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样一个人?感觉她站在这里,不是为了等待白宇的挑选,而是随意地静立于后花园中,闲赏春光来的。
如若此刻有一杯小酒,再有一美男子抚琴助兴,我相信林少主君会更加乐意吧。
花前美人对春酌,宴上无歌好作诗。
大梁谁人不知林家少主是个风雅之人,礼仪自是没话说。除了每日的政务要忙,闲来总会举办个赏花宴、作诗酒席这类的活动,实在是快活风流不已。
“林家少主?可是林君主的外甥女,林家那个文采最为杰出的林晴?”苏樱看着秦女官,暗自感慨,林少主这样的生活,实在是羡煞旁人。
不过这样的生活,也只有林家才能给得起。
首先,林晴有一个好背景,如若没有林家的丰厚家底,她这个谏议大夫是要出差错的,因为你不知道这些口舌会得罪多少人,还哪里有闲情逸致赏花赏酒赏美人。
第二,林晴有一个好母亲,绝对的护短。尽管女皇陛下多次提到说她不务正业,可是林大人支持,女皇也不能过多干涉。
若说大梁名门贵族中谁的婚事坎坷,除了白宇,林晴也绝对算是一位了,恰巧两人同年,刚好组成了恨嫁(娶)组合。
但是说来,林晴的婚事虽是艰难,也多半是因为林晴不想凑合,女人有权有势有气质,还愁娶不到夫君?林晴不是十分着急。
而白宇嘛,就另当别论了,听闻白大人那惜心保养的头发又为着白宇的婚事白了几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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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好奇林晴那家伙为什么不娶一个君主,甚至连个郎君也没有,如此算来,她竟是在等白宇啊。”秦女官幽幽地瞥来一眼,语气中带着无限感慨,“其实当年那件事……”
她的话没有说完,适时地止住了,再看向苏樱时,只叹了句,“传闻中林晴是喜欢白家公子的,只是我竟不知,她的喜欢,可以等了这么多年。”
这话的信息量极大,当年如何?还有,林晴喜欢白宇,这事自己怎么没听颜父君提过?
对于白宇的消息,大的小的,颜氏向来包打听,真不知道他是从哪搜刮来的消息。
可是……这么重要的情报,颜氏为何从未提过?这让她不禁陷入了沉思。
“三帝姬,收起你那副眼神。”秦女官不屑地瞥了她一眼,轻飘飘地吐出一句:“你这个样子真不像个帝姬,更不像我的徒儿,林家和白家的婚事,看起来可能性最大,可是确实不好实施。”
既然两人都未婚嫁,而且门当户对,为什么不可以,苏樱这么想着,嘴边就冒出了一句“为什么?”
秦明玉叹了一口气,认命地道:“唉,若不是于郎君下的命令,我真不想当你的教习女官。”
苏樱也很无语好吗?
明明有白宇这样的人做她师父,可以短时间内学到很多东西,偏巧因为一个秦女官,让自己生生放缓了学习的脚步,居然还有脸嫌弃自己。
不过秦明玉虽然不屑,还是跟她分析了一下利害关系。
女皇陛下再怎样愚钝,也是大梁的陛下。
当年从几位帝姬中脱颖而出存活下来至今,脑子里绝不是废草。
大梁可以有一个出色的白宇,就不能有一个像林家这样的白家,大梁可以有一个林家,就不能有一个像白宇一样的林晴。
更何况,林家除了一个君主,还有一个帝姬,这样的显赫,女皇绝对不会给外戚专政的权利。
这话说起来拗口,其实就是说,女皇陛下需要权衡利弊,平衡制约。
如若白家和林家没有姻亲关系,那么白家和林家便是相互制约的势力,而一旦这层关系被捅破,可想而知,那样的势力实在强大。
但凡威胁到了女皇的地位,估计,她就该出手反击了。
而大梁的国库虽说在白宇担任治粟内史以后来了一个大转弯,多年的亏空和弊病还是需要调整的,女皇陛下穷怕了,自然舍不得舍弃白宇这样的人才。
其实,说到底,只要是不威胁女皇地位的人才,她还是乐意留下来的。
“那……岂不是糟了?”我小声嗫喏道:“如若说林晴少主是喜欢白宇的,万一,她非白宇不娶,岂不是要祸害了白家和她自己吗?”
秦明玉翻了个白眼,对着苏樱道:“这道理我懂,帝姬当白家公子和林家少主不懂吗?”
也是,白宇向来聪慧。
林晴也是个人精,不然干着得罪人的工作,还能顺风顺水。她绝对不是傻瓜,自己还是瞎操心了。
自入场以来,其他人都是高兴闲谈,只有林晴一人一身月白,静立赏花,与她人格格不入。
想来,林家少主的这般做派,就是为了让女皇陛下明白,她对白宇无意,可是为何秦明玉会说她喜欢白宇?
