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何方——遥亿叁
时间:2018-04-13 10:32:30

  你到底,有没有将我当成好友呢!
  司马淳依然呆呆愣愣地看着何叔宝,又听何叔宝给她讲了园子里的一些景致,缓缓开口说道:“阿宝,今日能再见你,我很高兴。”说着便朝何叔宝笑了笑。
  何叔宝有些迟疑地伸出手,揉了揉司马淳头上的两个花苞苞,似是想起了什么,从衣袖里摸出两个金铃铛来:“呐!这个拿去玩罢!”
  司马淳便笑开了颜,欢欢喜喜地接过来,爱不释手地把玩着,似乎方才那个,突然间有些伤感的司马淳,是何叔宝眼花看错了一般。
  司马淳听何叔宝叮嘱了几句,便按他指的方向,绕出了竹林。
  安宁公主与翁姑姑带着那几个先前不知去向的宫女正站在大道边的树影底下等她。
  司马淳提着裙子蹬蹬地跑过去,安宁公主拉住她,手指在袖中将她轻轻一捏,司马淳与她对望一眼,两人并未说话,便像从未在园中走散一般,继续游园。
  身后的翁姑姑与众宫女们,也都垂着头,半点不提方才的事。
  司马淳心下明了,这应当是被太子殿下敲打过了吧。这位太子殿下的手段,不容小视啊。
  要说老皇帝还在位,却出了这么一个贤德的太子,谁心里不会咯噔一下啊,可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朝野上下,他都能左右逢源,连皇帝陛下对他也是赞不绝口,这人,实是位人才。
  这样的人物,他的私情之事,即使阿宝不说,司马淳也是打定了主意,绝不多说一句话。况且,她想说话也够不上吧。
  司马淳与安宁公主一道,走回到了园中的回廊中,前方却是临湖的一石船坞,正有不少贵女在里面说笑玩乐。
  司马淳进去时,正听得一道温雅有礼的声音说道:“此园景致不错,宛如画中,不如我等在此联诗作赋,不负此番美景。”
  说着还吩咐下人备纸笔。司马淳听得翁姑姑在旁小声地指点安宁公主:“这位是太子舍人崔适家中的小娘子。”
  哦,这位崔适,也是南梁的旧官儿吧,到得新朝,别的不说,这眼光还是不错的嘛。
  司马淳边想着边打量这位清秀佳人,果然是一身的文气。
  一个明快的声音响了起来:“咱们那笔字儿啊,只好上得帐簿,这吟诗作对的事儿,咱们可排不上边儿。湖那一头儿的郎君们都等着下笔呢,咱们也别凑这个热闹了。”
  又有一道爽朗的声音道:“是啊,你们爱写个酸诗的,可别算上我。我看这园子,精致是精致,只是太小了,跑马都跑不起来,没劲儿透了。”
  说完,两个娘子便旁若无人地商量着去郊外跑马的事儿来。
  连司马淳这深居宫中又无任何消息来源的人都知道,大齐朝一统南北,结束了好几百年南北分治的局面,可这南北之争,从未停歇过。就连这后宅之中的小娘子们也不时地争上一争。
  江南的小娘子身娇体弱,能诗文,而北地的胭脂却是英姿飒爽,善骑射。
  司马淳倒是觉得各有各的好,完全不用比较啊。
  这主要是因为司马淳的阿娘,南梁端宜大长公主就不是个娇滴滴的娘子。
  她可是位掌兵事、主政务的实权公主。虽然司马淳自己是有一些娇气啦,可是她也很会欣赏各种不同的美女的啊!
  船坞中的贵女们小小地争执了起来,只有几位公主自持身份,只在一边面带微笑地饮茶,丝毫不受影响。当着公主们的面儿,贵女们也不好太过放肆的。
  待安宁公主进来坐下时,船坞里的贵女们都息了声,另外几位公主是不屑地,连眼都没抬起过。
  安宁公主只淡淡地坐在那里,周围的贵女们便起了身,不愿与她坐在一处。安宁公主的绝色,实在是太有杀伤力了。
  司马淳静静地坐在安宁公主身边,看着她面上是不动声色的,但那宽大的衣袖里,一定是在搅着帕子,知道她心里也有不安,便伸出手抚了抚安宁公主,安宁便回之一笑。
  司马淳感觉到有人在拉自己,便疑惑地回头去看,只见一个穿着藕色衫裙的小娘子,圆圆的脸,眼睛亮晶晶的,正轻轻地拉着自己的衣袖,见到司马淳回了头,便抿唇一笑,小声地对司马淳说道:“你便是淳宁郡主吧。”
  司马淳眨眨眼,似乎自己并不认得眼前这位小娘子呢。
  这自来熟的小娘子见司马淳不答话,也不在意,笑嘻嘻地说道:“当年在建业,我曾见过郡主呢。我是何家的,阿露,何叔宝是我族兄。”
  “哦。”司马淳面无表情地答了一句,心里却是炸开了锅。
  你们江南何家居然也有人在北齐为官?
