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景国的风俗是太阳落半后不能上门拜访,以免打扰主人休息。南荣青途这个时间赶来,怕是有要紧事。
难道是……
“赶紧请进来。”雷霹雳放下银筷,看向赫连询,“王爷请慢用。”当着下人的面,她作为王妃该遵守的礼数还是会尽力遵守的。
如果忘了的话,那就算了。
……
赫连询随即也放下碗筷,“岳父大人上门,我这个女婿自然是要去迎接的。”
一旁的婢女及时递上干净的丝帕。
赫连询接过丝帕,擦了把嘴,率先起身朝大门口走去。
雷霹雳无奈,没有接婢女递过来的丝帕,捻起衣袖在嘴上擦了一下,快步跟了上去。
王府门口,来回踱步思索的南荣青途听到脚步声,抬眼看去,见赫连询出来了,连忙躬身,“微臣给七王爷请安。”
“岳父无须多礼。”赫连询伸手扶起南荣青途,“外面寒气重,先进屋吧。”
雷霹雳也走到了王府门口,“阿爹。”
南荣青途又依着礼仪给雷霹雳请安,“微臣给七王妃请安,入夜来访,还望七王妃不要怪罪。”
雷霹雳有些难以接受南荣青途的繁文缛节,然知道南荣青途是为了他们大家好,免得被有心之人拿住说闲话,道他们君臣不分,恃皇恩而骄。
“哪里的话,阿爹请吧。”
一行人入府就坐,婢女看茶。
照例寒暄了几句后,南荣青途暗示自己有话要单独和雷霹雳说,然赫连询摆出一副没听懂的样子,仍旧坐在主座上悠然喝茶。
南荣青途有些尴尬。可人家是王爷啊,他也不能直言赶人吧,而且这里还不是他的地盘。
雷霹雳看赫连询那样,就知道他是在装傻,强忍翻白眼的冲动,清了清嗓子,“咳咳!”
赫连询不为所动,继续品茶,不时微颔首,似对茶很满意。
这厮又抽什么风啦?
“咳咳!”雷霹雳对着赫连询提高音量。
赫连询终于不忽略她了,抬眼望过来。
“嗓子不舒服?”
雷霹雳有些无语,连南荣青途面色都蹙了蹙眉头,他想自己这女婿也太没有眼力见了,难怪多年不受恒帝重视。
“我跟我阿爹有话要说。”雷霹雳压下自己的不满,她很清楚,赫连询现在百分百是故意赖在这里的。
“哦,那你们说吧。”赫连询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正了正身子,摆出一副要洗耳恭听的架势来。
雷霹雳忍不了了,咬牙切齿道:“我的意思是,你先回避一下!”没有再用王爷来称呼他。
这一次他总不能装糊涂了吧。
“难道王妃和南荣大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赫连询扬起天真无邪的笑,定定看向南荣青途。
不知为何,南荣青途被盯得有些发怵。可能是他真的心虚吧。但他不能承认呀,否则一个不留神就足以被扣上欺君之罪的罪名。正寻思着怎么回复赫连谧时,却听雷霹雳回道:“对!所以你快点走吧!”
语气里满满的不耐烦。
南荣青途大吃一惊,暗中为雷霹雳捏了把汗,祈祷赫连询不要太生气才好,又决定待会定要好好教导雷霹雳尊敬夫君的规矩。可他万万没想到赫连询完全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那你们慢慢聊。”赫连询极其自然地用手替雷霹雳擦掉嘴角残留的菜渍,然后将那根手指放入嘴中吮吸了一下,随即离开。
这个亲昵的动作再次让南荣青途目瞪口呆。
这……即便是寻常人家,最恩爱的夫妻怕是都不会做出如此暧昧之举。看来,这七王爷是真真喜欢他的女儿,想及此,南荣青途宽心不少,庆幸女儿没嫁错人。
在确定四下只有他和雷霹雳后,南荣青途将司马英正一案仔细说来,请她替自己解燃眉之急。
雷霹雳对司马英正离奇死亡一案略有耳闻,现在又听南荣青途说了来龙去脉,明白了这起案件的刺手性,因为到目前为止,大理寺几乎没有搜寻到有力的证据。
现在南荣青途开口向她求助,可见是真的束手无策了,她也不好拒绝。可她若要参与其中,势必需要出府一段时日,若是以往还好说,有南荣青途罩着,她来去自由,可现在她的身份是七王妃,出府需要报备不说,还得有一大堆下人跟随。此刻她若贸然出府,只怕她是祈回的事实就瞒不住赫连询了。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绝对不会小。说好听点,是孝女为父解忧,女扮男装上阵破案,说的难听点,就是南荣青途实力有限,为了追求功名利禄竟然让深闺中的女儿去涉险,最后还独自霸占功劳以青云直上。前者是父慈女孝,后者是欺君罔上,是佳谈还是丑闻,皆在当权者许与不许之间。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和利弊分析,雷霹雳决定赌一把,赌赫连询在床上对她的热情有三分真,这样他应该不至于狠心到把她送上断头台。