真的有意和无意,以女皇的眼光,会不会看出来?
事实证明,苏樱又瞎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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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人群越来越多人秦女官也越来越沉默,苏樱叫道:“秦女官。”
秦明玉冷哼一句:“嗯?”
她小声问道:“在秦女官看来,母皇陛下会把白家公子指给谁?”
其实,说到底,她最关心的还是这件事,不然也不必死皮赖脸跟着秦明玉跑到后花园来。
反正,如果白宇真的嫁人了,总会有消息传出来,可是那时的她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第12章 宴会【已修】
“呦,这不是秦女官吗?秦大人来了。”
出声之人是一个穿着妖媚的女子,随着一声娇笑,缓缓捂起嘴来,这一身装扮实在妍丽,大约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于秦明玉,反倒将苏樱忽略了。
“于大人安好。”秦女官一反往日慵懒作态,挺胸抬头,一下子官风微震。
苏樱心中暗道:果然在场的都是人精,别看秦明玉往日里不闻不问,什么都是随意,这一遇到同僚,气场立马就体现出来了。
“于大人是来参加选亲的?”秦明玉缓缓绽开一个笑意,只是这笑意似乎并未深入眼底。
只见那女子逐渐向这边靠近,附在秦女官耳边说了一句话,便见到她的脸色变了变,眼角抽了抽,随着于大人的起身,秦明玉的脸色终于回归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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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说这些日子有什么是让一向沉默寡言的秦女官一反常态的时候,那么绝对非今日莫属了。
自从于婉儿和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以后,身为她徒儿的苏樱,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接近于暴走的边缘。
于少主君笑得开心,苏樱默默跟在秦女官身后,从众位大人面前走过。
走在这一堆香粉中,实在呛得她心肝疼,真是不明白这些大人都是怎么了,居然会用男人才用的香粉,实在有辱斯文。
想到这里,又发现了白宇的一个好处,那便是很少用香粉。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除了他衣角沾染的竹叶清韵,闻起来很是舒服,身上从来没有这些奇奇怪怪的味道,比起来,真的不知道好了多少。
虽说男人都该捣腾自己,尤其是这样年轻的公子,毕竟男为悦己者容。
可是,这世上总有一些不公平的事情。
老天不但把最好的脑子和不错的身世给了白宇,还给了他一张好容貌,天生丽质难自弃的白宇,似乎本就是该被一朝选在君王侧的。
这样的先天条件,甩了其他男子好几条街,即便不描眉画眼、施加粉黛,也不知道好了多少,况且于白宇而言,他从来不是拼美貌的这类人,而是拼气质的。毕竟以色侍人,色衰而爱迟,而拥有一身风华的男子,即便垂垂老矣,也会永远活在人们心中。
不施粉黛亦能有一番气度的他,气质自成一派,丝毫不输于那些柔柔弱弱的莺莺燕燕。
其实,苏樱向来觉得,有些英气的男子,也是别有一番味道的,就像沈郎君,继承了沈将军的英姿飒爽和豪气,不会做那些多嘴多舌的长舌夫的行径,让人格外舒心。
当然,这些不过是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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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流逝,后花园中人群聚集,离着正主出场的时辰越来越近了,人群中人心躁动不安,颇有一种面见群臣的即视感。
白宇分明就是个公子,一场选亲宴会,居然享受到了女皇陛下平日里的权利,实在是老天不公。
苏樱心中默默感慨,面上却不露分毫。
天知道,她这个帝姬从来都是仰视别人,如若有一日,能有人像仰视苏柳帝姬那样仰视自己,估计连做梦都会被笑醒吧。
蓦然间,想起白宇曾经的话。
他说,再也不会有人轻视大梁三帝姬苏樱。
那时的她不过一笑而过,这样的梦真美啊,可是人如果变得贪心了,就会抑制不住自己。
人总会把美好的东西装入自己的心,她也一样,如果变得贪心了,大概这世间就会少去很多乐趣。
诚如,大梁三帝姬什么都没有,没有一个好父君,没有一个关心自己的母皇,没有太多东西,可是她是快乐的。
傻人有傻福,知足才能常乐。
不比长帝姬、二帝姬,她们的心太大,不在于一身的安危,而在于这个大梁,甚至整个天下,她们肩上的担子太重,以至于连最初的一份简单的乐趣,也逐渐消磨殆尽。
那时的苏樱不清楚白宇口中的话,他说不用她改变,其实也不过希望她可以如同现在一般快乐。
而当她真正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时,一切已经回不去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不喜欢的现在,却是未来永远回不去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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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宇走在女皇身侧,众人忙请安,他就那样站着,安安心心地接受了各位大人的行礼。
今日的他一身酱紫,衣服是上好的绸缎,袖边绣着银边祥云文样,墨染的发在一根羊脂玉簪下梳顺。
腰系玉带,手握折扇,将他高挑纤长的身影衬得更加优美,有美人超凡脱俗,仿若天地间黯然失色,百花失去了娇美之态,眼里心里都只剩下这个一身酱紫的男人。
只见他浅笑下带着星光的眸子闪了闪,对着林晴鞠了一个礼,缓缓说道:“白宇,见过林大人。”
苏樱心中暗叹,这厮果然是最会装模作样的,平日里也没见过这样打扮,今日这副模样,真不像他,但不得不承认,他是极美的。
有道是有美人如斯,妇亦何求?
