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嗤笑,“我还以为你跟A班那群矫情的书呆子不一样,结果呢?”
夏澄神情有些无奈,“你说矫情就矫情吧,不过我们这群书呆子可比你们拎得清,想改变自己未来的命运,最公平,也最直接快速的方法,就只有现在当学生的阶段。”
徐宁瞪大眼睛,“尼玛,你说话的口气怎么这么像我爸。”
夏澄不咸不淡地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乖女儿,叫声爸来听听。”
“……”
“我开玩笑的。”夏澄拍拍徐宁的肩膀,“上课了,我要回教室了,如果你还有没说完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我,反正你也知道我家里的号码。”
误会一旦解开,徐宁心里对夏澄倒是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就是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就在夏澄转身离开时,徐宁叫住她,“喂,以后有我罩着你,谁如果敢找你的麻烦,你来跟我说,我找人去修理他。”
夏澄随意举起手,朝徐宁比个“谢啦”的手势,脸上还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高一K班的陈绍俞因为夏澄跟徐宁越走越近,倒是不敢再打这两个女孩的主意。
毕竟她们一个是师长眼中的重点栽培学生,另一个则已经混出一点名堂。
为了明哲保身,他果断地放弃放长线去钓这两条大白鲨。
学校这个大洋里总有其他单纯的小鱼,他犯不着给自己找麻烦。
夏澄的生活重归平静,她照旧沉浸在书海里,专心地当她的好学生。
可就在下学期接近尾声的时候,苏恒意外发现,他未来生意场上认识的朋友-陆致远。
严格来说,这时的他们还不认识对方。
苏恒会注意到陆致远的存在,全是因为他对夏澄有了不正常的举动。
虽然陆致远做得很隐讳,但苏恒好歹是个身经百战的男人,哪会不晓得一个高中小屁孩,心里在对夏澄打什么鬼主意。
因为夏澄是班长,她从学校离开的时间通常比较晚。
当她跟余月华走出教室,经过篮球场,那里远远地传来一阵兴奋呼喊的声音。
夏澄没去注意,她一向只专心走自己该走的路,所以她根本没注意到吵闹声在此时突然安静下来。
一颗篮球呈拋物线,越过大半个球场,“碰”地一声,落在她脚边不远的位置,接着还猛地弹跳起来,砸到她的右小腿。
夏澄逆着阳光,别过脸去,那里有个身长突出人群一截的男孩,朝她喊,“同学,帮个忙,把球丢回来!”
苏恒不屑地笑了笑,太鳖脚的把妹招数,明明是故意的,还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余月华弯下腰捡球,夏澄就在旁边看着,她不是不想动,只是余月华快得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动作才会慢半拍。
男孩已经排开人墙,走到她们两个面前,轻轻地说:“谢谢。”
他的呼吸还未平复下来,能淡定地说话确实不容易,可苏恒还是不以为然地抿仅双唇。
男孩朝余月华说完,偏过头,看了几眼夏澄,接着嘴角缓慢地向上弯。
剧烈的运动打湿他的头发与衣服,但他笑起来的时候,莫名散发出一种干净爽朗的气息。
苏恒不知道夏澄怎么想,但她的有些局促的模样,让他心里不舒服。
不舒服什么呢?他说不出来,有可能是因为他的占有欲,但更大的原因是这个男孩是陆致远。
苏恒回想起过去尚未发达的时候,每逢在生意场上遇见陆致远,对方总是客气地跟自己说话。
那时候苏恒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家世背景远远超过他的富三代,会对他流露出欲言又止的目光。
他曾经猜测那是因为袁莉站在他的旁边,只要有她在的地方,男人的目光很难不被她吸引。
苏恒以为陆致远羡慕他,羡慕那个堪称社交圈最有手腕的名媛-袁莉,对他另眼相待。
直到现在,苏恒才醒悟过来,他根本想错了对象。
他也是到这里来以后才晓得,原来陆致远跟他的妻子早先是念同一所高中,而且看样子,陆致远一直没有忘记夏澄,但显然她已经忘了自己跟他曾有过一段小小的插曲。
男人看男人的心思最准,更何况陆致远这时候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屁孩。
陆致远透过他,看的是夏澄,当时他的目光跟这时在篮球场上的男孩,一模一样。
“对不起。”陆致远说,“我弄伤你了吗?要不要我送你去保健室?”
他说话时,因为个子高,所以头微微地低下来。
陆致远的身形阻挡黄昏时的余晖,也连带隐藏了他紧张时的神情。
夏澄垂眸,“我没事。”她勾着余月华的手要走,可没想到陆致远的几个朋友们凑了过来,挡在她们前面。
其中一个比较大胆的朝她们吹起口哨,说:“陆帅,你是故意打中人家的吧?”
