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惧内综合征——灰蓝
时间:2018-04-16 12:13:10

  温含章叹了一声,她对旬氏的印象其实是不错的,但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张氏。皇上判钟晏三代以内不能科举,这其实也是间接断了旬氏的希望。
  温含章只能道:“再过几日就是旬先生的生辰了,我备份礼物送到旬府中,先看看师傅的态度,许是你猜错了呢。”现在已是七月,还有小半年就到年末了,十二月份的那场天灾眼看着就要发生。温含章实在有些胆战心惊的。
  她的亲朋故旧大多都是勋贵世家,这些人只要能在地动中保住性命,绝对不会愁吃愁喝。真正会受到影响的,只会是本就困苦的小老百姓。她这些日子一直让人备米备药,还以为老太太祈福的名义,出银钱在城外建了几个民棚,就是望着能在大灾中能出份力气。但她也不敢做得太明显了,总得等钦天监那边有反应了再说。
  钟涵没有说话。先前两人成亲时,他就有意带温含章到先生府上拜访,可惜先生当时外出访友了,之后不过一个多月,老太太就去世,事情都赶在了一起,温含章至今没有见过先生。要是她见过,就会知道她打的主意不可能成功。
  一夜过去,早起之后温含章见钟涵仍旧绷着一张脸,就知道他还在想着旬先生的事情。温含章想了想,让左右伺候的丫鬟都退下了,夹了个龙眼包子到他碗里,道:“你这脸黑的,都和外头的天气有得一比了。”一早上起来就是乌云盖日,天边时不时地滚着响雷,和钟涵眼下的心情真是相得益彰。
  钟涵回过神来,笑道:“今日我要出去一趟,要是晚点下雨,你就先用膳,无需等我了。”今日一早,张掌柜就递了消息过来,说是求画的人今日过来。钟涵等了几日终于等到他出现,天下冰雹他也顾不得了。
  温含章也知道这个事,她好奇道:“你说那人怎么会现在才出现?”这日子挑得也太是时候了,钟涵刚拿回爵位他就冒了出来,温含章忍不住有些阴谋论。
  钟涵平静道:“若是他不能说出个好歹,能走着进来,不一定能走着出去。”
  温含章正在夹着一根青菜,听见这话愣了一愣,青菜顺着筷子又落回盘子。钟涵帮她夹了回去,道:“我知道你怕这些,但我不能留下后患。”
  温含章垂着头数着米粒不说话,她听见钟涵深深地叹气,他道:“事情步步紧逼,我不能一直让步。”他让钟晏,是想从他嘴里知道母亲那几年的去向,他屈服于皇上的决定,是因为他暂时无能为力,但是他迟早会与仇人一一清算。
  有时候钟涵也好奇,为何温含章从小长于权贵之家,却能养成这一幅仁善的性子。他受益于她的善良,现下也有些头疼于这一点。他希望温含章能与他携手并进,但若是不能,他也不会强求。
  温含章听着钟涵的话,心一下子就揪紧了,她在桌子底下默默牵着他的手。钟涵自从听闻了婆母的事情后,身上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变化就像本来烧得很旺的炭中猛然被泼上一桶热油,火立刻蹿出三尺高,其中隐含的震怒和疯狂让她感到恐惧。所以她这些日子一直想把钟涵从他那间书房里挖出来。墙上挂着的婆母的画卷会时时提醒他他的父母是如何被人糟蹋的,这种心理压力任何人都承受不了。
  要是被仇恨逼成了疯子,就算钟涵日后大仇得报,他也不会欢喜的。
  钟涵放下筷子,让下人进来收拾了膳桌。温含章还以为他对她失望了,低着头一直不言不语。
  谁知道钟涵在丫鬟们鱼贯而出后却把正屋的大门给关上了,温含章一愣,脸上突然落下密密麻麻的吻,她想挣扎,钟涵的舌头却突然蹿了进来将她的卷住,唇舌交缠间,温含章起了一身酥麻的鸡皮疙瘩。
  两个人一起倒在榻上时,情迷意乱的温含章忽然想起来:孝期同房,白日宣淫,这两条一出来教她还怎么撑住主母的威严?但只是想起来了而已,温含章在他的火热攻势下有些找不着北。钟涵是个学习好手,他对什么地方亲吻了她会发软喘息,手放在什么地方她会敏感得轻颤……该要怎么拿捏,即便是情事来得猝不及防,他依然游刃有余。
  最后两人做完后,温含章简直是又羞又怒。钟涵看她的脸蛋气得红扑扑的,十分可爱,拇指在她唇角摩挲了一下,又给了她一个缠绵的深吻,吻得温含章浑身通红。
  钟涵咬着她的耳朵笑道:“放心,我没在里面……”缓过这个劲,钟涵才觉得心头舒服了不少。这一场欢爱来得太迟了,他早就该这样干了。什么礼法,都见鬼去吧!
