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男神,她也很绝望啊——羽小飞
时间:2018-04-07 14:17:23

  林可头上绿得能养马, 竟然还能如此不动声色,果然有大将之风……
  呸,不对, 不可能!哪个男人碰到这种事能不炸的?林可十天半个月都不回家一趟, 不会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吧。
  想到这里, 唐七哪里还忍得住,当下就把向秀抛到一边,火烧屁股似地转头朝林可的书房冲去。
  林可正在找地方塞那个陶罐,门被重重撞开的声音吓了她一跳。稳住手里价值十两黄金的面脂,她皱眉看向唐七, 不悦地说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唐七急道:“大人, 夫人有身孕的事情, 您知不知道?”
  林可点头:“我听林嫂说过了。”
  “您就没什么感想?”
  唐七震惊地看着她, 连平时的谨言慎行都忘了:“您都多久没跟蔡姑娘同房了!?”
  林可怔了一下, 随即危险地眯起眼睛:“我家的事,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你不会跑去听墙角了吧?”
  唐七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干咳几声道:“咳咳,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蔡双肚子里的孩子绝不可能是您的。”
  顿了顿, 他又补充道:“才一个多月,算算时间,也不会是谢公子的!”
  此事林可早就知道了。
  她那样冷落蔡双,从一开始就是希望对方能红杏出墙。蔡双有了别人的孩子,有了真正能够共度一生的人,林可为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去计较?
  这会儿阿双要养胎,受不得刺激。她已经叫十一去调查那个“奸夫”的身份了,等孩子降生,她就找个不会损害阿双名誉的借口与对方和离,等个一年半载大部分人都淡忘这件事的时候,再撮合阿双跟那个“奸夫”在一起。
  “多谢提醒。”
  所以林可只是淡定地点点头,对唐七叮嘱道:“事关我的脸面,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千万别给我泄露出去。”
  “但、但、但是……”
  唐七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您去看过蔡双了吗,她怎么说?”
  林可顿了顿:“没有。”
  计划很美好,但要真跟阿双面对面,她还是觉得有点尴尬。而且——
  她扯了扯嘴角:“我露面的话,肯定会给阿双带去很大的精神压力。”
  “我觉得,您还是去看看她为好。”
  唐七一脸mmp的表情。他咽了口唾沫,斟词酌句地建议道:“有没有同房,蔡姑娘自己知道得一清二楚。你不去一趟,就像是有把刀子悬在她头顶上。还不如两人见面,将事情说清楚来的好。”
  林可微怔:“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沉吟片刻,她起身道:“我回府一趟。”
  唐七跟在她的身后,向秀不知在外面听到了些什么,见两人出来,犹豫一下也缀在了后面。
  林府建在诸桂。进了县城,林可穿过几条弄堂,便看到眼前豁然开朗。湖水粼粼,岸边建了一座凉亭,金色斜顶,朱红立柱,当中有一个大理石圆桌,有个女子穿着淡粉色衣裙,身上裹了狐裘,抱着个暖炉坐在亭中,未施粉黛却有十足颜色,只是神色郁郁,眉眼间透出掩饰不住的憔悴来。
  没想到在这里撞见蔡双,林可脚步猛地一顿。
  她曾听林嫂说过,蔡双近来开朗许多,喜欢在镇子里转转,尤其喜欢呆在这个凉亭里欣赏湖景。只是没想到这样的大冷天,湖上都结了一层薄冰,蔡双怀着身孕竟也还是坚持出门。
  “林大哥!”
  亭中的视野很好,蔡双微一偏头就看到了林可,眼中透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来。
  林可皱了皱眉,走上前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我不在你身边,你就是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的?”
  “我……”
  蔡双怔怔地望着林可,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林大哥,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
  林可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脸上却摆出冷漠的神色:“是。听说你怀有孕了?”
  “如果是,”
  蔡双垂眸,幽幽道:“林大哥你会为我生气么?”
  等等,这语气……
  林可敏锐地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她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了蔡双一会,迟疑道:“阿双,你不会是想让我吃醋,所以又胡乱找了一个人……”
  蔡双猛地仰起头,眼眶中盈满了泪水:“我在林大哥心里,永远都是那样的人了,是不是?”
