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盆友你还是做饭吧——叶七八
时间:2018-04-17 13:52:08

  其实陈列经常说梦话,有时候嘟囔着听不出是什么,也有时候能听清却听不懂,可那一句,就算隔了一扇门,张果也听得十分真切。
  “果,你别怕。”
  *
  “叮铃……啊啊……嗷……”
  闹钟响起又被摁掉,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差不多能让整个单元起床的惊叫,在陈爸陈妈急匆匆打开屋门时又接上了一阵沉闷的碰撞声,之后陈爸陈妈就见张果呻/吟着从地上爬起来,陈列坐在沙发上惊魂未定。
  此时张果刚入眠不久,感觉自己的意识刚进入令人安稳的深蓝色空间里还没来得及坐好就失重了,“你至于吗?”张果咳一声清了清还沙哑的嗓子,一手扒在沙发上,一手揉了揉碰到茶几的肩,又揉了揉感觉已经碎成了八瓣的屁股。本来她习惯性就撸了撸袖子,但抬眼看到陈列紧绷的脸和紧紧抓着被角的手,又没了脾气,“我长得很像个强/奸犯么?”
  两小时前,陈列的梦话直通张果的心底,她怔怔走到沙发边,轻轻抚摸陈列安稳的睡脸,轻声问:“你会和我一起对吗?”
  “嗯。”陈列喉间滑出一声应答。
  “你说的都是真的对吗?”
  “嗯。”
  陈列应着扭扭身子,空出一个位置来。张果刚刚蜷进去,他的手臂就搭上来,朝怀里又紧了紧。于是张果的紧箍咒瞬间停了,睡眠来眷顾她。
  “你梦游啊?”陈列边给张果整了整围巾边问。
  “我不是梦游。”张果答。
  “那……”
  “听见你叫我了。”
  “我叫你?”张果的回答比她梦游还让陈列新鲜似的。
  “嗯,”张果点头,“你做什么梦了吗?”
  “我没做梦啊,最近太累了,好久没做梦了。”陈列仔细想了想,认真道,“你不是梦游就是幻听,就算我说梦话也不能隔道门把你叫醒啊。”
  张果皱眉不应陈列的话,直到要过马路分别了,她才又叫他:“陈列,我……很怕。”
  陈列却指向对面:“哎你车来了,赶紧去吧,回来说。”
  于是张果憋着没说出口的话,匆匆赶上了公交车。透过车窗看到陈列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所在的方向。
  *
  不知不觉间,楼下的丁香又已经打了一树花苞。
  张果现在已经长到正常高中生模样了,走在陈列身边刚好比他矮半个头。两年前两人在楼下遇见的出生不久的婴儿已经满地乱跑,每次见到都奶声奶气地喊他们叔叔阿姨。当时刚断奶能萌出一脸血的小哈士奇也已经长得威猛傻得透彻再也难戳中张果的少女心。
  前阵子刚考完一模。
  张果考试的时候困倦来袭,头痛得厉害,发挥极差。拿着成绩回来,她只觉心力交瘁。
  那次匆匆结束的话题过去这么久一直都没接上,当天放学回来张果看陈列的模样就知道他已经都忘了。其实陈列那也不算是忘,而是根本就没当真,张果?怕?莫不是幻听也会传染吧。张果想了想,自觉也别给陈列增加压力得好,于是又把话咽了回去。
  但成绩不骗人,陈列在成绩单从前往后看,第一个不是张果,他摇了摇头,第二个不是张果,他啧一声,第三个还不是张果,他瞪大眼睛又看回了第一个,怀疑自己是不是读书读多了反而不认字。但前三个人名字都是三个字,他就算不认字,数数还是能数清楚。最后陈列在逼近第十名的地方看到熟悉的名字时,表情十分一言难尽。
  “试卷。”
  陈列从紧抿着的唇缝里吐出二字,张果立马从书包里拿出试卷放在他摊开的手掌中,一边放一边轻声道:“我努力了……”
  陈列听张果言语里居然有几分委屈,心立刻软成了块儿果冻,虽然不合时宜却莫名觉得张果十分乖巧可爱。再一看试卷,心里的担忧也少了:“这些题你不都是会做的吗?你看这一道,最开始还是你教我的啊。”
  张果凑上去看一眼,想起来了。可这并不能让她的心情更好,会做有怎样,分没拿到就是没拿到。她叹口气说:“万一只有你一个人考上平大呢?”
  陈列皱眉看张果,眼神有点复杂。
  其实如果按最佳水平算,他俩完全可以报比平大更好的那两三所学校,但就是出于稳妥才选了平大,按说不会再有万一,所以陈列之前也没考虑过万一。
  张果开始也没想过,但失眠后就不由自主地开始想了,这下成绩都已经摆在眼前,更像是个铁证。她不理陈列嗫嚅“怎么会?不可能。”执拗地又问一次:“万一只有你一个人考上呢?”
