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揉了揉她的发顶,然后笑着说道:“快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傅朝云叹了一声,然后又说道:“秦王要真是那么想的,那萧家的江山不就落在一个外姓人手中了吗?”
陆景恪点了点头,然后又指了指她面前的饭:“快吃!这些事情我去跟父亲商量,你不用烦心……”
傅朝云闷闷地点了点头,然后才夹了菜继续埋头吃饭。
午觉睡醒后,陆景恪便直接去同陆卿云商量此事。若是秦王跟瑾王真的联合起来了,他们就得早作打算,以防他们逼宫造反。
书房。
陆景恪将手中的密信递给陆卿云,待陆卿云看过了,才低声说道:“孩儿觉得……应当派人去守在秦王府周围。二人密谋,瑾王必定是出头的那一个,秦王才是背后需要防范的。”
陆卿云摇了摇头:“我早年带兵的时候跟他相处过。萧凌那老小子,你别看他已经老了,性子又急躁……实则心思鬼得很。防范是要防范的,只是若派人守在秦王府周围,肯定会打草惊蛇。”
陆景恪默了默,便等着陆卿云的下文。陆卿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指着密信说道:“有没有办法,能让她将秦王的兵符偷换了?”
陆景恪摇了摇头,低声说道:“父亲,这是送命的任务,会暴露她的。”
陆卿云摇了摇头,也有些无奈:“这都什么时候了,若是不暴露她,秦王一反,还指不定会有多乱呢!到时候京城的百姓怎么办?你为了她一人,要让那么多人送命?”
陆景恪心下一沉,不知道该如何反驳。陆卿云说的话其实很有道理,秦王的兵马都是各州郡的,若是直接调到京城,肯定要同皇城的兵马对峙。
到时候秦王会许诺他们什么。他可说不准……说不定便是一场血的劫掠。乱兵之下,为了尽快攻下城池,经常会有将领这样做,不足为奇……
若是京城的百姓真的陷入那样的环境中,那他们所做的一切就都没了意义。连皇城脚下的子民都没办法保护好,凭什么统治万里江山?萧迁会面对着前所未有的压力和质疑。
陆景恪有些艰难地思索了半晌,然后才说道:“我去偷……”
陆卿云惊了一下,抬起头来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陆景恪抬起头来,同他对视着,一字一句地认真重复道:“我去秦王府将兵符偷出来。”
陆卿云震惊地看着他,半晌才转过身去,低声说道:“你去偷也可以,只是你得答应我,怎么去的便怎么回来!”
陆景恪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涌上来一股决绝的勇气:“孩儿遵命。”
陆卿云默了默,然后又说道:“不用太在乎这些,我手里还有兵马!陛下的兵符不是也在你那吗?三十万禁军,对付他足够了。大不了我跟他交战的时候一刀结果了他……”
陆景恪笑了笑,陆卿云着实是个不怎么会讲笑话的人。正有些尴尬,便听陆卿云突然说了一句:“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了……你母妃还在天上看着我呢……”
突如其来的煽情,让陆景恪有些心酸。他强忍着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能出什么事,有妻有子的,惜命着呢!”
陆卿云正想再说什么,门外便有人回禀道:“王爷,侧妃不见了!”
陆景恪脸色一变,突然推门出去,阴沉着脸说道:“什么叫侧妃不见了?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的吗?都是做什么的?”
来人有些苦不堪言道:“世子爷,我们是好生看着的啊!可是侧妃中午突然假装腹痛,趁人进去查看的时候便打晕了看守逃走了……”
陆景恪脸色一沉……宁海兰会武功,这件事他是一直知道的。所以明里着人看着,暗地也安排了不少人守着……没想到她竟然还是逃了……
陆景恪猛地想起他那个丫鬟,红韵!当初就没有捉住她,一直派人留意着,现下看来,是调虎离山了……
他连忙一把拨开来人,然后跑到关押宁海兰的地方查看。果然,人已经不见了。院里跪了一地的丫鬟仆妇,他有些心烦,直接挥了挥手说道:“都下去吧……”
宁海兰丢了,最要紧的是如何去找,追究她们的责任也没什么意思。
第一百七十九章 回到宁国
陆卿云瞧着陆景恪脸色有些不好,便跟着追了出来:“想必她也逃不远……这一走就成了刑部通缉的犯人了。你不必如此担心……”
陆景恪皱了皱眉,突然想起还未来得及告诉陆卿云。他抿了抿唇,低声说道:“父亲先回书房,我有重要之事禀报。”
陆卿云瞧着他的样子还是有些不对,便低声说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陆景恪垂着头站在他跟前,神色有些沉重:“父亲先回书房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陆卿云点了点头,然后便直接往书房走了。陆景恪跟在他身后,低头想着要怎么同他解释。那日因为陆卿云伤得有些重,他便没有同陆卿云说起。
此刻站在书房里,他还真不知道从何说起了。沉默了半晌才低声说道:“当年母妃并不是病死的……而是有人故意谋害。”
陆卿云就那么看着他,突然像是傻了一般,往椅背上一跌:“是宁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陆卿云能猜到也不足为奇了。他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此事我也是才追查到不久……”
陆卿云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觉得有些头晕目眩。有些话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根本没听到……他摇了摇头,然后试图将耳中“嗡嗡”的声音赶出去,半晌才平静下来。
陆景恪便看着他,将自己追查到的事情都说了一番:“当初母妃生我的时候本来就是难产,还伤了身子。后来父亲为了给她补身子,便吩咐膳房每日做了燕窝给母妃,此事……父亲可还记得?”