  她轻咬樱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开口缓缓道:“林大人,我骗了林嫂。其实我根本就没有身孕。”
  林可:…………
  “对不起,林大哥,我不想骗人的。”
  蔡双伸手抓住林可的衣袖,全身不住地颤抖:“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骗你。林大哥,我、我只是想让你好好看我一眼。”
  “你眼里装了许许多多的东西,唯独没有我。”
  她哭着道:“林大哥,我只有你,这个世上我也只要你,求你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林可瞪大眼睛望着蔡双。
  上一回阿双这般啜泣时,她觉得心疼,这一次却只觉得冷。那种冷意顺着脊骨蔓延,很快传遍了全身,令她动弹不得。
  蔡双又一次使用了手段。
  那种喜欢没有随着时间而减淡,反而在日复一日的孤寂中变得越发扭曲。
  这个凉亭……
  林可忽然意识到,要回林府必定要经过这里,这里分明就是等人最好的地方。林嫂以为蔡双出门是为了游玩散心,但其实,蔡双只是为了在她回来的时候第一个见到她,从一开始,蔡双就不曾放下。
  为什么?
  是她做错了么?
  是啊,更早的时候,她就应该快刀斩乱麻。当阿双在天水做出那件事的时候,她不该轻易就原谅她,她希望阿双能红杏出墙,能自己去寻找幸福,说的好听,事实上她不过是在逃避而已。
  她一直不回林府,不见阿双,真的单纯是为了阿双好么?
  还是说,阿双的不择手段让她感到了害怕,她只是……在逃避而已。无限地将事情往后拖延,期望问题能够随着时间自行消失,是她给了阿双不切实际的希望,将她一步步推下深渊。
  林可怔立在原地,想到与蔡双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那个姑娘怯怯的像只小动物,那么恐惧,那么慌张,与青楼的□□奢靡格格不入,只因收到的些许温暖,就会在她的怀里崩溃地大哭。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林可木然地看着面前的蔡双自顾自地唱着独角戏,觉得心里那么、那么难受。唐七上前一步,像是想说些什么,林可猛然惊醒,撇开蔡双的手,轻轻地闭了闭眼睛,道:“阿双,我……”
  “林大哥。”蔡双恰到好处地提高音量,受伤地望向她,眼圈发红,发丝散乱,看上去又可怜又狼狈。
  然而林可的表情却忽地凝固,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接连后退几步,顿了顿,忽然逃离般跌跌转转地转身就走。
  “林大哥!”蔡双起身想追,踉踉跄跄走了几步,险些被台阶绊倒。
  唐七一把扶住她,朝小腹处瞄了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蔡姑娘,当初说只要一个名分的是谁?谢公子不追究,林大人不在意,不代表你就真的什么事都没做错。如今更是得陇望蜀,贪心不足,这又是何必呢……”
  蔡双的脸色登时煞白。向秀扫了她一眼,微微蹙眉,随即对唐七说道:“请唐兄将蔡夫人送回去,我不放心阿可,这便跟上去看看情况。”
  “不用了。”
  唐七朝林可离开的方向努了努嘴,微笑道:“等你去,黄花菜都凉了。放心吧,早有人跟上去了。”
 
☆、第98章 动心
 
  寒冬腊月,天冷风饕。
  林可径自出了诸桂, 独行于山野小路间, 迷茫地看着眼前乱山暮云。脚步微顿, 她身子打了个晃,忽然往后一倒就躺倒了地上,只觉得全身力气都泄了出去。寒气自沾湿了的衣袍渗进肌体,林可打了个哆嗦, 却依旧一动不动, 什么都不愿想,什么都不愿管, 神色间说不出的颓丧。
  “你这是在罚谁?”
  头顶罩下一片阴影,熟悉的嗓音响起, 讥讽的语调中不知怎么带了一丝压制不住的怒意。
  林可怔了下, 抬眼看去。
  冰天雪地间,孟昶青一身黑袍格外醒目。他俯身将林可拉起来, 微垂的长睫投下淡淡的暗影,掩住眼底翻腾的情绪:“刀山火海都过来了, 为了这点事情, 你就这般自怨自艾、怨天尤人么?”
