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煮甜椒——小红柚
时间:2018-04-07 14:16:34

 
    点点头,他撂眼望她,朦朦胧胧像是裹了层磨砂纸:“我在想,人生地不熟,这两天我该住在哪。”
 
    “如家?莫泰?格林豪泰?”
 
    “也只好如此了。”程未叹口气,刻意压低的声调又酥又软,“可我出门不识路...要是饿了渴了想去上网了,能打电话给你么。”
 
    这人好麻烦。宴旸戳着微信,一边告诉宴中北自己到了站,一边应付他:“百度地图?高德地图?腾讯地图?”
 
    “我不会用。”他答得斩钉截铁,一脸诚恳。
 
    打心底发出无力的叹息,宴旸面上挂笑:“你若需要帮忙,可以随时联系我。同学一场,我总要尽地主之谊。”
 
    出了检票口,她一眼便看见宴中北穿着休闲衣,抄着口袋看手机。
 
    以防他误会,宴旸语速飞快:“你想住在莫泰对吧。沃尔玛、百货大楼都有...噢,我家旁边也有,在紫荆堡城。但距离市中心远,建议你优先考虑前两家。”
 
    见程未乖乖点头,她忙不迭地说:“我爸来接我了,卢川没有夜间公交,你坐出租注意安全。”
 
    想起昨晚的街头兄弟,程未蹙眉,正想叮嘱她注意安全。宴旸已将行李交给宴中北,父女俩留着空隙,一前一后走进停车场。
 
    树梢已见吐白的影子,车灯照亮前方的尘絮,与宴中北的话一样多余。她有一搭无一搭地回应学校生活、室友关系,平缓的声线,像科幻片里的合成音效。
 
    摸出手机,宴旸点开QQ,烦躁又颓丧。十一都到了,说好一起看影片的人,已失了五天的联系。
 
    咬咬牙,她打下句‘这几天都有空,我们一起看电影吧。’指尖悬在发送键,宴旸想了想,删除,换上一句——我到卢川了。
 
    小圈旋转片刻,发送成功,宴旸频频摁着解锁键,忐忑又心急。
 
    梁斯楼是暗海里的灯塔。她驶着漏水的船,造了桅杆挂了白帆,一路缝缝补补,只为穿过溯海,抓住他这束寒光。
 
    毋庸置疑,他是她前进的信仰。
 
    “五点四十分,除了晨跑党和高考生,所有人都在睡觉。”
 
    宴中北执着方向盘,眉间轩敞,深刻的五官比年龄虚减几岁,“明天想去看电影吗?《湄公河行动》正在上映,我记得你喜欢彭于晏。”
 
    睫毛轻轻颤颤,宴旸压下碰撞的惊喜,看似清淡:“早就不追他了,但电影还是想看的。唔,我订两张下午的票....”
 