  阿阳这个时候刚好哭了起来,温含章看了一下壶漏,心中破口大骂钟涵胡闹,这个时候正好是他儿子睡醒吃饭的点,小家伙平时乖得不得了,但就是有一样,要是一早不能吃好,他能一整日都哭闹不停。这个准点强迫症突然发作,温含章能预料到接下来的难熬了。
  温含章赶紧整理了一下衣袍进里屋抱儿子。钟涵披着袍子进来时,就看见案上随手放着一块热毛巾,儿子睫毛上沾着两颗泪珠使劲吃奶,温含章一边哄着儿子一边骂他:“就怪你老子,抢你东西吃。”
  一转身,温含章就看见钟涵那张神清气爽的俊脸,顿时横眉怒目。钟涵却不以为意,他踱步过去看着玉雪可爱的儿子,看了一会儿,突然道:“我会为儿子积德,但故意撞上来的人,我也不会留手。”
  温含章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亲亲儿子的额头,钟涵也跟着凑了过去亲了一亲。小家伙正在好好吃饭,被连着打扰了两次,顿时哭声震天。
 
 
第91章 孤勇
  钟涵在家中耽搁了一会儿才出门。他才刚离开, 张嬷嬷就不赞同地看着温含章。温含章竭力装出一幅平静的模样, 方才要热水洗漱时,她就脸上发烫。
  幸好张嬷嬷和苏嬷嬷都老道,一看他们夫妻俩关上门就把丫鬟都赶走了, 自己守着大门。否则温含章这会儿还得再经历一波大丫鬟们的眼神攻击波。
  张嬷嬷有些欲言又止,但又不得不问, 这还服着斩衰呢,温含章要是孝期怀孕就严重了。
  于是温含章只好半遮半掩的, 跟张嬷嬷解释了一下钟涵的避孕手段。这位老嬷嬷一生没有经过情事, 在这上头却很溜, 张嬷嬷想了想道:“老太太先前几个月送了一盒避子丸过来,夫人还是用一颗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温含章想想同意了,虽然不在危险期内, 但若是出事就麻烦了。只是在用药时, 温含章在心中诡异地想着, 张氏怎么会送这种东西过来, 难不成她预料到他们会忍不住这样那样的?
  真是太羞耻了。温含章忍不住红晕满面。
  温含章一个人在府中尴尬时, 钟涵却面对着一位身份让他十分惊讶的客人。
  钟涵端着茶碗喝了一口, 心中有些不平静道:“你说你当年与我父亲一起出游, 一行人在山中被匪盗拦截,连着三次求救都被人无视, 你逃出来后一心想要为我父报仇。于是在查到汶县守备是受永平侯指使后, 一直在永平伯府潜伏捣乱, 还勾结了老太太的义女关婉清,偷了伯府虎符,又将消息泄露给钟晏?”