  “我, 不是……”林可木然地望着他, 脑子里一片空白:“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赶来将天书交给你。”孟昶青将一个暖炉硬塞到她的手里, 寒声回答道:“不想竟看了这样一场好戏。”
  他仿佛向来都是从容冷静、漫不经心的, 喜怒哀乐于孟昶青只是遮掩想法的面具。然而这一刻, 他话里蕴含的怒火如此真实, 林可甚至被烧得烫了一下。
  “你都看到了?”埋在心里,不知道能跟谁说的话不知不觉地倾泻了出来。林可深深地吸了口气,低低地说道:“姓孟的,我是不是特别傻,拖拖拉拉的害人又害己。我如今想想,觉得阿双的一辈子怕是都要被我给毁掉了。”
  旁人一次次欺她骗她,她却从来都先在自己身上寻找原因,不是因为傻,而是因为那种与生俱来的良善。那不是她人框定的道德约束,而是内心自然产生的一种对全世界温柔的心情。
  “……你也只是个人。”
  孟昶青默默地看了她一会,怒意一点点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眼底浮起温和的神色,仿如春水泛起层层涟漪:“阿可,她喜欢上你,这从来就不是你的错。”
  “或许如此,但我既然给了她希望,就该对她负责。”
  林可苦笑一声,嗓音有些嘶哑:“阿双做了错事,但她……本性不坏,算不上什么罪大恶极之人。我不希望她一错再错,有一天回忆往事觉得看不起自己,更不希望她恨我。但我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把她从那个越陷越深的泥潭里扯出来。”
  孟昶青挨着她坐下。
  余晖映着积雪,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
  “蔡双是个女人,又出身青楼。”孟昶青轻声开口:“恐怕自小便学着如何讨好男人,被困在宅中方寸天地之间,久而久之,眼界也随之被捆绑。藤曼必须有树木支撑着才能活下去,阿可,她将你当作这世上唯一的依靠。”
  林可点头,涩然说道:“我知道。”
  “已知病症,对症施药即可。”孟昶青露出一丝微笑:“你是她唯一拥有的东西,蔡双自然会紧紧抓住不肯有丝毫松懈,唯有知道这世上能追求的不光情爱两字,她才会真正放下。蔡双很有天分。阿可,人生辽阔,你该让她从宅院中走出来,让她睁开眼睛看看其他的事物。”
  “走出去?”
  林可的眼睛慢慢亮起来:“你的意思是……”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把攥住孟昶青的衣袖,她急急道:“对了,你不是把天书带来了吗,给我看看。”
  孟昶青从怀里拿出一本小册子来。林可接过翻了几页,眉眼缓缓舒展开来:“不是英文!我就知道光宗不会坑我的。”
  天书是用拼音写就的,这个世上恐怕真的只有穿越者才能完整地解读。上面罗列了许多林可急需的东西,包括纺纱机和织布机……
  在古代,女子主内男子主外,导致女人必须依附于男权社会之上,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们的一切权力都源于男人的宠爱,或者是子嗣的荣耀。
  这种传统凭百浪费了百分之五十的人口,制约了社会生产力。
  而想要改变这一点,不能凭几句漂亮话,更不能依靠男人的“施舍”。广泛的社会基础才能扭转长久而来的不良风气,林可等了那么久,终于找到了那个宝贵的契机。
  与繁重的农活不同,纺织是女人也能胜任的工作。而经济基础决定社会地位,事实上就林可所知,南方一带养蚕盛行的地方,女子强势些的,甚至能在家中获得与丈夫相同的影响力。
  有了天书,林可就能开始发展纺织业,不光是蔡双,许许多多的女人都能从家里走出来,或许有一天,她也不必再这么藏着掖着,能够光明正大地宣告自己是个女人……
  当天下女子的命运改变之后,阿双,还有她的命运才会被真正改变。
  “你说的对。我想到法子了,阿双不必一直闷在家里,她为什么不能有一份事业?”
  眼睛闪闪发亮,林可猛地站起身来,双颊因为激动而泛红:“不光是蔡双,女子为何一定要依靠男人?一年或许不够,两年或许也不够,但慢慢的风气就会发生变化。我跟向秀商量一下,或许还能办个女子学堂。阿双和嫂子都是读过书的,让她们各带一个班?不,这件事还不急,时机不成熟。今年试种的棉花产量不错,明年就可以大规模推广了,接下来就办纺织厂,跟汪直商量一下,棉布不知道好不好卖,人手多了成本就下降了,我们走薄利多销那条路。”
  谈起这些事,精神气又一下子回到了她的身上。林可在原地走了几圈,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孟昶青只静静地看着她,唇边含笑。情绪终于稳定了一些,林可顿住脚步,回头对上他的视线,不由因为方才的失态而有些讪讪,干咳几声道:“你看什么?”
  漆黑瞳孔中映出林可的身影,孟昶青微笑着道:“你身上好像有光。”
  他笑得那么温柔。
  天边层云滚动,金色的阳光从缝隙中透出,仿佛长剑劈开最后的暮色。澹澹霞光中,两人一立一坐,林可望着孟昶青,忽觉心跳漏了一拍,某种新鲜而生涩的情感破土而出,缓缓绽放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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