另一个男孩笑着说:“耗子,这关你啥事啊,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郑浩一下子变得正经严肃了,他背着手,掐起嗓子说:“同学们,现在时间已进入倒数计时阶段,关乎你们人生重要的转折点就在前方,你们不能有任何的懈怠。”
他举起手,比着陆致远,继续说:“尤其是你陆致远,你说你不趁着晚自习前去吃晚饭,眼巴巴地跑来球场打球做什么?还吆喝了一群同学跟你一起,你身为学委,没法儿成为表率,也不能带头作乱。”
第5章 真相
郑浩学起他们高三A的班主任说话,确实有模有样,惹得他们身后的人,齐刷刷地笑弯了腰。
有人瞧着陆致远尴尬,看不过去地推了郑浩一把,“耗子,话少说一点,没人当你是哑巴。”
余月华跟说话的这个男孩认识很久,他们这些有背景的孩子,其实从小都是混在一起长大的,“季大哥,你让你朋友别来吓我们班长,她人很正经,不喜欢人闹她。”
余月华是多聪明的一个女孩子,她说这话就是要替双方朋友搭线的意思,只可惜她一声“季大哥”喊出来,立刻将众人的焦点转移到她自己身上。
“季大哥……”郑浩叫得连尾音都飘起来了,“季默生,你说我以后也能叫你一声季大哥吗?”
“滚。”季默生拿郑浩没办法,他知道这人没啥恶意,就是个性/爱耍宝。
夏澄趁他们还在笑闹时,在余月华耳边小声说:“小华,我先走一步,家里的车还在外头等我。”
余月华点点头,她的确没想跟夏澄一起走,因为有季默生在,她想在篮球场上多待一会儿。
夏澄往大门方走几步,陆致远就跟在她身后走了几步。
郑浩在他们的背后大喊,“陆帅,球还没打完,你怎么就跟人跑了呢!”
陆致远外号叫陆帅,起因是他家祖辈在北洋政府时期当过督军,他的朋友们喜欢拿这个开他玩笑,但他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到初中以后,他的个子跟长相远超过同龄男孩的水平,反倒坐实了这个玩笑话,大家叫他陆帅,感觉一点也不违和。
夏澄顿了顿,但她没有停下来。
陆致远背对着哥儿们,慢悠悠地朝天空比出一只中指。
后头一帮人静默片刻,随即哄然大笑。
他们笑他见色忘友,不顾江湖道义,但陆致远不在乎,仍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夏澄走,他是铁了心要亲自送她出校门。
以苏恒在商场打滚多年对陆致远的认识,他能这么死皮赖脸追着女孩子跑,确实非常不可思议。
像他们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二世祖,尤其家里还有人在中央做事,在一般人面前就习惯是端着的,即便面带微笑,故意装作亲和,也让人不敢接近。
陆致远尤其难以捉摸,上赶着巴结讨好他的人太多,他至多皮笑肉不笑,跟那些人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可真要打动他,却比登天还难。
苏恒每次遇到陆致远就会想,他那样的天之骄子,是不是一辈子没有求过人?
可就这么一个骨子里,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家伙,原来也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他同样经历过什么叫做求而不得的滋味。
陆致远想跟夏澄说话,不过她没理他,等出了校门,看到自家的车,便头也不回地赶紧上了车。
苏恒相信夏澄不会对陆致远上心,不是他太自信,她对异性的喜好他多少是懂的。
夏澄喜欢斯文、谦和一点的男孩子,不一定要娘炮到假作温柔的程度,但最起码要细心、体贴。
因为她本身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潜意识里会追求,甚至喜欢那种跟自己不同类型的对象。
苏恒从小看着这个夏澄长大,一不留神就把自己当成长辈。
回家后,他忍不住摆起严肃的脸孔,提醒她,“澄澄,你年纪还小,现在最是需要用功读书的时候,别学人家谈什么早恋。”
夏澄刚刚洗过澡,从浴室里出来,她的脸颊泛红,不知是被热气蒸的,还是被苏恒的话给气的。
她在床沿坐下来,许久都不说话,她其实对谁都保持距离感,即便苏恒跟在她身边很久,她也没跟他亲近一些。
苏恒以前一直不耐烦听人唠叨,尤其是夏澄跟他唠叨,他能凭一记冰冷的目光,就让她闭嘴。
可当立场转换,他也做出自己最讨厌的事,“你们现在还年轻,所以不知道世界上没有什么会永恒不变,如果有,那是童话,专门拿来骗你们这些无知的小孩子。”
夏澄忽然抬起头盯着他,“那你呢?你就不会骗我?”
