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明道:“是母后的主意,说什么让我快些成亲生子。”
北冥君把玉华洲的情形说了一遍,道:“我虽不愿意管闲事,但是……好歹是镜儿拼了命救回来的,倒是不好让他们再白死,所以我答应了苏知府,此事会替他处理。”
凤明啧啧叹道:“世间还有这般痴情的人?倒也罢了,索性成全他们,我又不缺一个女人,回头我就吩咐詹士去办此事就是。”
北冥君见他答应,便亲送他回东宫。凤明笑道:“你一定想回去见镜儿丫头了?那就不必特意送我,横竖已经回到皇城,不会再节外生枝了。”
北冥君道:“以后殿下也不可再不听我的话随意出城了。”
凤明道:“啰嗦,对了,什么时候吃你的喜酒?”
北冥君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会……尽快。”
两人分别,凤明自回东宫,处理赦免玉华洲苏知府小姐选妃的事,并加派紧急文书,若是有婚约在身或者另有隐衷者,皆都不必参与选妃等。
北冥君则一路回到国师府,才下马车,抬头看着熟悉的府邸,突然觉着笼罩在国师府上空的“气”,仿佛变了。
他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改变,原本他设计建造这国师府的时候,虽然处处都合自己的心意,但自打建成后,徘徊其中,却又觉着处处都别扭不对。
北冥君下车往内,遥遥地看见远处的雾台上坐着一个人,北冥君定睛看去,见她微微仰着头,长发随风飘拂,像是睡着似的恬静安然。
北冥君突然明白原先自己那种处处不适感是从何而起了。
也许他要的,不只是一个合自己心意的屋子,而只是……如现在自己所见的这个女子。
栏杆上,灵崆心有灵犀地扭头,看见北冥君的瞬间便跳下地,阿镜睁开双眼,遥遥地目光相对,突然间有一种错觉,就像是在情天宫里,她喝的半醉,醉眼迷离里仍是不忘打量情天宫入口,想要盼着看见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出现。
就如同现在,他大袖飘摇地自桃林中走了出来,身后是无垠的离恨河水,他微微仰头,凤眸光转。
突然,有一抹心酸。
灵崆跑向北冥君,口水直流,欢快地叫道:“国师,你终于回来了,可给吾带了宫里的鱼酥?”
北冥君来去匆匆,哪里还记得这件事,灵崆一看他的表情就石化在原地。
北冥君摆明了敷衍:“下次,多给你带些。”绕开灵崆,往阿镜走去。
灵崆回头,愤愤地磨牙,又向着他的背影叫道:“你这叫做重色轻友。”
突然张春从旁边跳出来,哈哈大笑道:“我哥哥当然要重镜儿,难道要喜欢你这只猫?”
灵崆吃不到想吃的东西,正满肚子恼火,突然指着张春身后道:“秦少主,你怎么在这里?”
张春猛地跳起来:“霜哥哥?”
灵崆捂着嘴笑,张春发现被骗,便又要掐死灵崆,灵崆一窜,轻轻地跳到了假山顶上,张春叉腰道:“有本事你下来!”
灵崆高傲地斜睨她:“有本事你上来。”
那边儿,北冥君已经走到了雾台之上,阿镜起身迎着,两人面面相觑,北冥君笑笑:“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阿镜道:“喜欢。”她停了停,“你为何……会建造这样一处宅子?”
北冥君走到栏杆前,手扶着柱子,看向远处:“我也不知道,这地方,总出现在我的梦里……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甚至是……总之,都真实的不像是做梦。”
阿镜的心一揪。
“我不知我为何会做这样的梦,”北冥君回头看向她:“你知道原因吗?”
第34章 连理枝头花正开
阿镜不知如何回答。
北冥君看着阿镜, 此刻他的心其软无比,像是被春风吹的松软的白云, 又像是随风摇曳的一朵花。
他突然很渴望碰一碰她的肌肤,于是伸出手, 往阿镜的脸上抚去。
阿镜屏息。
正在这会儿, 底下张春跟灵崆的隔空吵架已经进入白热状态,对骂之中,灵崆大叫:“你这贪吃鬼, 臭丫头, 马车上还把吾的爪子当猪蹄啃, 大爷赏了你一爪子还不知道呢!”
张春猛然间听了此事, 大抵是给灵崆气疯了, 手忙脚乱地就要爬上假山教训灵崆。
阿镜叫道:“小心摔着!”趁机躲开北冥君的手,一转身已经跑下了雾台。
阿镜匆匆忙忙地把张春拽下来,张春道:“镜儿, 你怎么不告诉我, 这臭猫又抓我的脸!”
