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病?这倒是好法子!只是眼下的局势他也能看个明白,偏生是查账这几日装病不朝,到时候出了事情,太子又岂会轻易放过他。
文尚书沉默半晌才说道:“还请世子爷直言,究竟是所为何事。”
这位世子爷他倒是清楚得很,平日里是花天酒地的,名声并不好,也没听说是哪位殿下的人。眼下却为了查账的事夜访文府,当真是有些棘手。
“文大人放心,我并非是为了哪位殿下过来的。”
他虽是跟瑾郡王一起的,却也没必要告诉谁。眼下尚不知这文尚书是否可靠,当然拎得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既然文大人有所疑心,我便不妨说清楚了。其实,此次来拜访文大人,实际上是为了我那未过门的世子妃。”
文尚书愣了愣,也没听说这位爷跟谁家定了亲。往日里这世子爷在京城可不就是个“嫌王”?一般百姓配不上,官宦人家又瞧不起,哪有人肯把姑娘许给平西王。
没想到,竟然就悄没声儿地定了亲。只是,陆景恪下面说的话,更是让他惊掉了下巴。
“我那未婚妻尚书大人想必也认识,正是您户部的侍郎。”
户部里唯一的一个女子,可不就是傅朝云。文尚书瞪圆了眼睛:“您是说……您的未婚妻是……”
陆景恪微微一笑:“正是傅大人。”
这下更是把文尚书给绕进去了。他可是听说了,这位年纪轻轻的女官那可是秦王亲自拉拢的。
再看向陆景恪时,眼中又多了几分惧意。陆卿云本就是平西王,手里掌着大黎一半的兵力。现在陆景恪又成了秦王麾下的人,相当于大黎七成兵力都在秦王手中……
那其他人还有什么可争的,只要这七成兵力牢牢地握在秦王手中,莫说是夺位,便是拥王自立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文尚书并不知道自己误会了什么。只是,眼下,他知道了秦王的背景,自然是不敢再跟陆景恪作对。
连忙笑着说道:“世子爷放心,您说的事情,下官一定照做。”
陆景恪显然也知道他是误会了什么,不过他可并不打算说破。他跟傅朝云商量过了的,眼下三足鼎立的局势中,瑾王的力量最弱,还不适宜太过暴露。
太子由于血统关系,占着正统的名声,又得了朝中不少支持。而秦王由于早年领兵的关系,握着两成的兵力。瑾王不过是后起之秀,圣上交待的几件事情办得过眼罢了!
眼下太子和秦王这二人既然斗得正凶,还不如把两个人推到最前面挡着。既吸引了圣上的注意,也让瑾王暂时能够得到喘息的机会。
文尚书见陆景恪并没有戳破,还以为便是自己想的那样,顿时便下定决心,不能搅进这潭浑水中去。
送走了陆景恪,便连忙吩咐身边的书童道:“明日早朝开始我便称病,若是有过来探视的,一律拒绝。”
那书童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乖巧地应道:“记下了!”
采薇院。
傅朝云特意没睡下,便是等着陆景恪的回话。常棣又进来催了一遍:“小姐,戌时末了,您还不睡吗?”
傅朝云摇了摇头:“陆景恪还没过来,我要等他的消息,你先下去睡吧!”
常棣刚要下去,看见门前的人影便一惊,随即又喜道:“世子爷,您可算是来了!”
声音压得极低,却还是被傅朝云听见了。傅朝云连忙起身:“怎么样了?”
陆景恪冲常棣点了点头,她便出去守着了。陆景恪关了门才说道:“成了。”
傅朝云放下心来,点了点头。陆景恪上前环住她的腰:“有什么事让我去做便好,何必这么费尽心机?”
傅朝云摇了摇头:“你不懂,我自己的仇,我要自己来报!我外公一生跟皇室没有牵扯,也断容不得死后被太子拿来做文章!”
此事,谢玄机自然也是知道的。还别说,谢家有族规,不许后代入朝为官。谢玄机破例入了朝,倒是给她挡了不少事情。
毕竟她不过是一介女子,大黎建国几十载,还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够做到四品以上。
她在朝中的升迁,一部分因为的确立了功,但绝大多数时候还是因为圣上看了谢家的面子,还有谢玄机在朝中上下周旋打点。
若非如此,她这破格升迁的路怕是要难走得多。所以,此事有必要告诉谢玄机。
陆景恪从背后圈着她,下巴蹭了蹭她头顶上的发旋,闻着她身上的幽香轻声道:“你放心,太子往年不知道贪了多少银子,圣上若是知道了必然不会姑息。”
傅朝云冷笑一声:“你以为萧颂是什么好人不成?太子纵然是犯了大错,他想必一时也不会废太子。”
陆景恪抱着她笑道:“我看你是胆子越来越大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固然这是实话,但是萧颂一日是大黎的皇帝,又岂容人直呼姓名。说来,自从谢朗死在了进京的路上,傅朝云嘴上不说,心里可是恨透了萧颂。
其实她大抵知道萧颂为何非要迁富户进京。不过是因着太子这几年从户部拿了不少银子,萧颂表面上没有追究,心里到底着急得很。
账面上的事情也不过是看得过去罢了,实际上萧颂可是对太子私底下做的事情一清二楚。儿子闯了祸,自然是要做老子的来收拾烂摊子。
现下天下初定,不过是刚有了几年太平日子。若是提高赋税,百姓肯定不乐意。
放眼整个大黎上下,能够拿得出来钱的也就是商户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商户全部迁到京城。京城商户的赋税比周围的行省要高出一成来。正是可以名正言顺地拿到银子。
想清楚这些之后,她对萧颂自然更是鄙夷,怪不得萧颂的几个儿子整天都要争夺皇位。
只是可怜了萧颂,整日里替萧晏打算着。那萧晏没什么治国的才能也就算了,还要整日里从国库里拿银子,最后连累着萧颂替他收拾。
这也就罢了,偏还得不到好,不知萧颂若是知道萧晏整日里想着要将他从皇位上赶下来,心里会是什么想法!