  看这小娘子,在一众大齐的贵女中,也毫不扭捏,语笑嫣然。
  我怎么从来不知,阿宝,你们何家除了营造之事,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啦!
  既然如此,前世时,你怎么不来看我?
  司马淳便兴致不高地与那何露应付了几句。
  等司马淳与安宁公主回到丹阳宫中,天色已经渐暗。
  安宁公主拉住正要跑向自己殿门的司马淳,轻声说道:“今日……”
  司马淳看了她一眼,等她继续说下去,安宁公主正待要说下去,却见翁姑姑匆匆赶来,神色是难得一见的急切。翁姑姑带来了一个消息,皇后娘娘有恙,着各宫妃、公主、郡主前往侍疾。
  司马淳并没有错过安宁公主眼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喜意,随之便被担心与忧思代替。
  司马淳低下头,难道,这也是他们所谋划的么!
  
 
  ☆、安宁5
 
  皇后娘娘的的病情,几番起伏,却总不见好,宫中的气氛也跟着沉重了起来,连过个年都少了几分热闹。
  正元帝与皇后娘娘慕容氏是多年夫妻,感情一向很好。当然,帝后和睦,这于朝中,是件好事。
  只是这正元帝心下烦恼,连往年年节时都会给朝臣们赐下的菜品,今年都不太上心了。
  倒是太子殿下,很是替父皇分忧,闲暇时拜望了几位老大臣,使得太子殿下在朝野中的名望更加深了几分。
  二月十二花朝节之后,皇后娘娘的病情才有了好转,宫中的气氛总算不那么紧张了。不用侍疾的宫妃们也都有了几分心情,将自己打扮地花枝招展。
  宫中未出阁的公主们,也能够在各自母家的安排下,出宫去散个心,踏个春。
  没有母家的,诸如安宁公主与司马淳这样的,便显得有些尴尬了。
  安宁公主与司马淳出自南梁,南梁虽已亡国,但正元帝一向礼遇南梁旧臣的,连带着这被摆在高位的安宁公主与司马淳都是接进宫中,由皇后亲自教养。
  即便像安乐公主这一进长安城,便被正元帝许给了骠骑大将军穆白为继妻的,也是皇后娘娘作主,由宫中出嫁。
  皇后娘娘虽是一向不喜江南女儿的娇媚,但作为一国之母的气度,还是在那儿摆着,以往对安宁公主与司马淳倒是不太差。
  只是皇后娘娘这一病几个月,好起来后,似是连之前的表面文章都不爱做了,丹阳宫的事一概不过问。
  司马淳心下有些糊涂,不明白,怎么连着数日,皇后娘娘都没有派嬷嬷前来问一问二人的起居呢?皇后素有贤名,不像是会任性妄为之人呐!这明摆的刷贤名的机会,怎么会放手呢?
  司马淳嘴里并不多说什么,只是在去看安宁公主时,惊讶地发现,安宁似乎有些不太对头,  有时和她说几句话,她也是心不在焉的,又常常低头咬唇垂泪。
  莫不是与太子有关……
  司马淳使劲地抽回思绪,不让自己去多想。可是她不想,并不代表别人不想。
  这日,皇后娘娘慕容氏如常一般喝完了药,很有几分嫌弃地对候在一旁的荣芳说:“本宫这都好了,如何还要吃这药?”
  荣芳姑姑打小伺候慕容氏,立时笑道:“这可是陛下特地嘱咐的补汤呢。”说着端起一早准备好的茶盏递给慕容氏,“等娘娘好全了,便可安心与陛下去岐山行宫了。”
  慕容氏接过茶盏,笑道:“我倒是想安心呐!”说着眉毛便拧紧了,“这几日太子那边如何?”
  荣芳姑姑小心翼翼地回话:“太子近来一直谨言慎行。”
  慕容氏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盏,满室便听得“噔”的一声响。
  宫人们都低下了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哼,你别为他说好话,我还不知道他!”慕容氏顿了一下,“本宫就他这一个儿子,自是希望他一切都好,一般的要求,只要不过份的,本宫都依着他。只是这个安宁……”眼中闪过不屑。
  荣芳姑姑小声说道:“奴婢看这个安宁公主,的确长得和天仙儿似的,也不怪太子殿下会看上她。”
  “光是长得好看有什么用!”慕容氏眉毛都要竖起了,“这宫里从来不缺少美人!本宫好不容易将他扶上太子位,他怎能如此不晓事!真以为陛下会一直纵着他为所欲为么!”
  看那安宁公主那娇滴滴的样子,除了那一张脸,能对博儿有什么帮助?博儿真是被人给捧坏了,那前太子虽被贬为庶人,但人还没死呐!
