,逼不得已她搬出宴中北这座活佛:“木衡,你想不想要红包了?把我惹急了,小心我向爸爸告你的刁状!”
 
    “钱重要,但面子更重要。”掂量着右脸颊的厚度,木衡划下脖子,发出磨刀的咔嚓声,“孙子,看我怎么虐你。”
 
    活动着筋骨,程未扯着唇角,眼神好看的慵懒:“高中前两年,什么都没学会就学会打架上网了。怎的,抄不抄家伙?”
 
    盘腿而坐,木衡点开手机屏,兴奋地噼啪乱点:“抄啊,必须的!等我买个吸血之镰,克不死你!”
 
    一声Timi划破天际,程未晃着牛皮表带,在他身边坐下:“就玩这?没劲。”睨一眼,他倒是来了兴致,“荣耀王者,段位不算差。”
 
    木衡整着衣服,很得意,“没点硬技术,怎么做游戏主播。”
 
    嗤笑几声,程未敛起一张冷面孔:“少废话,先把条件说清楚。谁输了,谁就大喊三声‘我和我妈都是贱人’,怎么样,赌还是不赌?”
 
    侧头看一眼他的段位,木衡大笑三声:“我还真没和铂金一solo过,娘炮,到时候可别怪我逼你人身攻击。”
 
    见他们盘着大腿磕着瓜子,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骂娘,宴旸决定去隔壁专卖店逛一下。
 
    再次回来,他们的牛仔裤被鞋印覆盖地乱七八糟,看样子,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激战。
 
    嗑着木衡随身携带地洽洽瓜子,宴旸用刚买的皮筋梳着麻花辫,突然,‘defeat’和‘victoir'同时响起。
 
    手心刚拨好的瓜子仁被人取走几颗,她不满地瞪回去,却被程未理所当然的笑意震得心底发慌。
 
    对天发誓,宴旸也不知道自己在慌张什么,幸好,木衡的实话实说,拯救了她思索心率与天气的无聊问题。
 
    “我和我...我妈,都是贱人。”咬着牙说完,他狠狠骂了句草,“你小子技术和长相也算过得去,怎么不去开房间做直播。”
 
    慢悠悠地扣紧盘扣,程未站的松垮:“哦,我打消了这个念头。连你这样的主播都能火起来,这个行业,是有多瞎。”
 
    “...奶奶的,老子剁了你!”
 
    木衡的嚎叫钻的人耳疼,宴旸捂住耳朵,大声让他去死。悄无声息间,剃须水的草木香清冽在她颈后,有人低声吐了句——
 
    我帮你报仇了。
 
第12章 12.
 
    大喊三声‘我和我妈都是贱人’,脸比天高的木衡选择遁走。
 
    安全通道凉气天然,阴暗的楼梯间外,货梯正在进行流水式运输。哗啦哗啦,随着暴力抛货的声音,她像是被抽掉最后一根肋骨,蹲在墙角喘气。
 
    将脑袋闷在牛仔布料上,她瓮声瓮气:“木衡走了么。”
 
    “嗯”,程未磕出最后一根烟,蓝火点燃,缭绕的白雾是尼古丁的味道。
 
    发梢上的烟草香,如同古装剧的信号弹。哇一声,宴旸大声嚎啕,像一只钻进土堆的伤心鸵鸟。
 
    宴旸爷爷是老知识分子,见不得抽烟麻将,三俗三旧。全家数十口人,只有在外上过大学的宴中北,沾了香烟气。小时候,宴旸总觉得父亲袖口的尼古丁,是最特殊的味道。
 
    想起故作端庄的俞筎,讨人嫌的木衡,她为和父亲出去玩感到欣喜若狂的自己,鸣一百个不值。
 
    大学是道坎,所有掩盖的真相,都以高考的结束火速收尾。从此以后,没人再把她当做孩子,她要学会消化和接受这些残忍的、却更改不了的事实。
 
    两指夹着烟尾,他侧靠在墙上,替她挡住微敞的门框,挥汗如雨的货工,以及商场里五花八门的韩流热曲。
 
    宴旸掉眼泪的样子,只许他一个人看见。
 
    “我爸...我爸他真的不要我了。”她背过身子,说话像婴孩一样断断续续,“他已经和别人结婚了。”
 
    他在宴旸面前蹲下,殷红的烟头如零丁的星。怕熏到她,程未将手指挪的远:“你永远是你父亲唯一的女儿。”
 
    宴旸抬起头,眼睛是水洗般的清,她扁着嘴巴,无一不透着委屈:“但他帮别人养儿子,和他同吃同住的不是我,是那对狗屎一样的母子!”
 
    十八九岁的男生,谁受得了喜欢的姑娘哭。程未又慌又心疼,先用卫衣袖子擦干她的泪,再将湿痕翻面,把干净的袖口递在她鼻尖下。
 
    “用力呼气。”他口吻轻的哄腻。
 
    哭得大脑缺氧,宴旸还真照做了,她狠狠吸溜几声,鼻涕泡将杏子色的袖口喷成一条条的暗棕。
 
    睫毛在眼底盘了阴影,程未侧着直挺的鼻子,从未这样深刻:“他不养你,自有人愿意养你一辈子。”
 
    在此郑重声明,宴旸真的缺氧。她打着哭嗝,傻了吧唧地问:“谁?”
 
    撑着膝盖立起身,他盯着她,莫名其妙地反问:“你讨厌我么?”
 
