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行至接着道:“最要紧的是,一般说来,青石并不能很好地阻挡洪水侵蚀。只是因着是在上面一部分,所以问题并不算大。
现下看来,只要汛期的水位不高过青石所在的位置,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如果有暴雨呢?”傅朝云有些不放心道:“我看见离堤坝不到一里远的地方便是农田和房舍。”
孟行至皱了皱眉,想了想才开口道:“如果汛期的水位真的能达到那么高,很可能堤坝就会承受不住,直接被冲开。”
傅朝云猛地一惊:“钦天监说过,今年江南地区很可能会有暴雨。”
孟行至也吃了一惊:“那堤坝另一侧的百姓就势必要先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傅朝云有些不忿道:“户部每年都是按采买花岗石的银子拨下来的。这个丁桂!竟然敢以次充好,用青石冒充!”
孟行至便道:“此堤是太祖在位时修建的,内里还是上好的花岗岩。只是不知道周围郡县的堤坝又是怎样了。”
傅朝云也低了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丁桂在江南做了八年巡抚。三年一任都没能把他调走,可见太子在朝中的势力。
若是丁桂在任期间,江南所修建的堤坝都是这样以次充好的,那江南的三十多万百姓又当如何?
正在沉默间,陆景恪便进来了:“还是别发愁堤坝的事了,眼下海军就发生哗变了。”
傅朝云猛地站起身问道:“怎么这么快?”
陆景恪皱了皱眉说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丁桂挪用军饷之前,就已经拖欠了三个月的军饷。”
傅朝云气急,闭了眼深吸了几口气才说道:“他到底是哪里借的胆子,拖欠了军饷还敢继续挪用军费。”
陆景恪摊了摊手,无奈道:“现在军中已经哗变了,底下的士兵听说丁桂挪用了军饷,杀了三个将军,说是要向朝廷讨个公道。”
孟行至紧皱了眉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挪用军饷?”
傅朝云一边抬脚往外走,一边说道:“丁桂挪用了海军的军饷填补堤坝上的亏空,做了本假账企图蒙混过关。”
“你去哪”,孟行至急忙跟上她问道。
“巡抚衙门,让丁桂把那五十万两银子吐出来!”
傅朝云一边说着,早已出门牵了马,赶着往巡抚衙门去了。
孟行至叹了口气,连忙牵了另一匹马,紧跟在她后边。
巡抚衙门。
丁桂有些忐忑道:“你说这钦差大人是什么意思?这是有事儿还是没事儿?”
邓汶也沉了脸说道:“不清楚,咱们毕竟不清楚这位大人是个什么性子。许是几位大人真的要回去商量一番。
毕竟那堤坝可是太祖在位时修建的,底下都是实打实的上好花岗岩。上边虽用了点青石,但是账上也写得清楚明白,只要一查便能脱罪。”
丁桂点了点头,略微放下心来。正要喝口茶,便听到下边回报:“大人,不好了!海军哗变了!”
丁桂惊了一下,猛地站起来说道:“怎么会哗变了?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吗?”
“回大人,属下也不清楚。听说海军的士兵得知发不了军饷,便绑架了几位将军。
现在已经杀了三位将军,说是大人若不能把拖欠的军饷发给他们,他们就要闹到圣上面前!”
第七十八章 真相如何
丁桂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仰面跌靠在椅背上:“怎么会这样!怎么这么快就哗变了。”
“先生”,他忽地转过头来,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喊道:“先生救我!”
邓汶皱了皱眉,挥手摒退了前来报信的人:“为今之计,也只有将全部罪责推到守军的将领身上。
反正,那几个将领已经在叛乱中被杀了,死无对证。”
丁桂一震,看向邓汶,只见邓汶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一不做,二不休。让所有知情人都闭嘴,然后将罪责推到死人身上。
正当丁桂还在犹豫之时,一个衙役连跑带跌地进门道:“大人,钦差大人正在堂上等着要见您!”
此事根本来不及容他多想。丁桂苦笑一声,拱了拱手:“此事便劳烦先生了。”
邓汶没有说话,只是同样拱了拱手。
公堂。
丁桂从穿堂的门后绕出来,一见傅朝云便笑着拱手道:“二位大人此时过来,所为何事?”
傅朝云冷哼一声:“海军哗变了,丁大人竟不知道?”
丁桂愣了一下,眼珠一转,笑着道:“此事下官也是刚知道。正要赶去处理,二位大人便过来了。”
傅朝云自是不信他的说辞,冷冷地瞧了他一眼:“丁桂,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把你挪用的五十万两军饷交出来,本官便在圣上面前为你求个从轻发落。”
丁桂心里一颤,随即又笑着装傻:“大人此话何意?下官听不太明白。”
傅朝云面色一凛,曜石般的眼睛一横:“你若是不肯交出那五十万两银子,本官定会叫你死得很难看。”
丁桂面皮一抽:“你这是威胁我!”
傅朝云睨他一眼:“威胁你又如何?”
忽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孟大人,挪用公款,私吞军饷,该当何罪?”
