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他晚来疯急——顾了之
时间:2018-04-07 14:19:15

  “然后我想通了。十七岁的你已经是颗熟透的果子,可十七岁的我却懵懵懂懂,跌跌撞撞,见棱见角,毕露锋芒。我当年真是个不懂事的混账。所幸上天待我不薄,给了我一个重来的机会。”
  “现在,我已及早看过东海扬尘,陵谷沧桑,而你才正要出世。我能把世间所有的苦都先尝过一遍,然后重新陪你长大一次,多好。”
  多好。
  薛璎紧紧攥着最后一封信,跪在树下泣不成声。
 
 
第72章 
  山中莺啼燕语, 咿咿喳喳,每一片景致都如诗如画。独独老松下的薛璎,身影单薄又凄凉。
  她哭累了, 突然想到, 家里的福禄考该开花了吧。
  “我就喜欢那花,明年春末能开成一片姹紫的花海。”去年冬天, 有个人这么告诉她。
  现在,她想带那个人回去看花。她一定要找到他。
  薛璎揩了几把眼, 把信整整齐齐叠好, 抱起木匣起身, 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林有刀比她先回头,一眼之下立刻拔刀:“什么人?”
  薛璎随即回身。
  来人是个中年女子,一身灰色布衣, 打扮朴素。她一眼认出,怔愣之下道:“仙姑怎么……”
  她说到一半蓦然停下,因为注意到了她手里的剑。
  太霄剑。她给魏尝打的那把。
  薛璎抱匣子的手微微一颤。对面人已经开口:“贫道来将剑物归原主。”
  她心头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哑声道:“……我不是这剑的主人。”
  “剑主人不在了, 也只能归还给女信士。”
  她咬着牙说:“仙姑此言何意?这剑你从哪里得来?”
  女观主慢慢上前来,把剑双手呈上,垂眼说:“十天前, 在这山脚下。女信士还请节哀。”
  薛璎手一颤,匣子“砰”一下摔落在地。
  埋了多年的匣子不经砸,陡然散架,信笺狼狈散落一地。四面羽林卫齐齐窒住, 没人敢喘出个气声来。
  薛璎面色煞白,强撑着笑了一下:“节什么哀?”
  “魏公子已经不在了。”她只好直言。
  “死要见尸,”薛璎冷着眼道,“仙姑光拿这柄剑来,是觉得我太好骗了?”
  “没有尸体,本就不会留下尸体。”她淡淡道,“他生来不属于这里,死后肉身自然该回到原本的地方去。”
  薛璎的心砰砰砰地砸起来。
  看见剑时她还保持了些微理智,认为这位来去神秘的女观主可能出于什么目的在愚弄她。
  可听到这话她却慌了。
  这意思是,魏尝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死后就什么都没有,灰飞烟灭了,连皮肉白骨都不会留下?甚至她都不能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她的双唇颤抖起来:“凭什么,我凭什么信你……”
  “贫道并无欺骗女信士的理由,也不需要女信士相信。贫道话已带到,不过是想劝诫女信士朝前看,你若不信,大可继续寻找,只是五年,十年,穷极一生也不会找到。”
  她说罢再次将剑递来,薛璎终于肯抬手接过,抚摸着吞口处已然凝固的血渍惨笑起来:“这算什么……”
  是怎样慈悲的命运,让原本阴阳两隔的一双人再次相逢,让那些本不可重见天日的信笺,历经三十余年的掩埋,兜兜转转来到她的手上。
  可又是怎样残忍的命运,让她在看到这些信之前,就彻底失去了他。
  薛璎攥着剑,耳边隐隐响起去年深夜廊灯下,魏尝与她说过的话。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一晚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他第一次冲她动怒,冲她说气话,却最终连后悔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我可以慢慢等,但我们不要有争吵,不要有误会,不管将来遇见怎样的人或怎样的事,我都不会像我父亲那样赌气,你也别像薛嫚那样放弃,行不行?”
  她双膝一软,颓然坐在了泥地上。
  谶言早就来过,只是彼时未曾发现,待意识到,回头却看见命运亮出的森凉白刃。
  当初是他不懂,如今是她。所以重来一次,结局还是一样。
  薛璎抱着剑坐在地上,眼前一遍遍闪过魏尝离开那天,扶着门框的背影。
  她为什么没上去抱抱他,为什么没说她可以原谅。
  现在她怎么办?
  “女信士保重身体,贫道先行告辞了。”
  “等等。”薛璎支着剑踉踉跄跄站起来,看向林有刀,“都退下。”
  一干羽林卫听命远离。
  女观主看了眼他们,问道:“女信士还有事?”
