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杨氏连忙道,“侯爷,这件事来得突然,还没弄清楚呢。”
“呵,是么?”霍文萱终于打开手中抱着的木盒,里面拿出了一摞纸,毫不顾忌的直接扔在床榻之上。
这般无礼的举动,令屋子的人都呆了。唯有聂冬,还傻兮兮的低头往那纸上好奇的扫俩眼。
“母亲去得早,她恐怕到死都没想到,自己留给女儿的嫁妆会被一个妾室私吞了尽六成。”霍文萱眼里一片冰凉,直直的盯着聂冬,“爹爹缺钱就直接跟女儿说嘛,干嘛指示一些婢子来偷窃自己妻子和子女的财产?侯府若是缺钱,给女儿打个欠条便是,都是一家人,难道我还会不借吗?”
“你……”杨氏抖着手,完全不敢相信霍文萱竟然说出了这样大逆不道之话。一回头,老侯爷正拿起那一摞证据与账目在仔细地看,表情之平淡,仿佛压根就没在意霍文萱说的什么。
“侯爷!”
杨氏想要扑去,聂冬条件反射般的让开。
——开什么玩笑,哥是有女盆友的人!对着美女看两眼流流口水就算了,要是有了身体接触就等着被女王咔嚓吧。
霍文萱的计划是趁着老侯爷病重,以嫁妆为引子,将这多年遇到的恶心事全部当着他的面骂出来,从各个方面攻击摧毁霍侯爷的心里,加上原本的病情,老侯爷就算不被气死,也要再次昏迷。
而这些恶心事大部分都是杨氏参与的,等老侯爷死后,对外宣说人是被杨氏气死,如此一来,杨氏在侯府的全部势力都可连根拔起。就算杨氏想辩解,可到那时候人们是更愿意相信一个身份尊贵的嫡出之女所说的话,还是一个贱婢之流的妾室说的呢?
假如老侯爷没死成也没关系,经过此事他肯定会大为动怒,原本脑中就有淤血,再加上气急攻心,一个虚弱的病人还需要畏惧么?她同样可以把所有的事都推到杨氏头上,从而将霍文钟的人换在侯爷身边。
可现在……老侯爷怎么看却都不像是生气的样子,霍文萱心中颇为困惑。
聂冬看着霍文萱带来的那些证据,脑中老侯爷的记忆也记起不少。可惜换了个灵魂,那些曾经被老侯爷不屑甚至生气的过去,却让聂冬感动的想哭。
妈蛋,霍妹纸真是太不容易了……qaq
六岁就没了娘,萌萌哒的小萝莉奶声奶气的劝亲爹少喝点酒,就被罚在屋里跪了半个时辰。霍老人渣,你还是人吗!!
聂冬那隐藏的父爱之魂爆发了。
“看来爹爹依旧不信啊。”眼见从事业上攻击不了亲爹,霍文萱立刻换了一条路线,“这也难怪,谁让阿姨一直都是爹爹心里第一得意人呢,我在爹爹心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话听得真心酸。
聂冬想到自己的岳父大人,那就是二十四孝老爹,对他这头拱了白菜的猪是横挑眉毛竖挑眼的。
“难道爹爹一点儿都没有发现,自从您宠了阿姨后,侯府的孩子就越来越少了吗?”霍文萱的语气阴森,“就连爹爹你自己的身体……呵呵呵,自六郎出生后,爹爹可再得了一子半女?”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随着一张纸从头上一同飘下。
杨氏只匆匆看了一眼,整个人就再也坐不住,直接摊到在了地上,额头冷汗密布。
“合-欢散……啧啧啧,如今爹爹只能靠着这种东西来宠阿姨了?”霍文萱哈哈大笑,有谁能想到位高权重的老侯爷,竟然早就被掏空了身子,成了一个“太监”!
霍文萱笑的直不起腰,等她好不容易将眼角笑出的泪擦干净抬头一看,她爹竟然还没被气死!