江南,谢家。
因着谢朗病死在去京城的路上,所以谢成玉临危受命,成了谢氏新一任的家主。
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将谢朗的尸身运回江南安葬。因着陆景恪答应了傅朝云,所以一路上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挠。
按照大黎的律法,一等公爵位是可以世袭的。谢朗的爵位虽是追封的,却也享受这种权利。因此,作为长房长子,谢成玉便自然而然地继承了爵位。
既然继承了爵位,谢成玉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朝廷官员。最要紧的是,朝廷的官员有丁忧制,谢成玉不守完两年零八个月的孝期,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回京的。
这一来二去的,谢朗的死,倒为谢家不迁富户寻了个正当的理由,谢家也便能够多在江南休养生息一段时间。
谢氏得了消息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谢朗一辈子通透,没想到却在一件事上想不开。生前想留在江南不得,死后却是能长眠在故乡了。
第九十一章 东宫账册
临波苑。
傅朝云这几日忙着户部的事,倒是没放太多精力在王氏身上。而王氏夺回了自己的孩子,对傅权也没了以往那么言听计从。
傅权要她用媚骨香迷惑傅海容的心智,她也一直没有去做。
至于芳草阁那里,有碧玲在看着,傅锦云怎么也不至于翻了天去。
东宫。
这几日户部那边还真查出来不少东西,总归傅朝云靠山不小,户部也没人敢得罪她。
萧晏因着丁桂的事刚过去不久,所以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一时间倒是被傅朝云捏住了不少证据。
根据户部近几年的账目来看,萧晏巧立名目,每年倒是从户部拿走了不少银子。单单这些都还只是走了账面的,那私底下见不得人的交易,也不知道有多少。
这些证据,虽然不足以废黜萧晏的太子之位,估计也会夺走萧晏协管六部之权。这样一来,东宫就相当于短时间内失了势,那些原本要投入东宫阵营的老臣,怕是就会好好掂量一番了。
萧颂是个顾全体面的人,现在在背后替萧晏默默收拾烂摊子,等到这事摆在明面上的时候,恐怕用不着她如何逼迫,萧颂自己就先把萧晏处置了。
而萧晏也正是明知此事,所以才加快了动作,想要趁傅朝云把这事抖出去之前,填补一部分的亏空。到时候即便追究下来,罪过也不会很重。
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虽然萧晏这么些年收过的银子不计其数,有从户部拿走的,还有各行省的巡抚总督孝敬的,但是自己却没留下分毫。
先不论东宫养的那一群宫女良娣每年要花费多少的脂粉银子。便是在朝中做事,上下打点,还有蓄养私兵就花费了太子七成的银子。
现在突然要拿出钱来堵上户部的窟窿,哪里又是那么容易的事!
“文英这个老狗贼!竟然托病不朝,由着傅朝云这么折腾户部,查本宫的账目,我看他是站到秦王的阵营里去了吧!”
邓汶上前谏道:“殿下,事实如何尚且不能判断,眼下东宫正是不得人心的时候,断不能说出这种话来。隔墙有耳,若是让人听见了,怕是要背地里诋毁殿下。”
萧晏有些气急道:“先生说,如今这种情况应当怎么办?傅朝云那边查账查得紧,东宫危矣!”
邓汶上前低声献计道:“殿下,户部还有我们的人呢!何不好好利用起来……”
萧晏皱了皱眉,急道:“那几个人若是能挡得住傅朝云,我又何必如此着急!”
邓汶继续诱导着:“殿下,何至于非要跟傅朝云正面作对?属下这几日听钦天监的说过,天干物燥,最易起火。”
萧晏眼前一亮:“先生的意思是……”
“殿下想,傅朝云查账,也得有账可查。若是这天干物燥的,账目不小心让一把火给烧了,傅朝云可该从何查起呢?”
萧晏笑道:“先生妙计啊!本宫怎么就没想到呢!到时候几位侍郎大人若是因为救火而受了伤,恐怕父皇还要嘉奖他们呢!”
邓汶恭维道:“殿下说得极是,正是这个道理。”
次日,户部。
因着六部基本上负责了朝廷上下的大部分事务,所以为了方便圣上处理公文,在宫内便设立了六部的办事处。
傅朝云同几位先生正在查账,便看见一位姓郭的侍郎过来了。傅朝云觉得眼前挡了光,遂挑眉抬头一看,正是东宫的人。
“呦,原来是郭大人,失敬失敬。我这儿正查着账呢!不知郭大人有何要事?”
那郭侍郎笑眯眯地看了看傅朝云手中的账本,然后笑道:“无妨,我就是看看,傅大人这是查到哪里了。”
傅朝云心知此人是萧晏手下的人,自然多了几分提防:“郭大人不去查账,怎的有心情看我查到什么地方了。”
那郭侍郎也没说什么,只是着意多看了几眼傅朝云身边的账本。傅朝云登时便觉得有些问题。
趁着出门透气的时候,连忙吩咐阳去探听一下。
自打出了皖西密林的事情之后,陆景恪便吩咐阳要贴身跟着傅朝云,听从她的任何差遣。
此刻让他去偷听一下东宫的几个狗腿子打算做什么,可是再合适不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