  “我属于这里吗?”她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他不属于这里,那我呢?我与我的生父生母没有一处相像,却与薛嫚长得一模一样,我又是怎样的存在?其实我也是凭空来到这里的,不是吗?”
  女观主笑了笑,没说话。
  薛璎继续道:“那么,我能不能回到属于我的地方?他能来到这里,我能回去吗?”
  “你与你的前身,是不可能同时存在的。”
  “那就回到薛嫚死的那天。”她语速很快,几乎毫不犹豫。
  “回到那天,你要如何对他解释你的身份?他没有这段记忆,不会知道未来有个大陈,大陈有个长公主。”
  薛璎掩在袖内的手微微一颤:“我可以不做长公主,可以用薛嫚的身份活下去。”
  “这谎要撒就得撒一辈子,何苦?薛国那位公主,在卫王宫是怎样艰难的处境,女信士应该很清楚。何况不曾经历过那暗无天日的五年,魏公子也不可能是现在的他,未必懂得珍惜你。”
  她紧紧咬牙:“我不在乎。”
  只要能再见到他,即便他跟现在不一样,她也不在乎。
  女观主笑着叹了口气。
  薛璎眨了眨眼,似乎听懂了这声叹息的含义。
  如果她能早点想通这个“不在乎”多好。对她来说,魏尝是他,卫敞也是他。只要是他,哪怕是不完整的他,残破的他,她都想要。
  而对魏尝来说,薛嫚和薛璎也是这样。
  只要还能再次拥有,又有什么好较真的?
  “女信士当真想清楚了,大陈的一切,您都愿意舍弃?”
  “如果我回去,这里会怎样?”
  “假使世事回头,那么宗太医还是年轻的宗太医,魏小公子还是襁褓里的魏小公子,而陛下远远未出世,这里的一切会跟着变化、重来。女信士将记得这里,可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会知道女信士曾来过。”
  “如果我希望改变现在的局面,让大陈和平稳固,百姓不受战火之苦,让陛下能够与生母团圆和睦,拥有无忧无虑的童年,可能做到吗?”
  “女信士回到过去便成了先知者,自然有机会改变现状。”
  薛璎点点头:“那就请仙姑帮帮我。”
  她笑了笑:“女信士跟我来吧。”
  *
  薛璎跟她走了,一句交代也没留。她离开后,一切就会归零,任何告别都是没有意义的。冯晔不会记得她,不会有不舍,而魏迟呢,她可以见到刚刚出世的他,慢慢陪他长大。
  她跟着女观主弯弯绕绕,到了一处山洞前。
  “施术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女信士需要睡一觉,就在这里吧。”女观主说。
  薛璎点点头,弯身进去,按她所言躺下。
  洞里昏暗,身下也不干净,她阖上眼,却忽然觉得无比安心。安心于再睁开眼,就能来到一个有魏尝的地方。
  多么荒唐的期待。
  她想,魏尝当年躺在榻子上,等待巫祝施术的时候,应该也是这个心情吧。
  她又想,她运气挺好,去的是过去而非未来,而且薛嫚死的时候,魏尝在外打仗,她应该有机会跟她顺利对换,只是要小心那些奸佞小人再对她下手。
  她还想,既然在魏尝看来,薛嫚没有死,那么太尉一家大概不会被杀干净了,可这家子是个威胁,她过去以后,要赶紧想办法除掉他们。她才不会自杀呢。
  薛璎太累了,整整十日殚精竭虑,几乎没大合眼,这一静,脑袋里胡思乱想一番,竟当真很快睡了过去。
  她睡得很沉,睡了很久,最后被夕阳光照刺醒。
  金红的日光照进洞里,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到底身在何方,就先看见了盘膝坐在自己身侧的人。
  这人低头瞧着她,似乎已经看了她很久。夕阳照亮他的眉眼,一笔一划都是温柔。
  见她睁眼,他的手轻轻抚过她额前碎发,说:“醒了?睡饱了吗?”
  薛璎一瞬泪如雨下。
 
 
第73章 
  魏尝立刻慌了。薛璎撑肘要起, 他去扶她,扶到一半被她轻轻推开了手。
  她盯住他,朝他胡乱摸索过来, 边无声落泪, 边要找什么似的样子。
  魏尝不明所以,张着胳膊让她摸, 边结巴道:“别哭,别哭……你找什么?”