陆卿云沉默,然后点了点头。陆景恪便继续说道:“正因为那燕窝是父亲送的,而母妃又对父亲深信不疑,所以才着了宁氏的手段。
她不知道是怎么威逼利诱,让那负责替母妃做燕窝的婆子给母妃下了慢性的毒药。母妃常年身子不好,便没有在意,日积月累,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毒入肺腑了。
后来母妃去了之后,我曾查过这件事……但是当时那个婆子已经死了。宁氏掌了管家之权,相关的人也都前后被她换掉,然后死于非命……”
陆景恪说到此处,陆卿云便忽然想起,那个时候他还忙于军务。她咳着的时候他只是问了几句,然后叮嘱她去看大夫……
他摇了摇头,眼中有了些泪意!他怎么那么傻,她一向不喜欢看大夫的,喝药都怕苦,又不想让他担心……她怎么会去瞧大夫呢?他忽然想,若是他真的放在心上了,亲自去请个大夫给她看看,她怎至于到那个地步?
他低了头,有些后悔。那是她的发妻,十五结缡,陪伴了他十来年的发妻!他是怎么做到对她的病视而不见漠不关心的?
许久,他才低声说道:“是我对不起你母妃……”
陆景恪便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半晌才低声说道:“母妃去的时候很平静,对您并没有丝毫怨恨,也嘱咐孩儿,不许怨恨您。”
陆卿云突然觉得,他欠了发妻的,或许真的不是一星半点。
两人沉默了一阵,陆景恪便继续说道:“关于宁氏的身份……儿子也隐瞒了一些。父亲当时伤得有些重,儿子不忍让父亲动怒。”
陆卿云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陆景恪便继续道:“根据儿子现在能掌握的信息来看,宁氏极有可能是宁国的公主……”
陆卿云锁了眉:“我当初见到她的时候,她不过是个随乱民流落进城的小丫头。”
他慢慢回忆起自己将宁海兰带回来的那日……
那时候大黎方建国没多久,还是四处东征西讨。每日涌到京城的流民其实特别多。
他遇见宁海兰的那日,刚收复了幽州,然后回宫受赏。那日他骑着高头大马从城南过来的时候,便被宁海兰扔了块石头,直接砸在他身上。
他有些恼了,抬头去看,只见宁海兰趴在围栏上,朝他吐了口吐沫,然后骂道:“人魔!”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骂他,他不禁觉得有些奇怪。只是所有人都在等他,他也不能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于是便继续往前走。
身后便传来老鸨子的声音:“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可是一品大将军!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当街吐口水!我告诉你,进了这你就收起你那套,给我乖乖待着接客!这园子里有多少姑娘想过逃走,现在不还是好端端地待在这儿!
若是还想活命,你就给我伺候好达官贵人,少给我惹是生非……”
那老鸨子的声音传得远,走过了还都能听见。之后再絮絮叨叨的话便被宁海兰给打断了:“你别揪我耳朵!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一品大将军呢!要不是因为他,我也不必从幽州流落到这儿!”
那时候她故意骂他,声音自然是喊得高,比那老鸨子还响亮。
话虽简短,陆卿云却听明白了。幽州到京城的距离很远,这姑娘怕是乱民,想着到京城讨口饭吃,没想到被老鸨子诓骗了去做这一行。他突然有些理解她为什么喊他“人魔”。
忽然勒了马,折回来进了店,然后同老鸨子说道:“这姑娘我买了!”
老鸨子自然是欢喜得不得了,那时候人命贱得很,人市上头上插了根草签子的特别多,一两银子就卖了。青楼里的姑娘自然是贵点,不过老鸨子也还没怎么用心调教,于是便十两银子将她卖了。
陆卿云当时赎了她,便直接撕了卖身契说道:“你自由了。”
当时宁海兰便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了他半天,然后说道:“你害得我流离失所,又救了我,功过相抵,也算是个好人。我跟你回去。”
他当时不过随便发了发善心,还真没打算将她带回家,于是便直接说道:“不必了,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自己讨生活!”
宁海兰也没解释,便直接跟在了他身后。后来一路跟着他到了将军府,后来还是他夫人看到了,将她收成了丫鬟。再后来的事情便是……这个丫鬟爬上了他的床,他迫不得已给了他一个名分!
现在一幕幕想过来,宁海兰应当是早就算计好了,故意那样做来吸引他的注意……只可惜他是个莽夫,根本算计不过她那些弯弯绕绕……
他突然有些可怜他的夫人,明明是一番好心,却为自己招惹上了一条毒蛇。当时他醉酒之后神志不清,想必也是她用了什么手段!这一环环的,她都算计好了。最后终于害死了他的原配夫人。
他就说,若是真的身正,为何要偷偷摸摸带人窃取他的兵符,原来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宁国罢了!
陆卿云摇了摇头,然后又低声同陆景恪说道:“现在宁国局势那么乱,她若是逃回去了,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还是要早做防范。”
陆景恪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父亲可否记得,儿子曾经活捉了一个会易容的细作,就是刺杀云儿的那次……”
陆卿云点了点头:“她是宁海兰的丫鬟是吧?我当时还以为宁氏只是轻易错信了谁,没想到竟然是同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