第六章 生机
轰——
一道惊雷劈到了聂冬的头上,他、他听到了什么?
卧槽!!!!!!!!
等等,以这具身体状况来说,他是不是已经不太适合说这个词了……
别人是悲剧,他是悲剧plus!
仿佛快要溺死之人一样,杨氏突然迸发出了惊人的反应,整个人朝霍文萱奋起扑去:“大姑奶奶得了癔症,开始胡言乱语了,快抓住她!”
老侯爷里屋中的人当然不可能很多,除了霍文萱带来的人,剩下的只有杨氏和孙嬷嬷。奈何两个人都是后宅女子,哪比得上霍文萱身边那个身手不凡的丫头,一个错眼,通通被掀翻在地。
“杀人啦——”孙嬷嬷抱头大声哭嚎,“大姑奶奶杀人啦——唔……”才喊了两句,就被桂儿捂住了嘴,拖到了一旁。
门外的侍卫却也冲了进来,一时间,屋内兵荒马乱。
“父亲!”
霍文钟惊慌失措的看着一幕,他不放心妹妹一人在府里,特地回来看看,没曾想竟看到侍卫将霍文萱团团围住,“父亲您这是要做什么?!”
“哈哈哈哈,哥哥也回来了,我……”
见霍文萱要说出来,杨氏立刻尖叫:“快堵住她的嘴!”
当着老侯爷面,侍卫不敢不听杨氏的话,立刻执行。
“大姑奶奶得了癔症,刚才发作了一番,幸好没有伤到侯爷。”杨氏终于站直了身子,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幸好老侯爷屋外一向都有侍卫守着,虽然之前被霍文萱拿话给吓住了,但这群侍卫到底还算清楚他们的命此刻是掌握在谁的手里的。
只要老侯爷还在一天,她杨氏就是这侯府说一不二的女主人!
霍文萱没想到自己竟然到最后会功亏一篑,桂儿武功再高,也敌不过七八个侍卫。她拼了命的挣扎,双眼通红,眼神里的愤怒快要冲破天际,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恨不得扑在她的父亲身上食其肉拨其骨饮其血!
“阿萱……”霍文钟扎着手不是所措,又望向了老侯爷,“父亲,阿萱好不容易回来,您怎么……”
“够了。”聂冬揉着额头,也许,他现在是这件事里最淡定的人,扫了一眼那个捂着霍文萱嘴的侍卫,这个人他记得,是老侯爷一直以来的心腹,便道:“秦苍留下看住三娘,其他人都退下!”
丫鬟桂儿一得自由正要去救霍文萱,被聂冬横了一眼:“这里是侯府!”
沉淀了几十年的威严,即使是在病中,也不容令人小觑。聂冬刚一发话,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便将桂儿和刘嬷嬷拖走了。
杨氏得意的望向霍文萱,正要说话,竟听到老侯爷道:“将杨氏与孙嬷嬷带回后院看管,没我的话,不许放出来。”
杨氏瞪大了双眼,连话都来不及喊,就被侍卫给拖了出去。
短短数秒,屋里终于安静了。聂冬长舒一口气,穿到这么个府里,地位再高权力再重又有什么用,却一堆烂七八糟的家务事!
“松开吧。”聂冬叹道。
霍文萱被秦苍捂得脸上都快泛紫了,一看就是呼吸不畅,秦苍再不松手,怕是要窒息而亡。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霍文钟问道。
霍文萱捂着胸口不断咳嗽,脸上却还带着笑,只是令人看着格外惊悚。霍文钟被她吓得后退了一步,被霍文萱呸了一声。
“瞧你这点出息!”霍文萱顺平了气,又恢复到了那高傲的贵女姿态,“爹爹真是好气量!”
“不敢当、不敢当。”聂冬嘴里不是滋味,不过他倒也想的挺开的,老侯爷萎了又怎么样,变太监的又不是他聂冬。他都已经穿成一个四十八岁的老渣男了,还有比这更悲剧的事情吗?