    程未有双绝佳的眼睛,当这种绝佳全神贯注地任由交织,宴旸像是一团打死结的耳机,越躲闪越凌乱:“不...不讨厌,还成。”
 
    他紧抿着的唇,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不讨厌,总比不喜欢来得好。”
 
    ***
 
    十月二日,程未踏上回家的末班车。颤动的银杏叶挤着车窗掠过,他枕着手臂回眠,不足一秒就睡的昏死。昨夜,程未躺在床上掰手指。算来算去,他只用了一天就与宴旸就说了五十六句话。
 
    于是,兴奋过度的程未失眠了。
 
    黄昏四合,他被郊外的狗吠吵醒,晃了晃脑袋,手机信息已被引爆。他低声骂了句草,原来今天是选课的最后一天。
 
    教务处的系统被挤成白屏,连续不断的‘请刷新’搅得程未要犯起床气。点开班群,他问了句:选课系统几点截止?我们要选哪些课?
 
    大家都在水深火热,没人理他。
 
    手机突然弹出个方框,【尤喜】——来自班级群聊。她直截了当的发了选好的课表,说:你好,选课系统四点截止,照着这样选就可以了。
 
    慢吞吞地发着‘谢谢’,程未挠挠头发,心想,这人谁啊。
 
    叮咚,手机弹出一条好友验证——经济2班,尤喜。
 
    哦。压根没有加好友的意思,程未单指将界面划拉开,坚持不懈地刷新教务处。
 
    仿若知晓他的心声,过一会儿,尤喜通过群链接自报家门:我是女寝411的尤喜,既然都是同班同学,许多专业课都会在一起上。不如彼此加个联系方式,有事也可以有个照应。
 
    411?原来是宴旸的室友。
 
    自动忽略后面的一长串,程未摁下‘同意’,急匆匆地在教务处蹲点。终于,课表出来了,除了选择班群提供的‘不长点名老师’,他只剩下.体育课没有选择。
 
    根据课表,尤喜选择了羽毛球,既然同住,宴旸和她应该是一致的。为了稳妥,他给宴旸发了条消息:我选不上体育课,你的浏览器可以选么。
 
    等到下车,宴旸仍没有回应。眼瞅着时间逼近四点,一咬牙,程未赌了羽毛球。
 
    打开家门,正在看动物世界的程爸,问他怎么能将回家的火车票搞丢了。程未一边打哈哈,一边扑到床上玩手机。
 
    她回了消息:可以啊,我选的瑜伽。
 
    程未连忙看时间,4.20,完蛋了。
 
    ***
 
    拖延的那一个小时,宴旸无私奉献给,许久许久不曾开口的梁斯楼。
 
    他说:不好意思,没买到票,今天才到卢川。
 
    没买到票和不回她信息,也许存在着人类未知的必然联系。她有些暂时性的伤心,想了想,倒也觉得没什么。优秀如梁斯楼,所关注的不应该是零碎的社交媒体,而是更广阔的世界。
 
    她噼噼啪啪的打字:那你好好休息几天,反正我都有空的。
 
    他回的很快:最后一天去看电影吧,嗯...女生好像都喜欢看《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都’,很敏感的词汇。宴旸塞了块芒果,颤着心脏假意调侃:班长带过多少妹子去电影院包场啊。
 
    他发个颤抖的jgp:我哪有这福分,不过室友和他女朋友去看,我随口听了几句。怎么样,想看么?
 
    当然。她嚼着水果,唇齿间都是清甜的香气:可以啊,我喜欢岳云鹏。
 
    大笑的兔斯基窜了出来,梁斯楼说:好,我去订票。
 
    随手点个‘谢包养’的表情包,宴旸拍拍晕红的脸颊,秒撤。
 
    梁斯楼比他想象的眼明手快,他发了句:到时候请我喝瓶哇哈哈吧。
 
    配图,求包养。
 
    真...会撩。
 
    宴旸打开衣柜,捧着裙子咯咯咯的笑,她望着伸头路过的杨桃,眼睛沁出了光:“妈,我要和男神约会去了。”
 
    打个哈欠,杨桃抿口玫瑰茶,转身就就走:“这孩子魔怔了。不知道这次做的梦,是关于吴亦凡还是龙星凉。”
 
    “才不是呢。”宴旸褪尽睡衣,套上红色连衣裙,她转个圈,郑重又悄悄的说,“我去见,我最想见的梁斯楼。”
 
    十月七日,阳光出奇的温柔。在镜子面前磨蹭两个小时,宴旸才踩着中跟凉鞋,匆匆上了辆出租。
 
    用手撩拨鞋后跟的黑色羽毛,她想,幸亏是去见一米八五的梁斯楼,要是去见程未,他可吃不消平添的身高差。
 
    好奇怪,她干嘛盛装打扮,穿着高跟鞋见程未,呸呸呸!
 
    在负一楼买了果汁,宴旸拎着纸杯夹,直达五楼电影院。她站在约定好的爆米花贩卖机前,大胆的一字肩连衣裙,红色碎花古典动人,牛奶般的手腕吊着黑色的铆钉手包。自然,她是许多人的焦点。
 
    有人迟疑片刻,笑着朝她走来。高领白衫,牛仔夹克,长直的双腿,梁斯楼敛着眼睛,爽朗如清水。
 
    不敢直视他分毫,宴旸咬着唇,双手不自觉地撑在机器上。噼里啪啦的按键声后,录音提醒她‘要投币了’,‘要投币了’。
 
    塞进二十元的钞票,梁斯楼取出土豆块与爆米花的双拼桶,抓了一颗,其余的都在她掌心放好。
 
    “唔,突然好想吃草莓真知棒。”他嚼着爆米花,有些遗憾。
 
    拼命忍住将出的泪,她的青春,此刻就站在面前。
 
第13章  13.
 
    不到一周,她已是第二次看电影。不变的爆米花菠萝汁,只是左手边的男人,由宴中北换成了梁斯楼。
 
    后背绷的紧直,宴旸咬着吸管,找不出一个舒适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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