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群D丝眼中,但凡刮风下雨,天降陨石,和宇宙大爆炸,也都跟女人爱钱有关。
简直荒谬透顶。
夏澄不想继续跟苏恒谈下去,她掉头就走。
苏恒愣了半晌,赶紧追过来,拦住她,“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
夏澄脸上怒气未消,但内心已逐渐冷静下来。
这件事错不在苏恒,他只是倒楣地成为杜长青的替死鬼。
她心情再恶劣,也不该随便拉个人当她的受气包。
夏澄说:“你没错,这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苏恒摇摇头,“无论如何,我也不该说出来,一个人会从嘴里说出别人说过的话,心里必定也是认同那样的想法,才有办法说得出口。”
夏澄看着他,不发一言。
苏恒勉强地扯出笑容,“我很抱歉,因为我知道自己远不如乐医生,所以才忌妒得说出那些可怕的话,你生气是对的,我拿杜长青的话来问你,确实是个很卑鄙的人。”
那么骄傲的人,低声下气成这副德性,夏澄不觉得好笑,她只觉心酸。
人家都以为她爱上苏恒不是为了他的才,就是为了他的钱,所以当诽闻事件发生后,她没有离婚,却选择站出来替他开记者会,曾经被外界解读得很难听。
他们说她配不上他,尤其她一点也不年轻,更没有能力,完全比不上社交名媛袁莉。
出面捍卫婚姻,不过是权宜之计,因为她要站稳正妻的身分。
那些话有真有假,但里头倒是有一句是实话,她的确已经不年轻。
男人的年纪跟女人的年纪,从来不能用同一种计量方式去比较。
苏恒还值壮年,她却已是个年华老去的女人。
八卦小报也说,夏澄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可无人知道,在那棵树还是树苗时,是她一点一点地灌溉它,陪伴它成长茁壮。
因为这样,无论外头的人说她有多么幸运,从苏恒那里得到多少好处,又或者臆测离婚后,她可以分得多少财产,她都是问心无愧,理直气壮。
其实苏恒能给她什么,她一点也在乎。
只有夏澄自己知道,她爱苏恒的是什么。
他只会在她面前,表现出孩子气,他脆弱的时候,没有人能像她一样安慰他。
苏恒比其他人所想的还要依赖她,在尔虞我诈的世界里,他只对她一人表现出真实的一面。
虽然她的位置,后来被袁莉给取代,但她一直没忘记过他像孩子般,向她道歉认错的样子。
两个苏恒多多少少,还是有相似的地方。
不经意勾起的回忆,让夏澄忍不住叹气。
“我不怪你,你是不是真那么想,我也完全不放在心上。”
苏恒垂下眼睛,失望地问:“是吗?”
夏澄一怔,没再出声。
苏恒无奈地笑,“现在我们不可能当朋友了吧?”
夏澄呆住很久,缓缓地说:“嘴巴长在别人脸上,我不可能让人不说话,但朋友不同,你说的话,我当作是建议,刚刚就当你是来跟我打杜长青的小报告。”
她竟然还得安慰他,这情景像超现实主义画作,既幽默又荒谬。
苏恒看着她笑了笑。
她也对他微笑,但笑容很僵硬。
不过也好,事情总该有个解决,她是不可能爱上他,但也不好总对他冷嘲热讽,跟杜长青的事情一样,问题根本不在她眼前这个苏恒身上。
迁怒是最下作的事,无端承受怒气的人多可怜,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从这天开始,夏澄慢慢地放下心结,把年轻的苏恒当作普通朋友看待。
他也不是那种会做过分举动的人,两个人相处的情况,像会一起约出门念书的朋友。
学业上,苏恒从不吝啬主动给予夏澄帮助。
这时候的电脑软件,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学会,在要运用前,得先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软件,再去摸索该如何使用。
坊间开始有许多补习班开课,专门指导人家运用电脑软件。
苏恒在计算机上的能力卓越,他已经知道怎么使用当时最新的简报软件PPT,并且还为夏澄设计出几款简单大方的模组,方便她能快速上手。
苏恒说:“这是我顺便做的,如果合适的话,你就拿去用。”
“怎么好意思。”
“你不用跟我客气”
夏澄沉默片刻,“其实我是电脑白痴,你给我这软件只不过是浪费。”
苏恒松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又要拒绝我。”
夏澄笑了笑,不做解释。
苏恒耐心地教会夏澄该怎么做出PPT,这让她上台报告时,比同班同学多出一些优势。
夏澄原本想礼尚往来,贡献一下自己所学。
可医学是这样,在没到医院里真正接触过病人,学到的知识,根本没法用在活人身上,一切只不过是纸上谈兵。
她想了想,还是没无良到拿苏恒当小白鼠,只是顺口提醒一句,“你能不抽烟就别抽,酒也不要多喝,我在书上看过肝癌的图片,那真是非常可怕。”
苏恒看着她,“你说话我一定听。”
见她低下头,他连忙补充说:“你将来是医生,听你的话准没错。”
余月华不只一次旁敲侧击夏澄跟苏恒的关系。
夏澄的态度显得大方,她毫不隐瞒地说:“他只是普通朋友。”
余月华哼笑,“呵,你想骗谁?”