  这位李先生出现得莫名其妙,一来就给钟涵讲述了一个复仇故事,听得钟涵心中万般滋味。
  震惊、生气、愤怒,最后全都归于无奈。
  李先生看着面前飞扬挺拔的青年,心中有些慨叹。十六年了,他终于能出现在钟昀的儿子面前。
  当年他在官场中屡屡被上官为难,索性打道回乡教书。没想到在京城交下的友人钟昀却没有看低他,反而几年如一日一直送信开解。李松春是个性情中人,钟昀的深情厚谊令他十分感动,他明知两人地位差距颇大,还是在心中将他暗暗引为知己。
  钟昀年岁不少,却仍像个少年郎一般顽皮淘气。他跟他说他得知蜀中有一个金矿,想要去看看是不是真的。
  李松春还记得当时钟昀面上的跃跃欲试,对着他目光清亮道:“松春,我不瞒你,这个金矿是我从书中找到的秘密,要是有的话,这就是一个烫手山芋。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置,只想过去看看。你要是怕有危险就算了。”
  李松春也是经过乡试会试一路考上来的正经文人,朝廷律法中对矿穴规定较前朝严格不少,民间须得上报才能开采,否则视同谋反论处。对官员勋贵同样如此,私自开采,一有发现便是抄家夺爵。钟昀这么说,就是想着昧下这个金矿了。
  李松春倒也不是古板之人,他只是忧心一同去的人嘴不严会害了钟昀。但没想到,钟昀千挑万选的侍卫没出现问题,他们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山匪给包围了。
  当时他们正在出山的路上。一开始钟昀还觉得有趣,他从小在京中长大,很少经历这种阵仗,可惜在三封求救信都没得到回复后,他面上就变得焦虑了。钟昀当时已经想到有人故意拖延救援。两人到了汶县时,他还特地问了当地官员有关汶县的兵力布防,得知这里兵员充足才放心进山。
  三日三夜,山匪不会只为夺人性命而来。但他们确实只想取钟昀的性命。当时钟昀与他商量让他先走时,他立时就同意了,不是贪生怕死,而是他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留下来也是拖累。没想到山匪对他也是不依不饶,他出山之时,一只夺命之箭由后射来,是带他出来的侍卫给他挡了一下,李松春才得以幸存。
  他出山后立刻就去找了当时的汶县守备,得知汶县暂时换防时他心中就咯噔了一下,临时任命的守备他远远地见过一次。温与皓宁愿与人在大街上自在谈笑,就是不愿意出兵救援。等着他慢吞吞进山时,钟昀的死讯已经传来。李松春顿时对他恨之入骨。
  钟昀是当朝宁远侯,汶县守备居然敢怠慢至此,若说他后头没人指使,李松春是不信的。他在汶县待了三个月,眼看着温与皓每日进山剿匪,眼看着朝廷派来的巡抚捉拿官员问案,就是没人问责真正的凶手。汶县三千军兵终于在一场大战中全都覆灭,温与皓也拍拍屁股回京了。
  他以为官场军中那些见过他的人都死了,这件事就没人知道了吗?
  李松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背后站着的温氏大族长——永平侯。他等了几年,终于等到永平侯为幼子招揽名师的机会,李松春立时便去应聘了。在侯府当中,他亲眼见着温与皓在永平侯书房出现,永平侯待他十分亲切。
  李松春当时身上就像过了冰水一般。他憎恨永平侯为了铲除异己用了这般下作的手段,又诧异于他的手眼滔天。当时皇上已经将宁远侯府的爵位封给了钟晏,李松春本想着去找钟晏求助,却在无意中知道了一桩事情。他立时就知道,钟晏在这件事中帮不上忙,反而可能拖后腿。
  这些陈年往事,李松春每想起一次都觉得是锥心的痛。直到现在,他终于能面对钟昀的儿子了。
  温子明被钟涵着人请过来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大姐夫怎么突然把他约到了松鹤书斋,难不成要指点他的功课还要背着人才行?想起这件事温子明就忍不住叹了一声,他最近烦心事多,很想找人吐吐苦水,可惜卫绍整日在宫中,他大姐姐似乎也多了不少烦心事,温子明只好自己憋着。现下看着前头引路的清谷,就忍不住想要找人说说话:“大姐夫卖的是什么名堂?”
