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自然是不会跟傅朝云说这些的。傅朝云瘪了瘪嘴,然后撇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母亲没说!不过看也看出来了!”
然后便自顾自地回采薇院去了。
谢玄机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暗自舒了一口气。
刚才在书房的争执他可是亲眼见了。傅海容怕是从小到大极少如此跟她动怒吧!引得她把胸中的那口怨气发出来也是好的……
正院。
谢氏看似端端正正地坐在正房的交花椅上,却仿佛椅子上有钉子一般,一会儿便要站起来看看。
一直眼巴巴地盯着门外,都快望眼欲穿了,这才等到谢玄机。连忙便站起身问道:“云儿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谢玄机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喝,然后才说道:“被姐夫罚了禁足,回采薇院去了。”
谢氏闻言,失神地坐回椅子上,然后低声说道:“云儿那个脾气倔得很,定是不肯服软。”
“何止是倔”,谢玄机把茶杯往桌上一撂,然后就说道:“那丫头胆子大得很,连圣上的心思都敢赌!”
谢氏低声叹了口气,然后吩咐道:“妈妈,你去捡两道云儿爱吃的菜,给她送过去。”
采薇院。
傅朝云盯着卫妈妈送来的两道菜,然后赌气地一扔筷子,然后又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陆景恪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般场景,三个丫鬟在门外各自推搡,谁也不敢进去惹了傅朝云不快。
他笑着双手接过托盘,然后踢开门进去。迎面飞过来一个纸团,他连忙闪身躲开。
“这是怎么了?饭也不用了,自己在书房生闷气?”
傅朝云沉了沉脸色,然后冷声说道:“无碍。”
陆景恪笑眯眯地将饭菜搁在书桌上,然后托着腮说道:“你平日里最是沉稳,又有谋略。能惹得你如此,想必不是寻常小事。”
果然还是一眼就被看出来了!
傅朝云顿了顿,有些颓丧地垂了头,实话实说道:“我跟父亲出现了分歧。你也知道,世家不动不行,但父亲却觉得应该保持现状。
“我们起了争执,父亲罚我禁足采薇院。”
陆景恪皱了皱眉,暗自思忖了一番。此事的确不好办啊!傅海容肯定不会同意削弱自己的势力,但圣上平衡世家与寒门的心思也绝不会改变。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此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或许过段时间局势一遍,也就看清了。”
傅朝云蹙眉,然后急得站起身来说道:“我觉得父亲同我之间有隔阂了,他固执己见,定然不会听我的。”
陆景恪拉了她重又坐回去,然后递给她筷子说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你先吃些东西再说啊!”
傅朝云有些别扭地接过筷子,然后苦着脸用饭。陆景恪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她,然后夸道:“真好看!吃饭也这么好看!”
傅朝云差点被一口米饭呛住,当即便又红了脸。
门外,三个丫鬟面面相觑。涉江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我都说了!世子爷肯定有办法!”
然后一摊手说道:“愿赌服输!”
常棣和柏舟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拍了两枚铜板在涉江手上。
涉江这才笑眯眯地将铜板塞进荷包里。反正长日无聊,拿主子打打赌好像也不错。
世子爷果真是大小姐的克星啊!自从开赌以来,她还从未输过呢!
陆景恪哄了傅朝云半个时辰,傅朝云这才慢慢消了气。
到底是不能久留,坏了傅朝云的名声可不是闹着玩的。
陆景恪眼看着傅朝云回房睡午觉,然后便纵身一跃,跳上了采薇院的房顶。
谁知来时的房顶上正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人,正是谢玄机。
见陆景恪终于出来了,便忍不住问道:“你是何人?”
陆景恪仔细看了看他,发现并不识得,于是便冷声道:“干卿底事,你又是何人?”
谢玄机轻笑,然后说道:“云儿的守护之人。”
倒也不差,谢朗派他进京,主要还是为了护着傅朝云。只是这语气颇为暧昧,平白便惹人遐想。
谢玄机心里早有猜测,存心要试探陆景恪,自然是往他心口上戳。
陆景恪的脸色果然一冷,然后说道:“她是我的人,用不着你来守护!”
谢玄机已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是还不知眼前之人是谁,于是又故意刺激道:“云儿尚未许嫁,你又不是天王老子,还能强娶不成?”
不料这一激过了头,陆景恪直接气血翻涌,飞身过去与他搏斗起来。
谢玄机可是谢氏的嫡系子孙,自然是什么都学过一些。武功作为必学的东西,自然不是止于入门而已。
可近身搏斗起来才发现,这陆景恪的功夫也不错。至刚至阳,大开大合,内功不是一般精进。
一时间两人纠缠在一起,竟然难分上下。傅家的护卫闻声而来。
陆景恪怕继续纠缠下去有损傅朝云的闺誉,便猛地挥出一掌,直接纵身逃走了。
谢玄机轻笑一声,有意思。然后转过身去对着赶来的护卫挥了挥手说道:“没什么事,不过是我在房顶上晒太阳,一只猫儿闯过来了而已。”
猫儿闯上房顶能弄得瓦片都掉了?但谢玄机这么说,谁还敢不信?那护卫长一挥手,便又带着人巡逻去了。
没从陆景恪那里得到答案,谢玄机自然是忍不住心痒痒的,想去盘问傅朝云。
只是刚要下去问问,便看见谢全飞身过来,然后回禀道:“爷,吏部尚书在府里等着您呢!”