灵崆道:“吾抓一抓是帮你呢, 你怎么不知好歹?”
张春到底单纯:“你抓我还是帮我?”
灵崆笑说:“那当然啦, 你毁容就是变美了。”
张春仰天长啸:“我要把你做成龙虎斗!”
灵崆道:“你这副模样, 不管吃什么都是一样。”
张春斗不过灵崆,跺跺脚, 放声假哭:“哥哥, 这头猫欺负我!”
此刻正好北冥君也从雾台上下来, 他默默地看了眼阿镜, 安抚张春道:“灵崆只是跟你玩笑而已,不必当真。春儿还是很可爱的,不信问镜儿。”
阿镜吃了一惊,张春却并不问她,只对北冥君道:“哥哥以后不许给这猫好吃的。”
北冥君挑眉,灵崆已经从假山上一个飞蛾扑火之势向着张春冲了下来,两只爪子当空挥舞:“好恶毒的女人!吃吾一爪!”
阿镜怕他们两个真的打起来,才要去接着灵崆,北冥君却比她更快,大袖一挥,及时地挡了一挡。
灵崆顺着他的袖子悻悻地落在地上:“国师,不要逼我说出好听的来。”
北冥君笑道:“竟跟个小丫头赌气到这种地步,你好歹也是有身份的。”
灵崆举着爪子叫道:“断猫食物如杀猫父母!”
“谁知道你是从哪个……”
张春还没叫完,早给阿镜拉住:“姑娘,快带我看看你选的房间好不好?”不由分说,一路飞奔去了。
***
张春在自己选好的卧房里才睡了一天,北冥君便接到了蔺渺的飞光传信。
原来在他们抵达皇都的时候,方圭山出事了。
有一队身份不明之人,夤夜突袭上山,见人就杀,一路攻上了丹顶,蔺渺拼力抵抗才将人击退,激战中少主秦霜也受了伤。
张春是从灵崆嘴里听说此事的,别的还罢了,一听说秦霜负伤,芳心大乱。
虽然阿镜一再安抚,但张春竟有些坐立不宁,最终跟阿镜商议回方圭山看望秦霜。
阿镜倒是无所谓,其实宁肯离开这儿,然而北冥君那一关却无论如何过不了。
北冥君倒是答应了张春的请求,决定派几个人护送她回方圭山。
张春听说能回去见自己心爱的霜哥哥,没有阿镜作陪也无所谓了。她甚至暗中叮嘱阿镜道:“哥哥年纪不小了,若是着急成亲,也不必非得等我回来,我是谅解的。而且我这一去,也许就跟霜哥哥成了好事,你们可千万别落在我后面哦。”说着便又笑起来,得意的仿佛自己并不是回方圭山探病,而是要跟秦霜成亲。
阿镜非常羡慕张春这种乐天的本能。
张春走后的第二天,凤明太子来到国师府拜访。
这段日子阿镜徜徉在府中,若是不仔细去打量,就如同在九重天情天宫一样。阿镜甚至想:假如自己跟张春一般乐天,就把此地当作情天宫,把北冥君当作自己曾心系那人,那么……日子该是何等的逍遥快活?
但她却偏又清醒的明白一切并非真实,她倒不是抗拒这份虚幻,最主要的,是害怕既然是梦,那就终究会有醒来的一天,与其迟早要面对真相,那不如从来不曾陷入的好。
凤明太子满面春风而来,见了阿镜便笑道:“这国师府果然养人吧?镜儿丫头比我先前见到的更出落多了。”
转世为人,凤明也比之前在九重天的明玦帝君更多了一份烟火气。
不由想到先前跟灵崆说起来的那段“妖魔滋生论”。阿镜笑笑:“多谢殿下谬赞。”
凤明道:“对了,钦天监算了几个好日子,给你和国师挑一个如何?”
阿镜心头咯噔一声:“钦天监为何要算好日子?”
凤明笑而不语。
阿镜道:“我听说先前举国都在为太子殿下选妃之事忙碌,可是有眉目了?”
凤明见她已经猜到,咳嗽了声道:“的确暂时定了一个人。”
不知是什么凡人有这样大的福分,竟然能跟转世为人的明玦帝君结成夫妻?
阿镜笑问:“不知是什么人如此幸运?”
凤明太子笑道:“你不认得,不过国师是知道的,是水丞相家的千金。我们打小儿也认得。”
阿镜听到一个“水”,心里忍不住惊了一跳,暗暗地想:总不会这么巧吧?!
