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便岔开了话题,直接说道:“我想凭这法打进朝堂去,你怎么看?”
陆景恪着实有些不喜欢那乌烟瘴气的地方,皱了皱眉问道:“为什么想去朝堂上?你这法子倒是不错,但是想仅凭这个立足朝堂,恐怕有些不太现实。”
傅朝云听了便有些泄气,若这法子是个男子提出来的,肯定少不了要加官进爵。但她偏偏是个女儿身,免不得要更加艰难。
陆景恪不忍看她愁眉深锁的样子,不由得又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找到合适的举荐人,还是有机会的。”
傅朝云眼睛一亮,急切地问道:“什么样的举荐人?”
陆景恪有些为难地说道:“这我暂时也想不出来。你毕竟是个女子,不能走朝堂上举荐的路子,最好是找内宫之人。”
傅朝云神色黯了黯,因着平日里傅家奉行不站队的原则,所以她也久居内宅,甚少走动。
陆景恪看她有些为难,想了想才说道:“这样吧!内宫之人我也不熟悉,但是我母亲生前跟清岚长公主有些交情,我替你去问问她!”
傅朝云皱了皱眉,沉重地说道:“清岚长公主毕竟搬出宫多时了,恐怕圣上面前也不大说得上话。”
陆景恪便凑近了她,神秘兮兮地说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
“清岚长公主年轻时可是嫁给了陈驸马!这陈驸马你恐怕了解不多,陈家可是当时的望族,不比你们谢家差到哪去。”
傅朝云心里猛地一惊,难不成陈驸马当时病死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
她还真猜对了,陆景恪接着又说道:“当时先帝正要征讨北方的燕国,然后向陈家借了些军饷。后来国库空虚,先帝还不起了,就把清岚长公主嫁给了陈家长子。
“后来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流言,说陈驸马一家人有意谋反。历来帝王最是猜疑,听说先帝便召长公主回宫住了一段时日。再后来,长公主回府后不久,驸马爷便殁了。”
傅朝云听得脊背直发凉,感觉整个人都仿佛被冻住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想到陈家的遭遇,再想到眼下的傅家,不由得觉得如置炭火之上。身上一时火热,一时又冰凉。
陆景恪看她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于是也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傅朝云才回过神来问道:“所以陛下也知道这件事情?”
陆景恪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应该是知道的,所以这么多年,先帝和陛下始终觉得亏欠了长公主。”
傅朝云这才明白过来,为何陈江庭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世家之子,却能得陛下亲封的“郡王”封号。
如此一来,清岚长公主虽为后宫女眷,但却享有同亲王一般的待遇。
恐怕一切都不过是为了遮掩当年的事情,无论是先帝还是陛下,都只是觉得亏欠了长公主而已。
傅朝云一时倒觉得她有些可怜。但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也只能利用好清岚长公主的关系。
若果真如陆景恪所说,那么只要搭上长公主,这件事就算是成了一半。
傅朝云刚要再详细问些什么,便听到门外脚步匆匆,柏舟有些急切地站在门外说道:“小姐,老爷回来了,让您去书房一趟。”
傅朝云心知多半是傅朝疏说的,心里忍不住有些激动起来。回过头去看了陆景恪一眼,然后说道:“那此事就拜托你了!”
陆景恪同样深深回望着傅朝云,然后点了点头。目送傅朝云出门去了,不由得心下感慨万千!他从未想过傅朝云会有这样的抱负。
也是,他不就也是喜欢傅朝云这般与众不同的性子吗?若是整日只知跟后宅的妇人勾心斗角,那就不是他喜欢的傅朝云了。
书房之中,傅海容看见傅朝云来了,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待她行过礼才问道:“听疏儿说,你有治蝗灾的办法?”
傅朝云便说道:“办法是有,只是还未实行过。所以女儿想当面向圣上禀报,出了事也好一人承担责任。”
傅海容听她说有些风险,不由得为难起来。顿了顿才说道:“你先说给我听听。”
傅朝云却直接拒绝道:“为府中众人着想,女儿请求父亲让女儿单独向圣上禀报。”
其实这不过是个噱头,这法子试不试其实并没有什么风险。只是傅朝云知道,若是傅海容知道了这法子,一定不会再让她去朝堂上。
傅海容根本没想到傅朝云会拒绝她,但是法子又是傅朝云想出来的,她不说谁也没办法。
傅海容不禁有些头疼,第一次觉得傅朝云有些不懂事。但傅朝云又说是从傅家的安危来考虑的,纵然有什么不是,他也不能说。
傅海容揉了揉额角,感觉头上青筋直跳。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道:“既然如此,你容我考虑几天吧。”
傅朝云淡淡地笑了笑说道:“父亲尽可以考虑,只是还要顾念湖广的灾情不等人啊!”
傅海容不禁觉得傅朝云这是**裸的顶撞,眼里都没了他这个父亲。一时不由得生气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傅朝云便行了个礼,默然从书房退下。
刚出门就正好撞见了王氏房里的大丫鬟莲香。
原来,王氏听说傅海容回来了,又在书房召见了傅朝云。不由得有些急不可耐地派了莲香过来打探消息。
傅朝云心里有些讽刺地一笑,然后嘴角微微勾起问道:“莲香姑娘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这莲香跟荷意不同,是个颇会看人脸色的,自然不敢得罪傅朝云。于是恭恭敬敬地说道:“我们姨娘说是肚子有些疼,求老爷过去看看。”
傅朝云便说道:“父亲怕是此刻有些忙,莲香姑娘还是不要此刻过去打扰了。”
莲香有些将信将疑,想到傅朝云刚从书房出来,按理来说傅海容应该不忙才对。再者说,傅朝云跟王氏一向也不对付,谁知道是不是在撒谎。
第三十三章 公主举荐
想到此处,莲香便微微笑着恭敬道:“姨娘毕竟吩咐奴婢一场,奴婢怎么也要到书房门口去问候老爷一声儿。”
傅朝云倒也没拦着,只是看着莲香的背影走远了。才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吐出两个字,“蠢货!”