  薛璎头昏脑涨之下终于想起什么, 一句话不说, 攥住他左边袖口就往上捋。春衫单薄, 连带里衣一道被捋上去。
  薛璎抓着他的小臂,定睛去看他的左手肘。一道狼齿咬下的疤痕,狰狞又显眼。
  她狠狠拧了把他胳膊:“魏尝, 你又骗我,还联合外人来骗我!”
  她初初醒转,以为自己到了三十六年前,打算好了要扮演薛嫚, 但一见魏尝这没大变的模样又觉不对劲。
  只是发现不对劲也不敢立刻回话,怕万一是自己没弄清楚,直接开口露了馅, 结果就看到了这道疤。
  去年雪山初遇,他为救她留下的,一道魏尝有,而卫敞没有的疤。
  魏尝那胳膊硬得寻常人根本拧不动, 但他还是配合地闷哼一声,而后哑着嗓子解释:“不是,这次我真没骗……”话说一半却被堵住了。
  薛璎一边掉眼泪一边扑上来,搂着他脖子啃他的唇,说:“你就骗我吧……”
  你就骗我吧?这是反话吧?完了。
  魏尝有点发憷,被她啃得说话也含糊了:“不是,你别生气,我是因为……”
  “骗我也行,骗我一辈子行不行?”
  她离开他的唇,抬头盯住他,一双眼肿得像核桃,又瘦得脱了形,其实不是特别美。但魏尝那心忽然就七零八落了。
  她好像没生气,反而埋头抱住他:“我给你骗一辈子,你别死回去……”
  魏尝突然就不着急解释了,又是心疼又是动容,回抱了她道:“不会骗你了,也不会死的,死也要死在你身边。”
  薛璎原本渐近平静的心境又被他这话撩动得澎湃。
  她凑过去再次吻他。
  魏尝哪里见过这样的薛璎,心跳得凶猛,嘴下也凶猛起来,转瞬跟她勾缠在一起。
  俩人都是一副要溺死在这个吻里的架势,甚至薛璎还动上了手,在他衣襟处来回摩挲,片刻后似乎察觉到他肌肤烫得异样,就伸手去探。
  魏尝含着她唇咕哝着解释:“累烧了,没大事,睡一觉就退了……”
  但薛璎的手已经探了进去。皮肉相贴,他烧得更汹涌,赶紧松开她,阻拦道:“我好好的,真好好的,你就别……”
  别这时候点火了。深山老林的,地方不对啊。
  薛璎置若罔闻,抬眼看了他片刻,说:“不行吗?”
  魏尝一愣。什么行不行的?
  她那双泪眼还是半湿的,就那么朦朦胧胧瞧着他,说:“这里不行吗?”
  他就是再傻也该听明白这种暗示了,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他瞠目结舌道:“这……这里啊……”
  魏尝抬眼环顾了一圈周遭。山洞,杂草,乱石,泥巴,树枝。
  他喉结一滚,艰难吞咽了一下。这种环境虽没试过,但行是绝对行的,毕竟哪儿不行呢,就是好像不太合适。
  对她来说,这是该珍之重之的第一次。可她眼下情绪不稳,极可能是冲动之下的决定,他该理智点。
  然而他刚要摇头,就见薛璎吸了口气,说:“我想……”
  “……”
  魏尝发现自己腿都开始抖了,激动得一点出息不剩,颤着声明知故问:“想什么?”
  她攥着他胳膊,犹豫了下,还是说:“跟你练武。”
  苍天,这荤话太具有冲击力了,简直是在往人天灵盖上拍。试问全大陈,乃至边外全匈奴,天底下哪个男人这种时候还能忍?
  魏尝哆哆嗦嗦看了眼周身乱石,拿出最后一道虚伪的坚持:“这地方有点扎人,会弄疼你么?”
  薛璎摇摇头:“那我在上面。”
  “……”
  就冲这句话,他命都要给她交代在这里。
  魏尝摩拳擦掌几下,准备动手了。
  但薛璎比他更快,因为她不摩拳擦掌,直接将他推倒在地,一手扯开他衣襟,一手拽散他腰带,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熟练得像上辈子做过似的。
  哦,上辈子是做过,原来这种记忆也能残留。
  魏尝被她的生猛唬着,略略落了下乘,但他本就不打算将她一身衣裙卸干净,荒郊野岭的,不合适。
  所以看她吻上自己锁骨,她一边哄她“别急”,一边轻轻抽散了她腰间一根系带。
  春衫薄,松这一根系带就够他上下其手了。他的手从她衣侧探入,再掀开她的里衣,贴着她的皮肉抚上她腰际。
  薛璎大颤一下,不得不停下吻他胸膛的动作,抬起眼看他。
  魏尝被这怨怪的眼色一瞧,无辜道:“现在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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