南荣青途对雷霹雳欲向赫连询坦白的决定有些顾虑,他混迹官场几十载,见过太多的勾心斗角和腥风血雨,自然对人性的看法不太乐观。可雷霹雳分析得头头是道,且这也是目前来看最妥当的法子,他别无他法,只能点头。
片刻后,赫连询在雷霹雳派去的奴婢的邀请下再次现身,他开的很快,似乎正在等这一幕。
“怎么了?”赫连询随性坐下。
雷霹雳眼睛眨都不眨地看向赫连询,一脸严肃地道:“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赫连询挑眉。
终于来了。
太子府。
六王妃心里郁闷,来找太子妃闲聊舒心。二人坐在凉亭内吹风,景致很好,可都无心观赏。
“唉。”六王妃长叹一声。这一声叹息包含了近日无尽的委屈和抑郁,带着无限惆怅。
“妹妹这是怎么了?”太子妃知道六王妃就是来找她叙说委屈的,便顺着问道。
闻言,六王妃鼻尖发酸,还未开口,眼泪便似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而下,止也止不住。
“到底怎么了?可是六弟惹你生气了?”她们这些王爷的女人,哪个不是围着自己的夫君转,夫君是她们的天,所以她们的喜怒哀乐皆跟天有关。
六王妃用手帕捂住嘴哭了一阵,终于红着眼睛看向太子妃,抽噎道:“自……自从上次狩猎回来,王爷……王爷隔三差五从外面……带女人回来,根本……根本就不把我这个六王妃……放在眼里。”
太子妃还以为是何事,听完六王妃的哭诉,倒淡定了,“嗨,我还以为是何事呢。不是我说,妹妹你作为王妃,心胸也未免狭窄了些。我们的夫君都是什么人呀,都是龙子,这寻常人家的男子还三妻四妾呢,堂堂王爷宠幸几个平民女子更不值得一提。”说着,打量了眼四周,凑到六王妃面前,降低声音,“太子光是通房丫头就有上十个,这太子府里稍微有点姿色的婢女估计都被他碰了个遍,可我也不急呀,因为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那最重要的是什么?”六王妃被太子妃的这番话吸引了注意力。
太子妃也不吝赐教,“重要的是繁衍子嗣、取得夫君的信任,让他放心把王府交给你打理,同时又要防范那些阿猫阿狗们借孕上位,这样才能稳然立于不败之地。至于他们睡了几个女人,我们也管不了,犯不着为此伤心难过。你也得做好心理准备,往后这类事情只会越来越多。”
“可是……可是王爷说要把那个叫阿莺的女子抬为侧妃,她入府还不足一个月!”六王妃说到这里,再次痛哭起来。
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女子入府不到一个月就爬到侧妃位置,确实很让人吃惊。
太子妃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当即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却见太子带着两个随从步履匆匆地从回廊走过。
她立即起身,喊道:“殿下这是要去哪?”
六王妃听到太子二字,赶紧扭过身去偷偷擦眼泪。
太子脚步未停,沉下脸回道:“朝堂之事,你一妇道人家少过问!”接着带着随从飞快离开了。
见太子离开了,六王妃眼泪又涌了出来。
太子妃在太子那吃了闭门羹,顿时心情不爽,看到六王妃眼泪不停,突然心生反感,烦躁斥责道:“好啦,别哭了!”
六王妃被斥责,内心也是不舒服——凭什么你在你夫君那里受的气要发到我的身上?她又与太子妃客套了几句,便带着人回府了。
送走六王妃,太子妃独自坐在凉亭里吹风,却觉得看啥都不顺眼,遂无端拿身边看茶的婢女发气,吓得婢女们个个噤若寒蝉。
突然,一不起眼的侍卫远远朝太子妃使了个眼色。
太子妃会意,借口散步,走到那侍卫旁边,听侍卫汇报太子的神秘去向。
太子带人去了后院假山。
假山?
太子妃有些诧异了,看样子是很严重的事,怎得太子还有心情去假山玩耍?