柏舟跟在身后,觉得傅朝云那两个字当真是寒如冰刃一般。
也不知为何,她最近总是觉得,傅朝云自从插手后宅的事情之后,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莲香自然是没见到傅海容的,只刚到书房门口便被勒令不准进去。看门的长随听了她的来意,只说是会转达,便不肯再多说了。
王氏听说莲香连傅海容的书房都没进去,又发了好大一阵脾气。凭什么傅朝云可以随意进出,她却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胁都不管用。
其实此事傅海容倒真是冤枉,从下朝回来了他便一直在书房,苦思治理蝗灾的办法。底下的奴才少见他如此心烦,自然都不敢去打扰。
直至晚膳时分,谢氏才提起此事。傅海容正为傅朝云的不懂事而心烦,哪里有心情细听,只知是没事了,便吩咐从库房里取了那支百年人参补气。
王氏百般不甘心,但是却毫无办法。只能起身低眉顺眼地小声道:“妾身多谢老爷赏赐。”
傅海容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她起身,然后便直接转身走了。
王氏恨得咬牙切齿,死命绞着手里的帕子。
傅朝云自然不愿多看,早已扶了谢氏起身回房。
只有刘氏似讽非讽地在她身边轻声说道:“姐姐看清了吗?世家如此凉薄。宁做寒门妻,不为高门妾。咱们为今也只剩下些自知之明了。”
王氏最恨的就是自己的妾室身份,一听刘氏如此说就忍不住气道:“你!欺人太甚!”
刘氏微微一笑,并不做任何辩解。只是缓步轻移地向门外走去。她本来还想拉拢王氏,现在看来,王氏也就是个蠢货而已。
此时的王氏根本没有想到,刘氏的一句话,已经看透了她的结局。而刘氏也没有想到,在她看来的蠢货,最后却成了她最大的绊脚石。
傅朝云回房的时候已经是戌时正,夜幕中的星子正亮,她不由得驻了足长久地仰望着。
正在愣忡之间,只听到矮墙上传来一声轻笑:“美人与月色双姝,当真好景!难得!”
傅朝云听了熟悉的声音,抬头看去,正是陆景恪。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垂着腿坐在矮墙上。
柏舟一声惊呼,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傅朝云淡淡地瞥过一眼,虽没说什么,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却是十足。
柏舟连忙垂了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心里却是惊恐慌乱起来,她甚至不知道,傅朝云何时与陆景恪的交情如此之深。
傅朝云此刻自然没功夫去管柏舟心里怎么想。只是轻声朝陆景恪说道:“此处人多,你先去我书房。”
陆景恪极少会夜深了过来找她,想必是为了白天求他去公主府的事情。自然还是去书房详谈合适。
待到陆景恪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傅朝云才淡淡地回过身去看着柏舟。柏舟腿一软。便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
傅朝云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素日里最是看重你和常棣。你一向办事沉稳,也最合我的心意。”
柏舟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连忙跪在地上表忠心道:“小姐放心,奴婢誓死追随您。今晚什么都没有看到。”
傅朝云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将她扶起来说道:“今晚你便不必值夜了,让常棣过来吧!”
柏舟深深地埋下头去,低声应了个“是”。
陆景恪在书房中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才见到傅朝云,脸上却仍是堆着笑说道:“怎的大半夜的就你跟一个丫鬟?上次涉江还说起你回采薇院的路上闹鬼。一个姑娘家走夜路多不安全!”
傅朝云笑了笑,往香炉里添了些香料,这才淡声说道:“什么鬼,不过就是刘氏耍的小心机罢了!”
不过陆景恪这一提醒她倒是记起来了,她跟刘氏还有好一笔账没有算呢!若不是谢氏不许她耍那些阴暗的心思,刘氏恐怕早就不能安安稳稳地待在迎风阁了。
傅朝云嘴角勾起一丝笑,然后坐回椅子上问道:“长公主这么快就有回信了?”
陆景恪两脚分开,太爷一般地坐在书桌旁边傅朝云新添的椅子上,傲气地说道:“那是自然,你也不看小爷是谁!”
傅朝云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地啜着,然后才问道:“如何?长公主怎么说的?”
傅朝云手上的茶杯正是陆景恪方才用过的。此刻看着傅朝云绯色的唇慢慢地啜着茶水,陆景恪竟觉得喉头不由自主地一紧,于是又咽了咽口水。
生怕傅朝云此刻抬头看到他的神色,他连忙顺着话题说道:“长公主说要跟你谈过才能做决定。”
慌乱中出口的话,声音还带着些许不自然。傅朝云有些疑惑地抬头看过去,就见陆景恪低着头,耳根都是红的。
傅朝云还以为他是生病了,于是关切道:“你没事吧?耳朵红了。”
这话在做贼心虚的陆景恪听来,自然更是尴尬。偷看别人又被当场识破,世子爷心头的异样岂是一个“羞”字了得!
“蹭”地站起身便说道:“我能有什么事!那个,你回头记得去拜访长公主,更深露重的,我就先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