“嫁妆的事你就不用追究了,家丑不可外扬,缺了多少,拟个单子回来,让府里的家令替你补上便是。”聂冬忍着心中的郁闷,尽量替这一大家子往回找补,“杨氏暂时禁足,你就不要再管了。毕竟是出嫁女,跑回娘家大吵大闹的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霍文萱。
这妹纸颠覆了他对古代女性惯有的印象,虽只是短短一次交锋,却让他发现了霍文萱性格中非常不好的一面——她喜欢破釜沉舟。
可他能指责这个年仅二十的姑娘吗?
必须是不能。
因为霍文萱的性格是老侯爷一手造成的,而聂冬现在很悲剧的穿成了老侯爷……
“难道这就是爹爹最后的处置?”霍文萱声音不自然的拔高,这明摆着霍老侯爷宁愿归还嫁妆也要保住杨氏的命,这让她怎么甘心!
“三娘还想如何?难道让本侯告你一个忤逆!”
不——这不是我说的!!聂冬心中惊呼,那一瞬间,仿佛被原来的霍老侯爷附体了一样。
“忤逆?!”霍文钟震惊,“阿萱,你做了什么?”这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哪怕是皇族都不能避免。一旦被父母告成忤逆,受到了刑罚比凌迟还要严重,那是第一等的重罪,要剥皮揎草,挫骨扬灰。
用动词表述一下便是,首先将犯人的头皮拨开,注入水银,接着……
聂冬不敢再想下去了,紧紧闭着嘴,只有他知道老侯爷说的那句话不是并不仅仅是威胁,只要霍文萱敢再说一句,他真的会那样做出来!
虽然才认识霍文萱,可现在拥有老侯爷身体的人是他啊,一个连鸡都没杀过的现代人,一个有着基本法制观念的现代人,他怎么敢去草菅人命!
聂冬没想到,他竟然还会有努力抢占这令他无比嫌弃的身体的时候,拼着力气咬牙道:“都出去——”
霍文钟不敢当面冒犯,霍文萱想继续冒犯但没有机会,被霍文钟连拖带拽的出去了。
“哥哥你也太胆小了。”刚一出门,霍文萱立刻挣脱,“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怕什么。”
霍文钟生怕她在惹恼侯爷,捂着嘴将其带到了自己的书房,前后都命小厮守着,谁也不让进。霍文萱接连被两个人捂嘴,脸色颇不好看,气愤道:“他活不了几天了,就算告我忤逆又如何,这道命令能不能出侯府还两说。”
“你——”霍文钟仿佛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亲妹子一样,想要指责,话在嘴中转了几圈,又咽了下去,转而道,“你想得太天真了!你只看到他宠妾灭妻,只看到侯府被杨氏掌控,可你怎么就想不到是谁给的杨氏的权利,这侯府上上下下又有多少人是他的心腹?!单说那个秦苍,你的人能对付吗?”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霍文萱道,“自古富贵险中求,哥哥想要这侯府的世子之位,既不想像杨氏那人讨好他,又不如我这般果断,哥哥,你说你这么多年都在做什么呢?”
霍文钟被妹妹问得面红耳赤。
霍文萱知道他的个性,干脆附在耳旁将老侯爷身子亏损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他。如同所有人一样,霍文钟惊得说不出话来。
霍文萱道:“如今他病的虚弱正是最好的时机,等他病好了,你还想掌控侯府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可……他毕竟是父亲啊。”霍文钟始终绕不开一个孝字,这已是刻在他骨子里的观念。
“我知道,我又没让他你杀他。”
“你也不行!”霍文钟瞪了霍文萱一样,听到霍文萱那番话后他总算知道霍文萱来侯府的目的了。
霍文萱还在遗憾中,明明她爹是一个气量狭小的人,怎么这次偏偏……抬头一看,霍文钟正拿着警惕的目光看着她,她顿时笑了:“好吧,我听你的,不杀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