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大楼，就被冲出一道黑影撞了个趔趄，女人哭天抢地的声音在耳畔炸开，挑动他每一根神经发痛。
“常少爷，您要给我们娘俩做主啊！网上那些人空口白牙说我们骗钱，我女儿好好一个姑娘，被欺负成这幅样子，她还活不活了！”
“滚！”常坤不耐烦挥手叫保安把人拉下去，那女人还在哭号，“常少爷，你不能用完就丢啊，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把事情全嚷嚷出去，光脚的还怕穿鞋的么！”
“等等，”常坤挥挥手让保安把人弄过来，“你什么意思？”
女人搓搓手，讨好地笑，“我是翠翠的妈，翠翠就是网上被欺凌的女孩，话我都是按您教的说的，现在出事了，您可不能不管我们呐。”
“这和我没关系。”常坤甩开女人纠缠欲走，女人拽住常坤袖口，压低声音说：“我看到了，您派来的人身上有常氏的标志，我没别的优点，就是眼神好。”
常坤在心里怒骂下属蠢货，当即叫秘书下来处理这件事情。
网络上出现质疑受害女孩家属骗捐款的声潮，网友立场摇摆不定，秘书立即联系人将女孩诊疗证书公布到网上，水军掺杂其中，质疑之声很快消退。
常坤躺在林琳怀里，任由她的手指揉按太阳穴。
“一堆不省心的，”他惬意地长叹，“还是琳琳乖。”
林琳柔柔笑了，“常少注意身体，少喝些酒，您不开心，我会心疼的。”
手腕被箍住，林琳对上一张带着戾气的脸，常坤粗粝的手掌轻轻覆上她的脸颊，“报纸上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林琳垂下头，长发遮挡面部，分辨不出神情，声音似有隐哀，“常少能记得我，我就知足了，不敢奢求别的。”
“妈的！”常坤怒骂一声，猛地推开林琳，烦躁地抓头，额头青筋凸起。林琳缩着身子发抖，他揪住她的长发迫使她抬起头，面色阴森，咬牙切齿，“你算个什么玩意儿，也敢不相信老子！”
林琳吃痛，捂着脸颊上发红的巴掌印，随着摔门声响起，眸中毫不掩饰的愤恨浮现。
同一时间，在公众对骗钱事件的质疑声消退之时，一个视频如惊雷般炸响，迅速在网络上传播。
从头到尾看完视频，公众陷入沉默，随即是大爆炸，态度大相径庭。
“我凌乱了，谁才是受害者？？？”
“不敢相信，被骗了。”
“我曹！大反转！”
“坐等新料，我完全失去引以为傲的判断力，笑哭。”
“无法想象我曾这样对待一个女孩，我道歉。”
“已经有人在控评，大家注意警惕，这个什么完整视频肯定是假的。”
“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
“姓叶的就是有背景啊，假视频都做得出来，想洗白？没门！”
“受害女孩的心理诊断书千真万确，我有权质疑这个视频的真实性。”
“已举报，不谢。”
......