林晴微笑着点头,十分礼貌地回了一句:“白大人安好。”
论教养,林家出来的女儿当仁不让。
“林卿,”母皇负手而立,正了正神色,压低了声音道:“今日怎么打扮这样素净,你不知道今日的宴会意欲何为吗?”
女皇的愤怒明眼人可见,所有大人皆看向林晴,神色各异,有的担忧,有的幸灾乐祸,有的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秦女官朝苏樱瞥了一眼,示意不要在这时候出声。
只见林晴低头行了一个官礼,道:“还望陛下恕罪,臣深知陛下今日意在为白大人指一个好主君,故而,便更不能和其他大人一样穿红戴绿了。”
“哦?”女皇大笑,末了,又压低了声音问道:“这是为何?难道说白大人配不上你?”
林晴微微一愣,随后道:“臣不敢,非白大人配不上臣,而是臣……配不上白大人啊。”
林晴此话一出,连秦女官都微微颤了颤,至于其他人,约摸隔得有点远,她没看清楚。
如果说连林晴都配不上白宇,那么白宇才真的是嫁不出去了,这人呐,总是不能太优秀,不然这样就很尴尬了。
女皇还未说话,只见白宇眼角迅速含了泪水,轻轻低下头道:“白宇自知自己配不上林大人,大人不必出言安慰。”
那是苏樱从未发现的地方,向来自大的白宇,也会有这副泪眼婆娑的一面,他果真是个得了便宜还会卖乖的主儿,论演戏功底,自己还是太嫩了。
可遇见地,林晴的眼角抽了抽,女皇见白宇泪都流出来了,更是生气,便是原本轻声细语也转化成了大怒,道:“这是为何?”
往小里说,林晴不愿意娶白宇,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往大里说,这虽是当今陛下乐意看到的局面,可是林晴的举动却是让女皇打脸,她亲自举办宴会,亲自封的二品大员,居然被一个臣子嫌弃,这实在是……
林晴低眉,又道:“回陛下,非臣不愿娶白大人,而是……臣已有心怡之人,不愿意委屈了他。”
林晴的话一出,半场震惊,一向不娶的林大人原来是有了心上人,敢为了心上人忤逆陛下,也算是一个勇士了。
只是,林晴的心上之人是谁,不知是哪家男子,有这个本事让林晴心甘情愿等待,奉上一颗真心。
女皇大笑,道:“这有何难,孤许你立平夫便可。这样既不委屈了白家公子,又不委屈了那个人。”
“这……”林晴为难,不显声色地朝白宇看了一眼,又道:“不怕陛下笑话,臣……还未获得心上之人的芳心,况且,臣的心上人说……”
林晴面上有几分羞涩,嗫喏道:“此生只愿一人心。”
这话确实了得,以林晴的身份,想要娶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还娶不得?
偏偏这男人还拒绝了她,说出只愿得一人心的话,苏樱不禁好奇,到底是谁有这份本领。
“哈哈,这人是谁,胆子如此大?”于婉儿的笑声回荡在花园中。
苏樱心道:这于婉儿的胆子也很大,敢在母皇面前放肆。
不过,算起来,于婉儿是于郎君的亲外甥女,敢在女皇面前这样,也算是有张扬的资本。
林晴尴尬道:“是……是寻落。”
此话一出,场面立刻陷入了尴尬。
寻落是谁,大梁一个不可说的存在,此人极为隐秘,甚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而但凡见过他真面目的女子,如今大多数都埋在了黄土之下。
林晴的心上人是寻落,果然是林家少主君的作风,有胆量喜欢这号人物的人,确实也算是个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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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寻落,苏樱实在摸不清楚头脑,只记得偶尔听过那么一两耳朵,说话之人神神秘秘,遮遮掩掩,我却是对寻落这个名字记忆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