  皇后慕容氏虽为元后,但她并非是正元帝的元配正妻,正元帝还是皇子时,王妃是高氏,生了长子穆勇,只可惜高王妃福薄,还没等正元帝登上帝位,便撒手去了。
  等正元帝登基后,便聘了鲜卑慕容氏的嫡女为后,才生了穆博。
  慕容皇后实在是贤良,将穆勇视如己出,只是宠溺太过,前太子行为太过放肆,宫里宫外的劝戒一概不听,正元帝一气之下便将他贬为庶人,立了穆博为新太子。
  这其间有多少事,不能为外人道也。
  司马淳全部不知,她只知道,安宁是越来越不对劲了。
  丹阳宫来个什么人,送来个什么东西,安宁公主都会战战兢兢的,手还止不住的颤抖,有多少次,都是靠司马淳拉住她的手,她才回过神来。
  翁姑姑说了她好多次,她也改不过来。
  司马淳叹叹气,心底原先那若有似无的郁气,在看到安宁公主这个样子后,也慢慢平息下来。
  前世时,你也有过如此这般的无助慌张么?
  相比之下,我那般一无所知确实是幸运啊!
  也许是带着点幸灾乐祸吧,感觉心结解开了一点点后,司马淳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每日的饭量都有增长。与安宁公主真是鲜明的对比。
  安宁公主双眼有些无神,可怜兮兮地问翁姑姑:“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还是没有传消息进来么?”
  翁姑姑垂着眼,回答说:“太子请公主不必太过惊慌。”
  安宁公主摩挲着手中的双莲佩。又流下泪来。翁姑姑知道劝不住,便什么话也不说了。
  司马淳过来时,安宁公主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 
  安宁公主小声说道:“阿淳,你没什么要问我的么?”
  司马淳看了她一下,想了想,说:“我,不知道要问些什么?”
  安宁公主望着司马淳,那左眉边的胎记还是那么明显,若是不看这个胎记,司马淳的长相还很是不错的,只可惜那块胎记……
  安宁公主抬手抚上了自己的玉脸,不知是对司马淳还是对自己说:“长成这副容貌,也非我所愿,可我也没得选择……”
  安宁公主突然转向了司马淳,以从未有过的凌厉的语气低声说:“阿淳,我嫉妒你。我们都是无家可归的人,为什么,凭什么,总有人替你安排好一切!而我……”眼中瞥见翁姑姑进到殿中,安宁公主便不说话了。
  司马淳诧异地看着安宁公主,完全不明白,安宁她为何会突然这么说,待要继续问她,安宁却是拿着帕子掩着脸,不再说话了。
  司马淳只好回到自己殿中去琢磨了。
  “总有人替你安排好一切!”
  司马淳倚在榻上,反复地回想着安宁公主所说的这句话。
  难道是说,自己在宫中,也一直有人在关注她么?
  是谁呢?阿娘?不,阿娘早不在世了。
  小舅母?也不会,小舅母连自己的儿子都保不住,哪里能顾得上我呢?
  难道是,阿宝?阿宝再有本事,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小郎君而已,逗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娘子们倒是可以,这样的事,他恐怕不行。
  司马淳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迷雾中一般,如果前世也有人在安排自己的一切,那为何她会在宫中蹉跎十年呢?可是这宫中的十年,自己也确实没出过什么大事儿。
  司马淳觉得矛盾极了,她不能否认,前世在宫中十年,先住丹阳宫,后住撷英殿,虽然一直都是默默无闻,但也算是平安无事。如果这样的结局算是不错的话,那她确实应该感谢给她安排这一切的人。
  罢了,罢了,不去想这些了,今生重来这一回,难不成还会不如前世么。
  司马淳想通了这一点,便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司马淳便跑去了安宁公主那里,不顾安宁还在梳妆,拉着她的手说:“安宁,你相信我,你一定会好好的。”
  安宁放下手中的花簪,笑了一下,说:“昨日我说错了话,阿淳你别怪我。”
  司马淳重重地点点头:“嗯,我明白。”
  是的,我明白,我虽然没有经历过那些儿女情长,但看你那焦急的样子,我也知道,这事儿,定不会太容易的。
  你在情急之下,不由自主地嚷出了心里话,我真的不怪你。
  我早便知晓,你嫉妒我。
  你在建业宫中,不过是个母妃早逝的小公主而已,而我,是端宜公主之女,生下来便被封为淳宁郡主。
  你与我阿娘虽是同辈的公主,你却远没有她那样的权柄,你除了那张如花的容颜,还有什么呢?
  建业皇宫的众人,都只认为,你不过是我的一个玩伴。
  可是我,是真心将你当成好小姨,好玩伴,好朋友的,我以为我真心待你,你也会真心待我。
  却没想到,你嫉妒我,如今到了长安,我已靠山全失,你还在嫉妒我。
  但,我不怪你。
  你说的没错,我们都是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如今在宫中,只有我们,相依为命。
  司马淳垂下眼,不想让安宁公主看到自己此时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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