夏澄挑眉,似笑非笑地问:“小华,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不是在吃苏恒的醋?”
“还来,我跟你说正经的,你不要开我玩笑。”
“不然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他?”
余月华脸色微变,心虚地吐了吐舌头,“我不喜欢他老缠着你不放,他又不是女孩子,怎么可能只想跟你当普通朋友,我才不相信男女间有真正的友谊。”
夏澄自己也不信,不过这不影响她对苏恒保持的一贯态度,“都是同社团的朋友,他要来找我,我又不可能赶他走。”
“就他最烦人,乐医生才不可能这样。”
夏澄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小华,我知道你讨厌苏恒,而且一直对他有偏见,可你却对我说乐医生的好话,你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余月华讷讷地说:“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乐医生比苏恒好太多,你不应该放弃他,而去选择身上有污点的人。”
她指的是复读班的那件事,苏恒已经逃不开这件事所带来的恶果。
这年头男人跟女人一样,都很讲究名声,声名狼藉的男孩子并不容易在他们这样的大学里,受到女生的青睐。
毕竟选择那么多,没人愿意浪费时间去搞清楚,苏恒到底是不是好的对象。
放弃他也不让人难过,因为马上有更好的人出现递补。
良禽择良木而栖。
如果禽少,一眼望去都是木呢?
那谁也不耐烦去停在一棵长过虫的树上,哪怕不会摔下来,也使人膈应。
夏澄笑了笑,“小华,老实对你说,我不想谈恋爱,无论是谁,我都不喜欢,现在我只想把心力放在课业上。”
“那多寂寞。”
余月华用的是寂寞两个字,但不得不称赞她用词非常精准。
夏澄觉得寂寞或许也不是坏事,至少能让人知道自己正在做些什么。
爱情是很奢侈的玩意儿,不是人人都玩得起的,背后要付出的心血太多。
她已经不再有勇气,敢再去追求同样的东西。
当爬上过高峰,观赏过最壮观的日出景观,往后在平地仰望的太阳,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
对此,徐宁很有自己的一套见解,“澄澄,不如把他们都吊着吧,反正你也没有损失不是?他们想对你好,你装傻一点接受,难道他们以后还能拿借条,请你履行清偿责任吗?”
这样的言论出于一个三流大学的法学生嘴里,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徐宁学习成绩低落,可拿一些法学名词来说嘴,倒挺头头是道的,虽然她说的大部分都是歪理。
夏澄跟余月华面面相觑,两人都笑了。
好吧,没心肝的人确实在社会上比较有生存能力,就算世界末日了,他们也依旧能够活得很好。
夏澄也对这件事,发表最后一次意见,“未来一切或许都有可能,谁知道呢?但饶过我吧,现在我真不想谈恋爱。”
也好。
爱太深,就会醉,醉了容易失去理智与判断力。
当时,跟苏恒在一起最美好的日子,让她一直处在微醺状态,从未想要清醒过。
这样的爱情,可一不可再,过了便不会重来。
她宁愿专注课业,至少学期成绩不会背叛她的期待,就算挂科,也还有补考跟重修的机会。
第28章 战斗状态
夏澄无风无雨地顺利升上大三。
她开始接触一些比较特殊的专业课程,医学部大三修的课, 是学生时期最多的, 其他科系也是, 但不像他们差异那么大。
大一大二时, 他们所学与普通大学生没什么差别,大三以后就彻底走向医学领域。
夏澄被巨大的功课压力, 压得喘不过气来。
倒不是学的东西有多困难,就是初入医学大门, 要学的东西太多,各种知识庞而杂,全都要塞进脑子里, 让人有点消化不良。
她整天抱着教科书。
除了记忆专业单词外, 她还得弄懂药物跟机体如何相互作用。
最可怕是考试。
教授会在十来台显微镜底下,放着各种细菌或寄生虫玻片, 然后分成各小组。
学生一个接着一个进去, 限时观察, 写下答案, 紧接着同时移动,换到下一台显微镜。
她连停顿的机会也没有,因为不能耽搁后头同学的时间。
写到后头, 夏澄总会头疼地想,“咦, 怎么这题的答案跟前几题一样,到底哪个才是对的?”