看完网友评论后，叶满歌坐在地上看小霸王和小红马搏斗，脑海里和谢九酌聊天，说起常坤的狼狈模样她笑得见牙不见眼。
“报纸的事情和你有关？”叶满歌问。
“嗯。”
“干得漂亮！”叶满歌笑道，“让他也尝尝百口莫辩的滋味。”
谢九酌问起她的打算。
她躺倒在地，嘴里叼着草叶，翘着二郎腿，熊掌晃呀晃，蓝天白云倒映在眼眸中，“今日他们黑我越惨，知晓真相后便会越恨幕后黑手。人不喜欢在自己身上找错误，掉转木仓口才是最佳选择。”
砰！她伸爪比作木仓，冲天空虚虚一比，浮云裂开缝隙，日光破壳而出。
第39章 日升
视频是千真万确，造不得假，网络技术大咖鉴定无剪辑痕迹。
属于那个夜晚的真相让所有的义愤填膺变作一场笑话，仿佛炮弹都仿佛遇了潮沾了水，哑火。
有些事情牵出一点线头，后面的真相就顺着线一点点被扯出，不到最后一刻，甚至无法猜出它究竟是个什么形状。
完整视频中疑似受害者同伴的两名女孩被打上马赛克，而在先前披露的旧视频中两人并未出现。
她们对当天情形的描述出现在某媒体的专访中，在某媒体系列报道中，受害女孩翠翠没有接受进一步心理治疗，并从原学校退学，待在家中很少外出，她的母亲却穿着阔气频频出现在人们面前。
一点点呈现在公众面前的真相是：追星少女利用公众同情假装弱者骗取捐助。
无所适从的情绪终于有了突破口，针对女孩及其全家的谩骂指责充斥在当初的捐款微博下方。
参与人数在增多，微博热度却一降再降。
这种不同寻常引起公众注意，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常坤的两个哥哥不知怎地抓住他挪用项目资金的把柄，在董事会上对他大肆攻击。他被黑客威胁，手头流转资金没有那么多，无奈之下暂时扣下一部分收益，明明做得隐秘，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想到几个董事失望的眼神，常坤一肚子火气无处可发，打掉牙齿连血往肚子里吞。
回去之后却被秘书告知他的个人账户上划出的三百万原封不动被转回，电脑上再度跳出那只可恶的熊猫，附着一行字：逗你玩呢。
于是常氏集团的人都知道三少常坤参加完董事会后气得将办公室砸的稀巴烂，差点昏厥过去。
他忙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及舆论走向，等回过神来网络上已经出现常氏集团在背后推波助澜的言词，甚至拍下几张翠翠母亲与他的秘书见面的照片。
常氏紧急公关宣布常坤因内部财务问题被停职的公告。
更深一层次的真相在公众面前缓缓成形：富二代泄愤报复，上演舆论大戏。
而常坤与叶满歌的陈年旧事被扒出，一个不畏权势坚守底线宁愿被封杀也不顺从的女性形象在公众面前渐渐明晰。
自始至终叶满歌都是无辜的，还有谢九酌，舆论全面倒戈。
#我们欠她一个道歉#成为最热话题。
昨日非，今日是。
最终夺过操纵盘，在舆论漩涡中占据优势，叶满歌的心情却很平静，仿佛在吹拂的风，不急不躁。
外界眼中她曾被贬入尘埃，是道德渣滓，如今又有人把她当作无辜者，所谓不畏权势坚守自我的标杆。
一样的可笑。
她不过是度势利己，憎恶分明。
又恰好抓住时机，重新回到，五年前的起点。
谢九酌发来消息，很短，只有四个字，“我们赢了。”
浮云散去，叶满歌仰头望着棉花糖般堆积的云朵，蓝得滴水的广阔长空，回味着那句话，募然笑了。
世界上或许只有两个住在熊猫身体里的灵魂，或许只要有一个人分享就够了。
那个真实的她呀......
关掉网络，她像个真正的熊猫，在快活时翻滚，仰颈长吟，在阳光下眯起眼缝。
幼稚园准备搬迁了。
叶满歌被奶妈放进篓框里，跟着敞篷小车摇摇晃晃，伸出小爪与随着风景后退的游客打招呼，巴掌大的叶子打着旋儿飘落头顶，像是扣上顶别致的树叶帽子。
可惜带点绿，叶满歌撇撇嘴，在树叶上戳出两个小洞，挡在脸前朝奶妈扮鬼脸。
奶妈手指刮过湿漉漉的鼻子，痒痒地，她忍不住咯咯笑起来，风灌进嘴巴，喷吐出却是温暖气息。
有风，有阳光，有人陪伴，她很快活。
新园离旧园不远，大概几百米的距离，内里却大不相同。园内丰容增添不少，叶满歌从奶妈嘴里听过一耳朵，据说几个月前便开始筹备。
