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又……”
“哦, 本来你不提我就不打算说了, ”南望打断他的话,抬手把自己的手腕递到他眼前,抱怨了一句, “你知不知道自己喝醉以后特别的黏人,抓着我的手死活都不放,还威胁我不让我回家。”
其实昨天威胁人的是她自己, 但既然程修谨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这事情她说是黑的就是黑的, 说是白的就是白的, 最终解释权还不是归她所有并且不接受任何反驳?
可看他闻言垂下了眼睫,南望又立刻心软了,翻了下眼睛在心里骂自己还真是不争气, 又抬手摸了摸程修谨的头发,“你不要对我这么没信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亲了你,就肯定会对你负责的。”
说得是从前钢笔的那个约定。其实当时如果她没逗程小弟,程小弟不会误会的话,程修谨也不会情绪突然崩溃吧……说到底眼前这些事情,一开始都是她惹起来的。
“你不知道我在D大天翻地覆地找了你好久,连我妈都惊动了。那时候我知不知道你不是D大的学生,还以为那么大的阵仗你都不出来,是不喜欢我。”
从来没想过会从南望嘴里说出这些话来,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他甚至怀疑自己还没有醒,而听到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过眼云烟的梦境,就好像从前无数个日日夜夜他以为她突然出现了一样,睁开眼现实里还是一片空荡荡。
“所以啊,”南望柔声说道,“你有什么事情就和我说说,免得我担心你,却又帮不上什么忙。”
他也不必时时刻刻在自己面前都是完美斯文、彬彬有礼的模样,他什么样子她都喜欢,偶尔对她流露出来的脆弱,也才能叫她有安全感。当然了,至于像昨天那种小孩子任性不讲理的状态,最好还是不要再出现了。
原本因为南望这一番突如其来的陈情,程修谨脸上的笑意是越来越浓的,可听见她说着说着就转了弯,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慢慢凝固住了。
事情虽然不小但总有解决的办法。南望是他小心翼翼捧在掌心的宝贝,从过去到现在,他花了这么久才求得她在自己身边驻足,当然不希望出现一点差池。程修谨本是不打算告诉南望的,可他没想到神经一向粗得跑火车的南望一早就发觉了,既然她问了,也就松了口。
“南南,你什么时候有空,陪我去见见我妈吧。”
南望怔了一下,有点没明白怎么自己刚刚说完要做程修谨的烦恼倾听者,他就把话题直接拉到见家长上了。
上次在U+总办的电梯里被他爸撞见才过去多久,难道他觉得好感度没刷完,非要刷到负数值才肯停手吗?这人到底是想不想和她好好过下去了啊……
程修谨坐在榻榻米上往前探了探身,拉住南望的一只手,语气有点恳求,“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听了可不许生气。”
南望果断地摇了摇头。她暂时还没想到程修谨能做什么叫她生气的事情,除非他这个时候突然搞出一个什么正牌女友告诉她她被小三了。
然后程修谨说,“其实我妈心里有个中意的儿媳妇。”
南望:……这特么还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事情还需得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
程修谨的母亲程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事业型的女人,嫁给程明庭以前,自己有自己的一份事业,是赫赫有名的考古界的专家,要说有什么缺点,只不过是感情比寻常人更敏感纤细。婚后有了程修谨,因为放心不下保姆佣人带他,又在生产中伤了身体,只好忍痛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在家中全心全意地照料程家父子。
因为程修谨从小就听话,人又优秀,自然更得程夫人的关心。这事好的一面是被自己母亲关心总归是好事,但不好的一面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程修谨的过程比较艰辛的缘故,程夫人的关心似乎过了头,已经发展到有些神经质了。
就譬如说晚上睡着睡着,程夫人都会因为噩梦而突然惊醒,醒来以后非要跑到儿子卧室去看看他是不是还在,才能回来安心睡觉。