    “买九点的吧,看完直接去吃饭。”宴中北说。
 
    本想嚷着睡懒觉,但瞧他微皱的眉纹,宴旸将话咽在心底。自从父母离婚后,宴中北带她游玩的时间屈指可数。
 
    再习以为常的事,经历岁月的空白,也会被打磨成求之不得的奢饰品。
 
    宴旸她,特别渴望父爱。
 
    ***
 
    宴中北把她送到楼底,开车离去。
 
    正当宴旸纠结着行李箱,杨桃披着藕荷色的开衫,从单元楼走出。顺利进入家门,她仰倒在母亲铺好的床单,洗衣液是熟悉的栀子香。
 
    手机震了两下,她迷迷糊糊举起来,程未。懒得点开,宴旸翻个身继续睡回笼觉。
 
    莫泰,紫荆堡城店。
 
    等得不耐烦,程未跑到淋浴室冲个快澡,试图浇灭只属于他的焦急。挂掉花洒,他赤着身子捞手机,一片空白。
 
    吃早饭?热水澡?还是在和野男人报平安?问号三连,程未越想越郁闷,钻进被窝补觉。
 
    ——昏暗的床头灯,橘光在瞳仁里打转,程未靠在竖起的枕头,屏幕上是守望先锋的游戏直播。
 
    每搁一会儿,头顶都会传来轻微的翻身声,他的视线胶着在弹幕,心却飘到一米开外的小姑娘身上。
 
    她和她拥有共同的睡眠空间,宴旸浅浅的呼吸,也会不经意地掺杂他鼻息间的急促与欣喜。
 
    也许在睡梦中,她知道他的心思。
 
    宴旸睡眠质量很好,不满十分钟,就安稳地融入月色...疯狂地踢被子。
 
    当她的被子哗啦而下,将下铺遮盖的完完全全,程未的一脸懵逼地想,卧槽,软卧居然装了全自动床帘。
 
    然后,她轻轻打了喷嚏,耷拉下一条纤细的腿,将有坠下的风险。程未吓得半死,爬起来推她。
 
    “喂。”程未戳了戳她的脸,白嫩的像鲜奶。玩心大起,他狠狠揪了一下,总算把她掐醒了。
 
    宴旸舒展细长的眉,未睡饱的眼睛空洞无神。夏威夷风的领口很大,她撑着月光下的锁骨,直勾勾地盯着他。
 
    嗓间生出哑意,程未弯着宽敞的背,一点点一点点的靠近,直到要告诉她:“宴旸,你朝里面挪挪,我...”
 
    还没说出‘我害怕你摔下去’,宴旸一个巴掌甩过来,啪,震得他紧急性耳鸣。加害者闭上眼睛翻个身,含糊不清:“臭流氓,还想和我睡...”
 
    对面的街头兄弟双双醒来,看着衣衫不整的两人,打着哈欠说:“兄弟,你们同妻同夫也啪啪啪啊。”
 
    被褥被她乱七八糟压在身下,蕾丝短裤下的肌肤,惹得程未抄起自己的被子,将她裹成蚕蛹,只露出眼鼻嘴。
 
    当和衣而眠的程未躺在床上,用大衣当被子,上铺变本加厉,竟将脑袋耷拉下来!
 
    这一夜,程未生怕她摔下去,用双臂做五个小时的人肉栏杆。
 
    至于睡过站,那是不可能,因为他根本就没睡,一秒都没有。
 
    他做了个梦,梦里的他一直坚持不懈地...在帮宴旸盖被子。揉了揉发懵的脑袋瓜,程未望着黑屏电视里的自己,心有余悸:“真是场噩梦。”
 
    掏出手机一看,不过中午十二点,等等,不是29号的,10.1号的中午十二点。
 
    敲你马,他睡了一整天!错过了骚扰宴旸的最佳黄金的时间。
 
    十二点...应该在吃饭吧。
 
    挫败的躺在床上,程未将手机充电,思索片刻,编辑消息如下。
 
    —— 睡了一整天,发现自己内裤忘了带,你能陪我去买么。
 
    内裤,嗯...不郑重,他啪嗒啪嗒地添上一句‘钱包忘了带’,发送,完美。
 
    等了五分钟,站在全身镜前捯饬刘海的程未憋不住了。他捞起手机,骂了一句:“谁他娘动我手机了!”
 
    程未:睡了一整天,发现自己钱包忘了带,内裤忘了带,你能陪我去买么。
 
    他真不是骗钱又耍流氓的人,真的!
 
第10章  10.
 
    调成静音的手机在皮包里闪烁,宴旸吸允着菠萝汁,大屏幕上的彭于晏正在抡枪耍帅。
 
    爆米花在齿间咯嘣咯嘣,奶香脆意,她恋恋不舍地挪开视线,望着身边第五次挽起袖口看时间的宴中北。
 
    电影将要接近尾声,他足足神游了两小时。父女间的氛围难受又沉闷,宴旸试探性地将爆米花桶递给他。
 
    宴中北随手抓了几粒,神情味同嚼蜡,宴旸说:“这电影还挺好看的。”
 
    沉沉嗯了一声,他转过脸,望着和杨桃有七分相像的女儿:“中午去吃火锅好不好?”
 