  清谷目露同情地看着他,生在锦绣之家有个什么用啊,身旁都是算计。他不言不语地把他带到一间暗室中,对着温子明嘘了一声。温子明起初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接着他就听见了一把熟悉无比的嗓音,顿时浑身一震,不用清谷叮嘱,他自发自觉就定住了身子,一动不动。
  钟涵看着李先生,这位自称与他父亲一同遇难的男人,一来就放了个大雷。可惜他说的,都是他已经知晓的——要是他真的是他父亲的友人,为何在他最艰难的时候从未在他面前出现。比起这位善恶难辨的李先生,钟涵更愿意相信永平侯是被人带累的。否则钟晏就真是千古奇冤了。
  钟涵只要一想起阴阳怪气的钟晏含冤莫白的模样,就忍不住觉得好笑。杀兄之事,可是他在梦中亲自承认的。先前李副将与他说起时,他怀疑的也是他与岳父两人联手做下此事。二叔绝不可能是清白的。
  钟涵只听了开头就示意清谷去把温子明找过来。他听温含章说起过,温子明对自己的先生很有感情,要是李先生走不通他的路子,再去害了温子明,就是他的错了。
  钟涵看着外头清谷对他示意温子明已经就位了,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对着李松春道:“李先生,你说的这些我已经知晓。只是我与二弟素来交好,你这般倒让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
  李先生皱眉,觉着钟涵的态度不太对劲,他不想在此时提到温子明,这孩子在他临走前把自己的私藏都收刮了个遍,凑了一大包金银给他,赤子之心十分难得。
  他有些叹息,这件事中他最对不起的,就是温子明了。李先生绕开这个话题,道:“我看到了最近的邸报。朝上这桩判案漏了一个罪魁祸首,你被永平伯给骗了。一码归一码,钟晏在此事上坐收渔翁之利虽然可恶,但绝没有幕后主使罪大恶极。”
  李先生之前离京就是想去汶县把真相告知钟涵,可惜阴差阳错,钟涵半路回京,叫他扑了个空。他叹了口气,又听见钟涵问他之前十几年为何从不在他面前出现。
  李先生看着钟涵的眼神有些复杂。他一直听说钟大才子才高气傲,这般的性情与他爹实在不像,钟昀虽然也是意气风发,但他举止潇洒,光明磊落,让人如沐春风。钟涵却像是他爹的负面版本,潇洒变成跋扈,磊落退化成了气量狭小,就他从小与堂兄相争的那些事,李先生每次听完后都觉得十分失望。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上门指正他的行为,可是钟涵居然能凭借自身得到旬大儒的青眼。旬大儒是教育行业中的领头羊,李先生虽然也是为人师表,但也不比人家德高望重。况且复仇也是一件艰辛之事,他尝了十多年的煎熬,实在不忍把他也拖进来。
  只要钟涵好好的,钟昀在九泉之下就能瞑目了。
  李先生看他的眼神慈爱得让人起鸡皮疙瘩,他道:“我知道你一时之间无法相信,但我与你父亲爱好一致,都喜欢书画木事。当年他约我同游蜀中,途中十分思念妻儿母亲,写下许多信件让人送回京。若是你曾经看过那些信,上头许也提过他是与我一同出游的。”
  钟涵听了他这话,才有些信了。老太太交给他的信中,父亲确实提起过他是与友人一同出游的。但就是信了,钟涵才觉得不可思议,眼前站着的男人,十几年来卧薪尝胆,怀抱着一腔孤勇为他父亲报仇,但他选错了报仇对象,十几年艰辛苦涩一朝化为笑话,即是可怜,又是可悲。
 
 
第92章 黑化
  李先生鬓上染着风霜之色, 眉宇间十分沧桑,但他衣着得体, 昂首阔步,穿着一袭石青丝罗纱做的长袍,这种料子非世家难以拥有, 看得出来他这些年来在物质上十分优越。
  钟涵想都不用想,都知道这些应该都是张氏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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