  陈列放下考卷看着张果,她这种湿哒哒的眼神陈列从没见过,他费力地把自己往张果预设的场景里放,试了很多次都失败了,想不出张果考不上该怎么办,反倒是想起了自己考不上该怎么办。潜藏的紧张冒了头,毕竟是人生的一大关口,对于他这样家庭的独子来说尤其是。
  他问:“假如只有你一个人考上了呢?”
  张果楞了一下,但还是如实答了:“那就换一所呗。”
  陈列闻言居然立刻就成功地进入了之前进不去的场景,一切好像顺理成章起来。张果只见他思索了片刻后放松了神色,“嗯,换一所不就行了。”
  轻轻一句,张果躁动的心顺利归位。
  她虽手握此生最差的成绩,当晚却睡了这段时日以来最好的一觉。仿佛忽然拨开了一片乌云,得见天光,她一下子想通了之前那么久的纠结。
  重新建立起良好的情绪后,只几天时间,张果就调整好了状态,没多久再考试就又重回巅峰。她又做了一遍一模的试卷,分也比当时的第一名要高好些,于是信心也就回来了。
  未来开始露出和善的面容,伸出手不断跟陈家打招呼。陈妈妈看天气预报时多看一个城市,陈爸爸看新闻也对那里多几分关注,有一天晚上,张果还听到陈妈妈和陈爸爸讨论平城猛然间连涨三波的房价,于是她更感觉到有一种新的生活在靠近她,已经能见轮廓了。
 
  ☆、第21章 生活-16
 
  说起来,张果和陈列两人的关系很诡异地进入到了一种老夫老妻的状态。
  也不知道张果是太放松了还是太紧张了,她被陈妈妈同化的速度十分令人咋舌。现在不仅能够毫无障碍地接住陈妈妈的各种话题,甚至还能有来有往,再抛回给陈妈妈。忙里偷闲的时候居然会非常投入地和陈妈妈一起看电视,间或讨论几句剧情。有时候陈列刚做完一张考卷或者刚打完一个盹儿时还会猛然见到两个无脸怪,含混不清地交流:
  “呃你截得下蛊怎么样?哈就再么一盒。”
  “就一奔,迷上次的哈。”
  陈列:“……”
  他只觉得昨天自己还做梦都想张果能换个模样,只要不再是铁板一块,什么样都好,而今天就已经频频扶额。
  不过陈列毕竟还是脾气很好,所以在张果一次次收快递,逐渐把衣柜里陈列的区域蚕食到连几件T恤都快放不下了的时候他也只是沉沉叹气,无奈的“妈……”后面现在接上了句无奈的“张果……”。
  只有一次他被惊得有点儿狠,开始琢磨张果正不正常,该不该找个医生看一看。
  那天他一进家门就看见张果和陈妈妈一人抱着冰箱一人扶着电视,一起摆着一个谜一样的类似狗撒尿的姿势,交头接耳的时候,脸上挂着搞传/销的表情:
  “网上说每天做这个动作做二十组,屁股就很翘!”
  “真的啊?”
  “对啊对啊,留言可多了,好几万条,都说很有用,你知道还有人发对比图……”
  陈列:“……”
  张果现在丝毫看不出原来是棵小白菜,越来越有二八少女的油光水滑了,不光长高,曲线也渐显。不过陈列虽然时常偷着乐,还是偶有不适应的虚空感,又加上她陈妈妈附体一样的表现,他还真有点儿搞不清面前这个人是谁。
  “不行,”陈列摇摇头,“还得做两张卷儿压压惊。”
  好在张果看电视敷面膜狗撒尿之类的行为一共也没持续多久就到了最后的冲刺,这时候她就算是吃饭都只有嘴巴在动,脑子早变成季风,飞去体验大气环流了。
  陈列十九岁的生日毫无存在感地过去了,虽说处在冲刺期,他本身也没想着要怎么过。他不太在意这种事,就连去年成人礼也因为张果的不冷不热而心不在焉地吃了碗方便面就算了。但自己不过是一码事,亲妈亲媳妇儿不给过又是另一种心情。
  张果嫌陈妈妈生孩子都不会赶时间,这兵荒马乱得竟给人添堵。陈妈妈赶紧承认错误,并表示把陈列生日挪到张果那天去,反正张果没出生之前,陈列都算不存在。
  陈列:“???”
  陈妈妈狠狠瞪一眼把陈列的不满堵了回去,跟着张果一块儿过十八岁的多好,凭空给你小子年轻了一岁,还敢有意见?!