偏偏又不能回头再去看一次, 最后结果出炉,两个都是错的,原来这是另外一道题的解答。
天底下最悲伤的事,莫过于答案就在眼前,你却不知道该填在哪个空格里。
听说将来解剖课也比照同一种方式办理,教授会在每张床上的大体老师标出题目在哪,再由学生判断那是人体的何种部位或是构造。
这种考试考一轮下来,足够使人神经绷断好几条。
几个二十出头岁的同学,考完后,硬是冒出好几根白头发。
简直惨无人道。
即便夏澄非常努力,也读得痛苦万分。
当然这么凄惨的人不只有她,整个6203寝都是一样的,她们全部进入战斗状态。
在宿舍里,她们最常做的事,就是忽然翻开一张图片,问对方这是那种微生物或寄生虫。
小芹感叹地说:“我不吃荤已有一段时间。”
叶孟欣说:“菜里也有寄生虫的。”
小芹:……
秦瑜摇头,“你们那还算好的,中午我吃面,那红汤里冒出白面条,我还以为我看到一碗……”
小芹哀号,“不不,你别说,我不想听。”她摀起耳朵,猛摇头。
夏澄听不下去,她木着脸说:“你们至于这样吗?振作点!终点就在不远的前方。”
叶孟欣说:“我看不到终点啊,到底我们每天这样熬夜是为了什么?”
秦瑜回答:“我读医是希望能济世救人。”
夏澄感叹,“同学,你实在太伟大了。”
小芹咳了一声,“我的理由稍微简单一点,我觉得穿上白大褂的人,看起来特别好看。”
三人陷入一阵沉默。
夏澄提议,“待会儿我们出去吃面吧。”
叶孟欣跟秦瑜异口同声说好。
小芹继续嚎,“啊啊啊,你们真坏,联手欺负我!”
可日子这么忙,还是出了事。
夏澄的父亲被检查出肺癌复发,必须进医院再做一次切除手术。
当她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手掌已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那天晚上,她躲到淋浴间里,摀着嘴哭,但哭完发泄过情绪后,她又恢复正常,现在不是她能够懦弱的时候。
她必须坚强起来。
夏振池决定北上动手术,唯一庆幸的是,这一回的癌细胞并没有转移。
……(回忆分隔线)
若按照前世的经历过的事,夏澄的父亲是在她大四下学期发现转移,那时连动手术的机会也没有。
医学上能帮助他的已经不多,他的情况确切来说只是在等死。
这段时间也没有很久,几个月而已。
生命从有到无,从健康到消逝,快得几乎让人措手不及。
那时候的夏振池只有一个心愿,他要见苏恒,并且如果这个男孩子能让他满意,他希望至少能在死前,亲自参加女儿的婚礼。
夏澄表面上虽然答应,可她却不知道苏恒会怎么想。
交往将近四年,他一直没有去她的家里拜访过。
也许是心虚,人一旦做了什么亏心事,自觉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便会下意识避免跟对方见面。
但夏振池的身体状况已坏到那样的地步,苏恒不可能再逃避。
他们是在医院的病房里见到面的,但在第一次接触后,夏振池已经不喜欢苏恒。
不,不对,正确来说,夏振池打从一开始,心里就不同意夏澄跟苏恒交往。
早在他们在复读班谈恋爱,夏振池就一直静观其变,没想到“变”还未等到,他自个儿的身体就已经到了最糟的情况。
夏振池让夏澄先出去外头等,他有话要单独跟苏恒说。
夏澄点点头,她抿紧嘴唇,低着头往病房外走。
她猜得到爸爸要跟苏恒说什么。
这么多年来,爸爸从未要她带着苏恒回家里作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