看来事情另有隐情。
“继续跟着,有消息立即禀告。”太子妃用丝帕掩住嘴,低声吩咐道。
侍卫得令,迅速离去。
这厢,太子带了两个侍卫来到假山,摒退左右后,独自一人入了假山,有过幽长的暗道后,终于抵达一石室门口。
倏的,石室移开一人宽的缝。
太子从那缝隙中走了进去。
石室里的棺材内,一股黑气正笼罩在一个少女身上,少女的身体被黑气撞击得上下晃动,正意识迷离地呻*吟着。
太子习以为常地看着黑气与少女交欢,直到那少女咽下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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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如往常那般,少女的尸体被送出石室。待石室门关上,立即有人进来将尸体扛走。
黑气升到石室顶端,打了一个回旋,便飘到离太子不远的半空中,渐渐幻化成一个人头的模样,却因为太过于黑暗而看不清五官,仿若有人戴了一个全黑的面具般。
“怎么了?”寥寥几字,说得毫无情感波澜,声音却像有人在大钟中说话般,浑厚又带有回响,透着捉摸不定的神秘。
“你杀了我的人!”太子冷眸以对。他收到下人禀告,才得知负责照顾东楼无极的侍卫已尸首异处,旁人不知道是谁下的手,他可一看便知。
东楼无极便是这团黑气的名字,至少它是这么跟太子说的,至于是不是真名无人知晓。
“那是他该死,竟敢动我的女人!”东楼无极对于太子兴师问罪的态度露出不满。
“即便他有错在先,也是我的人,要杀要剐自当由我来决定!”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这里是他太子的地盘,东楼无极竟敢擅自动手,显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意识到这一点,太子有些恼怒和惶恐,毕竟东楼无极的能力他是见识过的,若让它习惯自作主张,只怕不久他也会遭殃。
“呵。”东楼无极冒出一声冷笑,“我要杀人不需要经过谁同意。”
闻言,太子心里不安加剧,“别忘了你当初答应过我什么!”
“放心,我不会动你,也会助你如愿坐上皇位,但是……”虽然看不清东楼无极的表情,但他的头凑到太子面前,倏的变幻成一只手钳住太子的下颚,语气明显变得阴森,“别以为你给我提供了一处容身之所就可以控制我,以后跟我说话客气点。”
说罢,“手”化作一股黑气窜入石室中央的棺材中,棺材门也随之合上,同时太子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推力将他径直推出了石室。
石门闭合的期间,石室内再次传来东楼无极的声音,“以后每次给我送两个女人过来。”
“砰。”石门紧紧关上。
太子沉下脸,袖中手握成拳。
康王府内。
雷霹雳口干得厉害,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我说完了。”她放下茶杯,看向赫连询,心里带着几分忐忑。她不确定赫连询会做出何种反应。
赫连询单手撑住头,蹙着眉头直视着雷霹雳,一言不发。
南荣青途觉察到形势不妙,试图解释,“王爷……”
赫连询抬起一只手,打断南荣青途,视线不曾从雷霹雳脸上移开,“告诉我,你是怎么破案的?”
他的话让雷霹雳很是意外,不是气她欺骗,也不想她这番话的目的何在,竟然好奇她破案的手法。
这当然是不能说的。
雷霹雳微微一愣,故作神秘道:“秘密。”
赫连询闻言也没有过多深究,坐正身子,“明人不说暗话,我可以如你们所愿,但作为报答,你们要帮我办件事。”
雷霹雳:“什么?”
赫连询变得严肃,“查清楚璋妃当年是怎么死的!”
璋妃?
南荣青途闻言脸色突变,雷霹雳可能只是知道赫连询的生母叫璋妃,其他的不知情,但他却很清楚璋妃之死在皇家是绝对禁止触碰的存在。
再细细一想,他觉得此刻的赫连询与平日里截然不同,沉稳又精于算计,表面上看来是他们被逼无奈求助于他,但南荣青途感觉他们掉入了赫连询布的一个局,想来这所谓的药罐子康王年纪不大,实则一直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想及此,南荣青途有些不安,他们遇到了一个不好对付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事有点多,更新不定时,小可爱们多担待。
☆、第 38 章
兵部尚书府的内外悬挂着白布、白灯笼,偌大的一个“奠”字摆在灵堂中央,放眼望去,肃穆哀伤。
司马英正的尸体早已过了入土安葬的时期,灵柩却还没有出殡,隐隐散发出一股尸臭味,因司马逸对于儿子的死耿耿于怀,誓言不彻查凶手绝不下葬!
司马逸的原配夫人、司马英正的生母端氏神情憔悴地坐在灵堂地上的坐垫上,她的心里犹如千万把刀在割,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可眼眶干渴,因为泪水已然流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