    摸着眉心的火痘,宴旸挣扎一秒蘸着酱汁的涮羊肉,屈服于美观:“昨天为了赶火车连觉都没睡好,脸上长了痘,要不我们去吃徽菜吧。”
 
    宴中北:“我都预定好了。”
 
    “正好留给没有位置的人,爸,这可是一个升华人格的好机会。”
 
    耐心走到了尽头,他说:“旸旸,人家已经在等了。”
 
    放映室的空调冷的轻飘,宴旸捏着指尖的爆米花,后颈敏感的打颤。她望着他,每个字都凿的很深:“她是谁。”
 
    陈述句很淡,淡的宴中北逃离她的视线,对焦黑屏上的演职员名单。散场后,顶灯大开,众人顺扶梯而下,唯有他们望着滚动的花絮凝成阴色。
 
    最终,放映员不得不把他们请出去。
 
    安全通道装饰文艺,木质的相框装着经典的好莱坞美人,黑白胶卷,每一帧都是雅致的美。
 
    见她决计不将视线匀给自己,宴中北主动缓和气氛:“爸爸的有个朋友赶着放假,也带儿子出来玩了,见我在朋友圈晒了电影票,人家就想聚在一起吃个饭。正好你们都是大学生,也可以聊聊学习上的事。”
 
    “我还以为你人到中年,总算感知了责任和亲情。”停住脚步,宴旸撂眼看他,“原来,你带我看电影就是为了这个。”
 
    欲言又止,宴中北说:“你别多想,只是一场简单的饭局。”
 
    “很可惜,我已经想多了。”她涂上最艳的色号,睫毛眨着狡黠,“爸,不就是见面么,你千万别紧张。我一个小姑娘,满满胶原蛋白,还能比中老年妇女害怕见光死?”
 
    走过自动门,宴中北拨通电话,大致说着电影院的位置。
 
    旋转杆的滴声刺激她心尖一跳,宴旸攥紧金属链条,视线在空气间迟疑流走,又定在一个个摩登女人身上。
 
    随着父亲热络地引荐,宴旸上下打量着俞筎,不知是该欣喜还是骂宴中北不长眼。
 
    俞筎黑发盘起,妆容整洁,四十些许的年纪,藏蓝色的长裙颇具民族风。距离再近些,能看她粗短的手指,难逃伧俗的青皮prada手包,以及与一身典雅装扮格格不入的浓味香氛。
 
    惯用的香水最能渗透女人心。盯着她只涂唇膏的嘴唇,可以想象俞筎化着色彩斑斓的妆容,应该好看的多。
 
    真奇怪,杨桃性格孤僻、清丽冷致,反而失了婚姻与丈夫。俞筎健谈热性,未语人先笑,却偏要用力过猛,制造不存在的端庄气质。
 
    俞筎冲她微笑:“旸旸,电影好看吗?”
 
    掏掏耳朵,宴旸拽着父亲的袖口,甜意四横:“爸,我饿了,现在能不能去吃饭。”
 
    被母亲尴尬地睨一眼,站在俞筎身边的男生笑着接腔:“我也饿到不行了,有什么话我们边吃边说,可以吗?”
 
    “当然。”宴中北揽住木衡的肩膀,一路调侃到了餐厅。
 
    四人入座,宴旸掌握菜单大权,在ipad上刷刷刷地点。直到消费金额趋向三千,她才将触屏笔交予服务员,又添了一扎芒果汁。
 
    “小姐,您确定点这么多?”服务员看着十人份的菜目,怀疑她在捣乱。
 
    纤手转着玻璃杯,宴旸偏头看他:“怎么了,贵店有生意不做,有财不发?”
 
    “可这菜,点的有些太多了。”
 
    “我吃不完打包...什么?都是生菜生肉,打包了也没什么用?谁说我要吃烂菜叶,我要喂给我们家狗吃。”
 
    菜名听得宴中北头大,他扫一眼女儿:“你什么时候养了狗?”
 
    “就刚刚啊,你也见过呢。”宴旸笑得天真,转眉望向那对母子,“叫俞...”
 
    一掌拍翻玻璃杯,宴中北忍无可忍:“宴旸!”
 
    被训斥声吓的不清,服务生匆匆下单,远离是非之地。
 
    擦净桌上的水,宴旸取掉拉链上的小狗挂件,笑意乖巧:“是这只狗,不是您想的那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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