  萧飒听说陈列现在连年龄都改小了后直言:你光改年龄有什么用,想当小鲜肉最重要的还是要整容。
  这话当然不是当面说的,甚至也不是语音,就是句硬邦邦的文字,但陈列看了还是乐了老半天。
  转眼那件事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萧飒仍然没有回来。春天以前陈列一直都联系不上他,只能从锁南口中得知他大概在哪里。直到最近他才开始回陈列的消息,有时候隔一天回,有时候隔两天回。回得很简单,也不说自己的情况,陈列虽然能感觉到他已经好多了,但还是有些担心。
  不过萧飒的事再担心也得考完试才能想,眼下却还有别的事儿不愿意等——一年多了,锁南还是像只流浪狗似的跟着。
  陈列越走越快,越走越远,越走越猜不出方向。四季已经轮了一遍,但在锁南眼里一直下着大雪,一片一片,落在路上,落在他的头上、肩上,慢慢得,他和整个世界一样,银装素裹,再也找不到踪迹。
  “听说你要考平城大学?”一年来很少开口的锁南听见陈列的同学盘点班里谁打算填什么志愿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叫住了陈列。
  那一天陈列在医院醒来时看见她时只说了一句:“你回去吧,别闹了。”
  自那之后他跟她说的几乎每一句话都是:“你回去吧。”
  你回去吧。
  你回去吧。
  你回去吧。
  ……
  锁南很想认真听陈列跟她说的话,但她想了一年了,每天都想。
  回去?
  回哪里去?
  越想越迷茫,越想越慌。
  面前的陈列眉毛和睫毛上都是晶莹的冰碴,他说话的时候有很大的雾气。他说:“嗯。”
  “为……什么呀?”
  “平大生物医学工程最好。”
  “可夏安……夏安大学专业排名也很高,你……一直想去的……”
  陈列刚考了整天试,但都没有这不到五分钟的交谈让他疲惫。
  他用手指揉揉眉心。该从哪儿说起呢?是夏安离杏河只有一小时车程?还是夏安大学偏理工科,文史社不强,不适合张果?
  或者,他这一年来已经透过每一个细节告诉锁南千百万次了,他无所谓去哪里,只是要和张果一起去,只是要能离她多远就多远。
  “我……回去了。”锁南没等到陈列再回答。
  陈列舒一口气,她总算是懂事了一回。
  陈列看着她的背影,死气沉沉,已到了夏天还是穿着过季的长袖校服,好像很冷似的。陈列心中一酸,身上各处的疤也受到那阵酸鼓舞一样都痒了起来。直到风把不远处的丁香味儿吹到了陈列鼻尖,他才觉得舒服一些。
  *
  夏天的风吹着吹着,就到了考试那天。
  说来很巧,励勤和古源恰好分在一个考点。张果和陈列每天手拉手到,手拉手走的连考试的紧张都被冲淡了,甜甜蜜蜜地等着把这几场试考完就打开新世界的大门,美滋滋。
  当年想近水楼台先得月,陈列还欠一句MMP没讲的那位同学碰上两人,还摇着头跟旁边另一个同学啧到:“你知道什么叫闷声发大财吗?你看咱们陈老师现身教学。平时不言不语的是吧?青梅竹马的学妹非得吊死在这棵歪脖树上也不为所动吧?喏,瞧瞧藏着这么漂亮的妹子呢,高考发狗粮哎,这么牛逼的口味吃过没!惹不起惹不起,学霸体现在各个方面啊!”
  同学还想着这最后一场考试完了出来要拜拜陈老师,结果越写越觉得不对劲,交卷时候猛然想起:“我操!那不是陈列的小妹妹么?妈的陈列这厮居然乱/伦玩养成啊啊啊啊啊啊!!!”
  最后一场结束的时候,考点外的人更密集了,方圆几条街都堵得水泄不通,张果和萧飒手拉着手才没被挤散。
  “阿姨他们是要来吗?”张果好像觉得什么时候听陈妈妈说考完最后一场要和陈爸爸来考场接他们。她看着汹涌人潮略微皱起眉,从这里头找人可真跟大海捞针一样。
  但陈列还没顾得上回答,他们这两根针居然就被捞着了。
  *
  颜颜的毕业晚会要跳的是首轻松愉悦的竹笛曲子,这是她很喜欢的曲子。
  萧飒说听起来就觉得面前有一群小鸟头一次飞进蓝蓝的天空里,他那时候稍微有点意外,笑问:“这个舞蹈怎么排?你们一群女生啾啾叫着扑棱翅膀吗?”
  颜颜白他一眼说:“如果什么时候排了你来看吧。”
  没想到,真得排了。
  颜颜跳完了在学校的最后一支舞。
  她在后台坐了很久,起初到处拥挤喧闹,她只在角落带着,后来人差不多走光了,她就坐在了镜子前。
  镜子里的人很美,鬓边装饰的羽毛更显得别致。她那时还讽萧飒没有艺术细胞,看来是讽错了,编舞的老师跟他想到一处,确实是把她们排成了一群头一次飞的小鸟。
  离开学校后颜颜不太确定自己要去哪里。
  她在这座城市被抛下了太多次,大概是八字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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