她没等他回答她的话,自顾自地“呵呵”笑了两声。
苏恒先是恼羞,但马上恢复过来,神情变得有些尴尬,“我怎么会一样。”
夏澄像是吃错药,火气特别大,“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一直阴魂不散地缠着我?”
苏恒一听,脑门就疼了。
他终于要面对女孩长大,开始有了叛逆期,“我是关心你。”
夏澄没好气地说:“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我不需要你的关心,你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生活。”
苏恒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听到她的指责,要说他不难过是假的,可他最害怕的是打破这虚假的平静。
事情的真相或许早已心照不宣,然而只要她不说,他也装作不知道,这样他们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相处下去。
夏澄别过脸看向窗外,她说话时的语气很平静,但吐出口的每个字,就像用锥子在往他胸口扎,“苏恒,为什么要自欺欺人?你早就看出来了吧?”
苏恒浑身僵硬,却仍装作听不懂她的话,“澄澄,你上一天课累了,早点休息,我不吵你。”不管她说什么,他示弱就好。
苏恒飘忽的影子渐渐地转淡,一会儿就消失得不见踪影。
夏澄没法判断他是不是还躲在哪里看着她,但她不想在乎,也无法在乎。
她只是想,都过了那么多年,每当他开口说她哪里不好,她的心底就燃起一把怒火,将她的理智灼烧殆尽。
真有本事啊,也只有苏恒有这样的能力,触动她最敏感的神经。
原来到最后无论她有没有原谅他,或是甘愿冒着生命危险救他,她心里终究是意难平。
怎么能不恨得牙痒?
从十八岁到四十岁,二十二年的时间,她的一生可以说是全栽在他手上,但他还是抓到机会就指责她的不是。
她永远忘不了她最亲爱的丈夫,是如何在另一个女人面前说:“对不起,我太太没见过世面,她很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越想越窝囊,夏澄颓然地躺到床上,用棉被蒙住头。
苏恒隐身在她看不到的角落,他比她更不敢面对“她重生了,而他没有”这件事。
彷佛是上天给他的惩罚,让他亲眼看着,即使没有他,她也能活得很好。
苏恒知道他不该对陆致远的事发表意见,如同当时他跟袁莉相识初期,只要夏澄说一句质疑的话,他就会不耐烦地驳斥,“她只是我生意上的朋友,有空多出门去走走,你就是一直关在家里,才会成天疑神疑鬼的。”
其实夏澄的怀疑没有错,妻子最清楚丈夫的转变,她早就察觉到了,也不断地提醒他家的重要性,但他没有听进去,就像现在她不肯听他的话。
或许,夏澄当初遇见他就是错误。
……(回忆分隔线)
苏恒高考失利那年,正逢父亲生意出现转机,全家南下至T市发展,他跟着父母来到这个人生的不熟的城市。
当他去报名复读班时,登记处的老师们看到他的成绩单眼睛都亮了。
他们想不到一个高考成绩在T中能排上前二十的孩子,也会想来重考。
苏恒对别人询问他为何要重考感到厌烦,他一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只朝唯一的目标迈进。
他不允许失败,假使错误能够重来,牺牲一年又有什么关系。
校方特别派出几位老师跟他商谈,他们提到免除学杂费和住宿费的事,也提到将来他若是考到怎样的成绩,就会额外拿到多少的奖学金。
苏恒的母亲在旁边,丝毫不遗漏都记下了,不过她还没决定让自己的孩子念T中,她还得去了解其他学校能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学生时代的苏恒已经崭露出让人争抢的苗头,她的母亲江碧兰女士,也妥善地运用这一点。
苏恒这个被学校寄望很深的学生,终于在主任们轮流不断地到家中拜访的情况下,花落T中的复读班。
但他没有住在学校的宿舍里,而是住在家里,由他的母亲亲自照顾他的作息。
因为江碧兰身为母亲,她最了解自己的儿子。
她很清楚苏恒是为什么考坏的,他在人前样样好,可实际上他只是个十来岁的年轻人,多少有心浮气躁的毛病。
她从小就盯紧他,不让他有出错的机会,但巨大的考试压力还是击垮他。
在高考前,苏恒明显疲乏了,偶尔还会从学校逃课,虽然当时的模拟考的成绩并没有受到影响。
江碧兰却知道事情糟糕,儿子的心已经浮动了。
结果正如她所担忧的,苏恒没有考上第一志愿。
当她头一回听见儿子打算复读时,她的确是不能接受,可在看到儿子眼中那抹失意的眼神时,她忽然间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