孟行至躬身道:“下官非刑部之人,不过听说,挪用公款当流放,私吞军饷则当处斩!”
丁桂小腿颤了颤,努力稳住:“傅大人,虽则你是钦差,却也不能如此污蔑下官!”
“污蔑”,傅朝云对上他心虚的一双眼:“是不是污蔑,丁大人心里自然清楚!本官说了不算,大人说了也不算,自有大理寺来断!”
丁桂仍然扯着嗓子叫:“下官尚未被免职,依照官品,大人并无资格押解下官。”
的确,巡抚是正二品,傅朝云不过是从二品。
只是因着傅朝云是钦差,所以丁桂要自称下臣。但毕竟是正二品的封疆大吏,可不是傅朝云能押解进京的。
“呵”,傅朝云侧眸瞥了他一眼:“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孟大人,宣旨!”
什么?还有一道圣旨?
丁桂还在愣神间,便看见孟行至从怀里掏了一轴明黄的卷帛:“丁大人,接旨吧!”
丁桂恍恍惚惚地跪了下去,便听孟行至宣道:“圣谕:此次江南巡堤,傅朝云全权代表圣意。若有事急,可便宜处置。”
全权代表圣意,若有事急,可便宜处置……这几句话像咒术一样,在丁桂的脑子里绕来绕去。
偏生傅朝云不给他一刻安宁道:“丁大人,这回听清楚了吧?
你说,圣上既然给了本官便宜处置的权利。若是丁大人死在任上,圣上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能怎么样?丁桂突然想起惨死的落河县县令,怪不得她傅朝云有如此大的权力!
丁桂一慌,脑子里只记得邓汶叮嘱他的事情,咬住那几个将军,死无对证!
他立刻大声喊冤道:“冤枉啊!就算大人让下官横尸在此,下官也要说一句,下官的确是冤枉的!
根据下官所知,此次海军哗变完全是由那几位将军造成的。是他们私吞了军饷,所以才造成了底下的士兵暴动。”
傅朝云眯了眯眼,觉得太子殿下可当真是养了一条好狗。死到临头了也不肯拖他下水。
“逝者已逝,丁大人若是拿不出证据来,岂不是肆意栽赃?”
丁桂还以为事情是有转机了,连忙笑着道:“这证据嘛,自然是有!邓先生已经去收集了!”
傅朝云这才发现,只顾着清算丁桂,竟然忽略了那个一直跟在丁桂身旁的幕僚。
忽然想到某种可能,傅朝云脸色一变,连忙起身往外走。
“傅大人”,孟行至觉得他有些跟不上傅朝云的想法,丁桂正审到一半,为什么突然又要走。
“傅大人,傅大人要往哪去?”
傅朝云没有来得及回他的话,出门直接解了马,一扬鞭子就没了踪影。
孟行至生怕丁桂狗急跳墙,在江南的地界上再出了一场刺杀,连忙又跟上去了。
谁料傅朝云兜兜转转地又回了驿馆,进门便问道:“世子爷呢?世子爷在哪呢?”
影跟在身后答道:“世子爷说他去救人了,让属下候在此地给小姐回话。”
傅朝云似是放下几分心来:“到底是他想得周到。”
巡抚衙门,后堂。
丁桂进了门便问道:“先生呢?先生回来了没有?”
衙役便道:“先生是跟大人前后脚出的门,还没回来。”
丁桂听说便有些忐忑,衙役见他不说话了,便问道:“大人,哗变之事当如何处置?”
丁桂有些失神地摆了摆手说道:“本官自有主张,你先下去吧!”
那衙役便劝道:“大人,若是再拖下去,事态怕是会闹到不可收拾。”
丁桂一晃神,立马反应过来:“备马!现在就去海军守地!”
巡抚衙门离海军守地并不算远,前后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不管怎么说,先把哗变的士兵稳住。
驿站。
傅朝云正等着消息,便看见影又进了门:“傅小姐,丁桂去了海军守地!”
傅朝云没反应过来:“他去海军守地干什么了?”
影摇了摇头,猜测道:“大概是要先稳住海军吧……”
稳住海军?傅朝云忽然想起,丁桂在衙门喊冤,说是被杀的几位将军挪用了军饷。
她猛地坐起身:“等不了你主子了,让他回来了带人去海军驻地!”
影应了声“是”,又把在隔壁写奏折的孟行至叫上了。陆景恪吩咐了,孟行至功夫不错,让傅朝云走哪都带着。
孟行至一天跟傅朝云走了两趟了,正觉得有些累,便见影进了门:“孟大人,傅小姐要去海军守地。”
孟行至连忙搁了笔,无奈扶额:“我这就跟着去。”
还未出门,便赶上陆景恪带了几个人进了门:“门口备了马?这是要往哪去?”
傅朝云便道:“丁桂去了海军守地,怕是若再稳不住,事情就要扩大了。”
陆景恪便让了一步,正好露出背后的几人:“这几位就是江南海军中的副将。”
傅朝云匆匆扫了一眼:“事态紧急!几位将军想必也是知道了,巡抚丁桂挪用了海军的军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