可能是因为这么多年程修谨没出过什么乱子,可能是因为不管怎么样儿子也长大了,又可能是程奕言那个混世小魔王终于分了她的心,在程修谨上中学以后,程夫人的这个情况终于有了些好转。不过程修谨那个时候已经决定选择在家门口念大学了。
后来程修谨出了一点事,程夫人的情况就不大好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程家专门为此给程夫人配了家庭医生。
这个医生就和程修谨要说的“中意的儿媳妇”有点关系了。
当时程家和余家算是交好,两家做了很多年的邻居,生意上也有来往,虽然程家搬了家,可两家的来往一直没断。家庭医生就是余夫人给推荐的。
程夫人这病说出去并不大好听,又须得找个靠谱的医生,多方考核下还真就这个余家推荐过来的医生更靠谱,最后也就用了他。
余家有个女儿,年纪和程修谨差不多,小时候两家住在一起的时候,虽然程修谨并不怎么搭理她,但程家院子里的秋千架似乎有什么魔力,余家的小姑娘倒是常常过来玩。
后来程家搬家,两个小孩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交集了,程修谨也差不多把她忘到脑后去了。所以当有一天在程家的花园里重新看到她的时候,程修谨甚至没有认出来她是谁——从打家庭医生来了以后,余家的姑娘也就常常来探望程夫人了。
其实余家的心思一点都没藏着掖着,说是热心帮忙找医生也好,放任自己女儿时不时地去程家也罢,说到底是存了联姻的心思。程家察觉出来以后便直接跟余家说了,程修谨往后想找什么样的人,得他自己说了算,他们大人不会太介入这事,也请他们为自家姑娘另择佳婿。
程修谨更直接,直接告诉她自己有心上人了,再就没理会过她。
话说得挺明白、四事情也做得挺果决的了吧?余家也表示听懂了,但这余小姐还是照常来。
两家毕竟交好,程家也不能叫人家热脸贴了冷屁股,余小姐来,该招待还是招待,只是客客气气,真就没把她当成准儿媳来看待,程修谨避嫌,余小姐来的时候,他就不怎么露面。
程修谨眼睛长在头顶上是朵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就是那时候传出来的,余家大小姐痴心一片喜欢程修谨,也是那时候传出来的。后来程修谨进了成悦历练,冷静铁血的做事风格传出来,倒是把他清高冷淡的性格传闻给坐实了。
事情发展到这儿,除了叫人感叹一句那个余小姐真是痴情,也没什么。不过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乖巧伶俐的余小姐天天在程夫人眼前晃,程修谨那边又一直不声不响的没动静,明显是也没看上什么别人。
反正这么多年也没见着程修谨口中那个“心上人”出现,程夫人对自家儿子有信心,相信若是真有那么一个人,不可能这么久了还无动于衷,只当程修谨当时是找的托词,根本就不存在这么个人。
左右最后都要找个人结婚,人家余小姐又那么痴心一片,程夫人这心里也就慢慢默许了余小姐往后会成为她家的儿媳了。
程明庭呢?他倒是并不看好余小姐,不过程明庭一生唯一的软肋就是他老婆,程夫人又有那么一个生不得气发不得火的病,再加上自家儿子对儿女情长不上心,也就顺着程夫人的心思没说过什么了。
是以外人包括余小姐在内虽然还什么都不知道,但程夫人心里中意余小姐的事情,程家上下多多少少都是知道一点的。
听到这儿南望还真没生什么气,她也没什么气可生的。但南望听明白一样,怪不得上次在易铭的生日宴上余以彤看她的眼神那么不友好了——程修谨说得这个余小姐,和隋安若顶看不当的余家那个败家姑娘不就是一个人,都是余以彤么。
作者有话要说: 哼感觉被一些小可爱套路了╭(╯^╰)╮
56、Chapter56 ...
程修谨说完就屏息等着南望的反应。
对方虽然早就和当年那个站在舞台上自信到狂妄的陆南判若两人, 可毕竟她还是她,南望刻在骨子那份属于言情书网特有的清高还是在的。
好不容易留在手心里的沙, 一个不留神就要顺着指缝溜掉。南望是他拼了命也想要抓住的那个人,他怕走错一步,这个人就真的再也找不见了。
可深邃的黑眸定定的注视下, 那人脸上的神色却一如往日那样稀松平常,没有一点懊恼, 也没有一点厌烦,只是微微蹙起了眉, 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
她早知道的话, 早就乖乖地配合他去程夫人面前走一遭露个脸, 叫程夫人知道当年那个惹上她宝贝儿子的姑娘确确实实存在,也确确实实回来找他了,不就结了吗?反正程夫人之前也是矮子里面拔大个, 而她是和程修谨两情相悦,叫程夫人见到她以后转念不再惦记余以彤而是将心思放在她身上,这点自信南望还是有的。
多大点事?