小家伙们一点都不怕生，换了新环境照样撒欢。秋千架、滑滑梯、摇摇球，应有尽有。
叶满歌握着绳子在奶妈推动下荡秋千，风声在耳边呼啸，长长的毛发向后飞舞，眼前的世界因加速而扭曲模糊，她闭着眼眸，仿佛穿过漫长时空，又见遗落在遥远时空中父亲的身影，他的手掌宽厚温暖，他笑起来眼睛发光，夕阳下他的背影高大坚实。
摇动秋千的力度减弱，叶满歌从回忆中扯离，旁边挤上来一只胖团子，小霸王咧着嘴笑，王奶妈在身后乐呵呵地，“两只熊娃娃，一起玩哈。”
叶满歌挪挪屁股，免为其难伸爪拽住小霸王胳膊，荡起来时小霸王的大脑袋乱晃，经常和叶满歌来个对对碰，叶满歌忍无可忍，一爪挥过去，它的脸生生挤变形，笑音消散在风里。
小霸王看起来战力爆表，实际实力渣得够可以，坐滑滑梯时抓着滑梯侧壁一厘米一厘米往下挪，眼白快翻出天际。叶满歌趁它不备，一脚蹬掉它拽着侧壁的爪子，小家伙跟球似的滑下去，跌进奶妈怀里。
事后叶满歌在网上看到视频，小霸王滑下来时全程张大嘴巴呈O型，眼睛瞪得圆溜溜，两只前爪并排伸在胸前，仿佛全身的每一根熊毛都僵直了，她笑得捂着肚子打滚。
叶满歌发布一系列视频截图，配上文字，其中一张小霸王被奶妈抱在怀里，瞪圆的眼睛惊魂未散，竟这样盯着镜头，配字：“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做什么？？？”
不知是谁爆出叶满歌的新微博号，微博评论很快被网友攻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
“无法想象你承受了多少，翠翠母女那副嘴脸恶心到家了。”
“常坤就是个渣滓，同意的右上角。”
“不为恶势力屈服，好样的！”
“你的遭遇我深感同情，但是可不可以冒昧问一下，你和九爷是什么关系？”
“小姐姐，我看过你演得剧，真美。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可能是坏人？”
“键盘侠都滚吧，真相打脸吧，哈哈哈哈。”
“翠翠家的地址在xxxxxx，芳芳（围观女孩之一）家庭住址xxxxxx”
......
对于这些评论，叶满歌皆不予理睬，一些演艺公司向她伸出橄榄枝以及媒体采访她通通拒绝。
当人们的注意力渐渐为其他热点新闻转移时，叶满歌在微博贴出一张律师函，要求翠翠母女以及曾人肉她的网友公开道歉。
m市警方以非法泄露传播公民隐私逮捕三人并在网络上公布三人的微博账号。
叶满歌随即在微博贴出三人微博账号评论截图，其余的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发。
人们震惊地发现这些人肉叶满歌的人在真相揭晓后以同样的方式对待翠翠等人。
沉默之后是什么只有每个人的心能回答。
常坤过得并不好，在他失意之后，林琳背叛了他，将他诱引公司艺人吸毒的消息卖给媒体，自己转而投入另一个金主怀抱。
盗猎案如期开庭，庭审不对媒体公开。叶蕙作为委托律师，起诉黑皮、黄牙、刘老三、老于四人非法盗猎珍稀野生动物罪、非法持有枪械罪以及李研究员提请的故意伤害罪。
常丰作为本地知名人士，暗中收购珍稀野生动物毛皮数十张，触犯法律且造成恶劣社会影响。
王彪组织团伙参与野生动物盗猎、贩卖，触犯刑法。
等待他们的将是漫长的牢狱生涯。
老于他们入狱那天叶满歌在新闻上看到了。
年幼的女儿靠在妈妈怀里，似乎对即将到来的离别一无所知，她甜甜笑着，将怀里抱着的熊猫玩偶递给爸爸，轻轻挥手再见。
老于紧紧攥着手里的熊猫玩偶，泣不成声。
第40章 春天的故事(一)
冬去春来，树枝冒出新芽，冬衣褪下，年轻女孩躲藏一冬的窈窕身姿显露，她们携朋呼伴，朝气蓬勃，穿梭在熊猫园中，构成别致的风景。
女孩们的镜头下，无风而动的草丛中突然伸出一只肉乎乎的小爪，爪尖沾着些许青草汁液，斜斜朝天，然后是另一只，拔起萝卜连带泥，弧度圆润可爱的一对耳朵，长而分明的睫毛，半睁着的眼睛犹带惺忪睡意，微微上扬的黑眼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