谢玄机蹙了蹙眉,“啧”了一声,然后看了看傅朝云紧闭的门窗说道:“先回去再说。”
谢家这种豪门,自然在各地都有宅子。自从谢朗做上家主之后,谢家就在京城也买了一处宅子。当年谢氏出嫁便是从京城的宅子。
没想到多年没有回来,庭院倒是打扫得干干净净,想必谢氏没少费心。
正在愣神之间,便看见何尚书迎出了门,笑着说道:“安元贤弟,久仰久仰啊!”
入京求官,自然是要走吏部。虽说谢家走到哪里,人家都要给上三分面子。但该有的礼数总不能少。
谢玄机抬起头,同样笑着客套道:“何尚书,久仰!”
二人一番客套,这才至厅中坐下。只是谢玄机心里却始终惦记着采薇院的神秘人,有些心不在焉。
第四十六章 中元鬼节
迎风阁。
刘氏倚在榻上,伸出手去,任银杏用凤仙花汁给她染了鲜艳的蔻丹,然后慢慢地包裹起来。
魏紫便跪在榻尾,轻轻地拿美人捶给她锤着腿。
“大小姐最近越发凌厉了。”刘氏突然这么说了一句,然后便是一声叹息。室内一阵沉默。
许久……银杏包好了刘氏的指甲,然后起身说道:“姨娘吩咐膳房做的核桃**怕是要好了,奴婢去替您看看。”
魏紫连忙站起身来说道:“膳房远,还是我去走这一趟吧!”
银杏看了看她,然后说道:“也好,记得吩咐膳房,少放些糖粉。”
魏紫便搁了手里的美人捶,笑着道:“记下了。”
刘氏看着魏紫走远了,才眯了眯眼问道:“你是想说什么?还要故意把她支开。”
魏紫来的时候不长,银杏却早已摸清了她的性子。因着是二小姐身边过来的,怕刘氏对她有疑心,所以事事都要抢着去做,生怕落了一步。
银杏微微一笑,然后说道:“姨娘,她虽跟我有情分,却是个半路过来的。有些事还是要防着她。”
刘氏愣了愣,然后才垂了头道:“是我疏忽了,难得你如此为我。”
银杏拿起魏紫搁在一旁的美人捶,蹲下去继续给刘氏锤着腿,然后低声说道:“姨娘,大小姐怕是留不得了。”
这点刘氏也想过,只是还没有个万全的法子。以傅朝云的性子,若是不能一击致命,回过头来死的就是她。
“姨娘,过些日子便是宫里的中秋夜宴……”
“你的意思是?”
银杏低声附在刘氏耳边说了什么,然后便见刘氏点了点头,主仆二人会心一笑。
采薇院。
傅朝云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未时初,涉江进门伺候,然后告诉她说是陆景恪被谢玄机发现了。
傅朝云愣了愣,然后笑着说道:“你主子可真会给我闯祸!”
可不是,她眼下还正被禁足着,陆景恪又转眼被谢玄机发现了。
以谢玄机那性子,保不准还真不会为她保守秘密,傅朝云想起来便有些头疼。
果不其然,不到申时,谢玄机便找上门来了。
也不着人通禀,直接就推门进来问道:“傅朝云,午时过来的那人是谁?”
傅朝云揉了揉眉心,然后搁下手中的书慵懒地说道:“哪个人?我房中的人多了,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玄机上前两步,直接弯腰伏在她的书桌上,直视着她的眼睛问道:“午时,在你书房中待了三刻钟的那个男子。”
傅朝云眨了眨眼睛,然后轻笑道:“我房中哪里来的什么男子,小舅舅怕是没休息好,出现幻觉了吧?”
谢玄机挽起袖子来,露出手臂上的一块淤青,然后说道:“这可是近身搏斗留下的证据,你总不能告诉我,这也是幻觉吧?”
傅朝云凑近他的手臂看了看,然后继续抵死不认道:“我听说高手搏斗时都有内功护身,小舅舅这手臂上的淤青真是近身搏斗留下的?怕不是磕在哪了吧?”
谢玄机脸色一变,想起陆景恪偷袭自己就气不打一处来!可傅朝云要护着那人,他也没办法。
顿了顿他才垂了头坐在一旁,然后低声说道:“你也这么这么大了,有些事情该知道分寸,莫要整日让我和你母亲担心。”
傅朝云心里莫名地一软,然后低声应道“嗯”。
这是她的小舅舅啊!看起来脾气暴躁,性情多变,却总是为她想着,生怕她受了委屈,被人欺辱。
谢玄机浅浅地笑了笑,然后说道:“你可千万别让我抓住证据,不然我一定会告诉你母亲。”
傅朝云也笑着应了一声“好”,继而又问道:“舅舅打算怎么入朝?”
谢玄机想了想,然后说道:“本来是想参加明年的科举,但是你外祖怕你一人在朝中支撑不了那么长的时间,所以又托了吏部尚书举荐。”
傅朝云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圣上有意封舅舅为左都御史。”
谢玄机乐了,“左都御史是从一品吧?圣上这么缺人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