但是明玦帝君跟兰璃君既然都已转世,如果那个她所讨厌的小妖精也降世了,似乎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
凤明见阿镜目瞪口呆,便问:“怎么了?”
阿镜勉强一笑:“我在想这位水姑娘,一定……生得很不错吧?”
按理说再世为人,万般恩怨该都放下,但因为记忆太惨痛,一旦提起,仍是恨得牙根痒痒。
凤明道:“水滢长的倒是好的,怎么,你想见她?”
阿镜默然不语,不知道自己是想见,还是恨见。
凤明道:“这个其实不难,后天就是水丞相的生日,那天我会去丞相府道贺,国师也会去,不管是我还是国师带着你就是了。正好儿也借你的眼帮我看一下,我跟水滢……到底会怎么样呢。”
原来凤明因从北冥君口中得知玉华洲那一对儿鸳鸯的生死经历,又明白阿镜能看见人心中的情苗,不免动了好奇之心。
阿镜问道:“殿下可喜欢那女子?”
凤明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其实是母后帮我选的,因我是这把年纪了,母后着急抱孙子呐,就随他们去了。”
“原来如此,”阿镜点头:怪不得她也没看出凤明太子身上有什么情苗。
凤明去后,灵崆爬进来,“咣”地摔倒在阿镜旁边,歪着身子,心满意足道:“太子殿下可真够意思呀,比国师靠谱多了。”
阿镜不解,灵崆打了个饱嗝:“他带了好些宫里的御制点心来。吃的吾好撑。”
阿镜望着它鼓起的肚皮,哑然失笑。
灵崆又问道:“太子跟你说什么了?你为啥一脸心事重重?”
水湄之事,是阿镜心中隐秘,更关乎兰璃,阿镜一时觉着不便启齿。何况还并不确定那水姑娘是不是就是水湄呢。
阿镜便只问:“那个水丞相,不知是什么人?”
灵崆道:“他啊,原本不是南瞻部洲的人,为人倒是精明强干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听太子说,太子妃的人选,是丞相府的小姐。”
“啊,是那个水滢吧,这个丫头非常伶俐,从小儿就跟太子一起长大,总是跟屁虫似的,”灵崆捋了捋胡子,“对了,水家先前还有个姑娘是进了宫的,如今是最受宠的贵妃娘娘呢,如果水滢又成了太子妃……啧,水家这也算是很了不得了吧。”
“那这位姑娘的品行如何?”
“品行?”灵崆皱皱鼻子,“吾先前只远远地看了一眼,看不出什么来,不过听其他人的风评倒是不错的。”
一人一猫正说着,北冥君从外进来,问道:“谁的风评?”
灵崆打了个哈欠:“水家的那个小姑娘,镜儿很感兴趣呢。”
北冥君一挑眉,看着阿镜道:“真的?”
阿镜道:“先前太子才来,说起选妃的事,还说,后天是水丞相的生日,不知你去不去?”
北冥君眼中流露笑意:“我本来可去可不去,但镜儿既然有意,那就去罢了。”
灵崆看看两人,突然懒洋洋地说道:“太子殿下还带了好几个黄道吉日来呢,国师要不要也选一个?”
阿镜没想到它竟连这个也听见了。
北冥君看向阿镜,笑吟吟道:“是啊,我也正想跟镜儿商议此事。”
阿镜正瞪灵崆,听了北冥君这句,喉头陡然发痒,猛地咳嗽了起来。
北冥君探手过来轻轻替她捶背:“怎么了?是不是因为好事近而太高兴了?”
阿镜拼命停住了咳:“国师,这个不可操之过急。”
北冥君的眼波竟极为温柔:“我已经很有耐心了,镜儿不觉着么?”
阿镜摇头。
北冥君不知不觉地扣住她的手指:“真不觉着?”
阿镜后知后觉地发现,要抽手已经晚了。北冥君温暖地拢着她的小手,轻声道:“原来我暗中煎熬的要生要死,你却丝毫都不知情,既然如此,索性就及早安排,我听说太子殿下的婚期就定在三月初六,不如就赶在一起普天同庆如何?”
他手上的暖传到阿镜手上,那暖便加倍地开始升温,最后竟像是变成了一团火,把阿镜浸润其中,烧得她口干舌燥,连脸都红了。
正在心神不宁的时候,只模糊听见“太子殿下的婚期,普天同庆”等话,便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好。”
北冥君一怔,继而笑道:“你既然答应了,我就叫人操办起来了。”
“答应了什么?”阿镜才有几分醒悟。
北冥君还未回答,地上灵崆补刀道:“傻丫头,你答应了国师要跟太子殿下一块儿举行婚礼呀,吾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