程修谨没有她这样的好心态, 一直以来在两个人的相处中, 程修谨都是如履薄冰的那一个, 虽然有的时候就连他也无法克制自己做出一些有违他最初想法的举动, 可那也都是情之所至,一时迷了心窍罢了。
南望这样说,他心里没把握, 深邃的黑眸定定地将她望着,又见南望摸起一旁的手机来,咬着嘴唇凝神看了一会儿,抬眸朝他笑了,“我看下周末就很好,正巧我们公司年会也开完了。”
程修谨一愣,“什么很好?”
“你不是问我什么时候有空吗,下周末啊,和你一起去看望你妈妈。”回答轻描淡写,态度就像在和他商量晚上要吃点什么一样。
男人先是不敢置信地怔了那么一两秒,脸上很快就浮现出了浓浓的笑意,因为两个人本就是并排坐在榻榻米上,彼此之间的距离很近,也就是稍稍展开手臂,便将对方揽入了怀中,倾身吻住了她的耳垂,“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去见我的家长了?”
南望被他突然而至的亲密撩拨得意乱情迷,她也知道一般情况下姑娘家家的还是矜持些比较好,按理应该再循序渐进地相处一段时间,但现在面临的问题是这件事已经叫程修谨产生了很大的压力,又事关她的“身份认证问题”,还要拿矜持有什么用?
再说M市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圈子里,同辈人即便是不确定两人的关系,也几乎都知道了她这个人的存在;程家人里早就猝不及防地见过了程小弟和程明庭;就连良叔都已经和南望熟络了,还差着最后一个程夫人吗?
她不是已经被迫见了三分之二的家人了吗?!
湿热的唇在耳畔温柔游走,南望隐隐察觉到自己身体有点软,屏住呼吸冷静了一两秒,才伸手退开将她搂在怀中作乱的程修谨,咳嗽了一声,“早晚都是要见的,择日不如撞日么。”
有些人还真是仗着自己醉酒为所欲为上瘾了,他再这样她就要跟他比试一下谁更会撩了,反正到最后火还是得自己灭,看谁更难受!
当天程黏黏同学由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强行在南望家窝了一整天,直至晚餐过后的一通电话把他临时召唤回了自己的公寓召开远途视频会议,程修谨才面露不悦地离开。
实际上某人甚至有直接在她的书房里直接开会的打算,但两人的公司毕竟有合作,业务上多多少少有瓜葛,瓜田李下地说不清楚,还是被南望坚决地撵了回去。
轰走程修谨之后南望在厅里铺了瑜伽垫把自己折起来,还在心里感叹,啧,好像醉酒之后,有人解锁新属性了。
不过她没感叹一会儿,搁在一旁地板上的手机就嗡嗡嗡有节奏地响起来了。
彼时南望正将自己的身体折成一个奇怪地姿势,双脚叠在头顶上,勉强伸手摸到手机摁了免提,也没看号码,直接“喂”了一声。
对方的声音不算大,但因为内容太劲爆,以至于南望闷哼一声差点闪了腰。
“南望,我昨天晚上把易铭给睡了。”
这下子南望在瑜伽垫上可躺不住了,翻身从地上坐起来,抬手将迎头披下来的长发捋到脑后,认认真真地拿起了电话,“喂?唐唐?”
这称呼是上次见面的时候唐静容告诉她的,说是几个玩得好的朋友都这么叫她,南望也不必那么见外,可南望压根没想到第一次叫出这个昵称是在如此又惊又疑的情绪下的。
对面听见她刚刚的一声闷哼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了,犹疑了一下,非常善解人意地问道:“你是不是不太方便啊,不然等你们完事儿了再打给我?”
南望一开始没听懂她在说什么,等脑袋转了几个弯想到她说的那个“你们”、“完事儿了”,才腾地一下子烧红了脸。怎么之前不知道浓眉大眼英气逼人的唐静容是个小污女诶,她这一天脑袋里都想的是些啥啊……
“我就是做个瑜伽,自己,一个人。”南望特意强调了“一个人”,说完才想起来这不是什么重点,随即又飞快地将话题转移了回来,“你刚刚说怎么了?”
“你可别提了。”对方在电话里长吁短叹了几声,南望甚至能想象到她惆怅地夹着一根烟的模样,“我就记得我去找易铭了,不记得后来怎么回事了,可今天早上醒来事实证明我确实是把易铭给睡了。你昨天跟我在一块,没看见我做什么没节操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