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不相知——凉小龟龟
时间:2018-04-21 13:36:40

  毓香宫主殿内又只剩下梓芜和朱碧两人了。经过辛夷的一番闹腾,此时气氛莫名有些尴尬。朱碧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于是打了个哈哈,跟梓芜说道:“仙上,小神刚刚想起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便不打扰仙上批阅公文,先行告退了!”
  梓芜也不欲留她,只点点头示意准许,并未说话。
  看着朱碧抱着一摞话本子飞也似的逃走了,梓芜情不自禁忆起她舌战辛夷时候的样子。素日里,朱碧都是唯唯诺诺,永远甘做老好人的样子,既没什么性格,也没什么傲骨,不太惹人注目。但刚刚被辛夷戳了脊梁骨,她立时反击,一下子像变了个人。在反驳暗讽辛夷时,朱碧简直是舌灿莲花、从容不迫。大概是说到了兴头上,她的表情也生动起来,眉目生辉。她原本生得很美,也很媚。因着那一番机智的对话,她自信而张扬,与生俱来的娇媚也彰显地淋漓尽致,只是她自己未曾察觉。
  这个天界来的爱神,真是让人摸不透!初来花界时,她为了突破结界进入花海,极尽谄媚之能,表现得既市侩又媚俗,让人有些生厌;入了毓香宫,他故意刁难,熟料朱碧为了自己的目的极其能忍,表面怯懦,实则处处透着小聪明,很快就和白芷成了密友;去人界时,她读话本子读得认真入迷,为的是更好地尽爱神之责,教导世人感悟情爱真谛。但对于卿罗和宋谦和之事,她又变得铁石心肠,袖手旁观,只把别人轰轰烈烈的爱情看做最普通的任务对待,丝毫不为之动容;现在,面对骄奢傲慢的辛夷,她能机智地化解自己的尴尬,巧妙地还击羞辱对方。那么媚俗、机敏、懦弱、认真、冷血,哪一个才是真的朱碧呢?
  真是个有趣的人,梓芜一边笑,一边想着。自己甚少踏足天宫,竟错过了如此“变化莫测”的爱神。看来,等朱碧回去了,自己闲极无聊时,也该去九重天走走了。
  话说朱碧抱着话本子,一路疾奔回到自己居住的竹舍。白芷不知如何得知了她“力战”辛夷的消息,已经在她房中恭候多时了。
  “爱神,”看到朱碧回来,白芷立即迎上去,一脸的不可思议,“我听哥哥说,你同辛夷公主正面交锋过了?”
  朱碧“呵呵”傻笑几声,颇有些底气不足地说:“交锋不至于,不至于,只是互相切磋了一番……”
  白芷狐疑地看着她,道:“切磋嘛?好像不是这么简单吧?哥哥在殿外当值,说尊上留你在殿内议事,结果辛夷公主闯了进去。过了一会,又听到你们激烈的对话,好像在争执什么。最后,辛夷公主哭着跑出来,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哥哥说与我听,我才想着来问问你。”
  朱碧一下子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全然没有了在毓香宫时的气势。她跌坐在床榻上,朝着白芷无奈的摊手:“唉,白芷,实话跟你讲,我觉得我完蛋了!”
  白芷一惊:“有这么严重?”
  朱碧哭丧着脸,道:“今日我在毓香宫,花神他老人家让我帮他束发,结果梳着梳着,辛夷公主就进来了。她大概是气不过我同花神独处,打翻了好大一坛子醋,冲我说了好些个难听的话。我一时没能忍住,把你告诫我的事情都忘了,就冷嘲暗讽她几句。没想到,花神今日竟如此好心,说辛夷公主唐突了我,将她禁足了。这么看来,我俩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主上让你帮他束发了?”白芷又是一惊,“难怪今日辛夷公主醋的特别严重。爱神可知,主上素日里极少让人碰他的头发。除了一直在他身边侍奉的茶嬷嬷,连我都未曾替主上梳过头发呢!”
  朱碧愣了愣,又瘪嘴道:“我知道了,花神这是故意刁难我!他大概算准了辛夷公主会来,就故意让我帮他束发,好引得辛夷公主来找我麻烦,呜呜呜……”
  白芷连连摆手:“哎呀,您误会主上了,他怎么会如此算计你?再者说,主上不是因为辛夷公主出言不逊,将她禁足,还着人去教导她规矩吗?”
  “那就更惨了!”朱碧生无可恋,沉浸在自己想象出来的剧本里无法自拔,“定然是这样,昨日从人界回来,我不知缘何得罪了花神,他老人家就设计刁难我!他表面上偏袒于我,因我而禁了辛夷公主的足,实则是为了让辛夷公主恨极了我!这样不用他出面教训,只那辛夷公主一个,就够我受得了!”
  白芷见此刻朱碧宛如惊弓之鸟,患上了被迫害妄想症,只得无奈地摇摇头。朱碧可怜兮兮地伏在桌上,心里默默盘算:不行,这花界是非多,绝非久留之地。若不快快想想办法,莫说是解开红线,就是能不能顺利回天宫,都是问题!
 
 
第22章 爱神的秘密(1)
  朱碧基本上算是个说干就干的利索型女神仙。因为花界有结界,外面的人无法联系到里面,月夏找不到她。但里面的人却不受限制,所以朱碧是可以联系月夏的。于是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她扯出一根格外红润的小红线,度了一口仙气上去。红线立刻被赋予了生命,从朱碧的掌心跳下来,又是左右拧动、又是前后蠕动的,看上去十分活泼。
  “小红啊小红,你速回天宫月神府,将我的话带给师兄!”朱碧仔细地嘱咐红线,“你跟他说,让他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帮我解开花神的红线,让我能速回天界。”
  红线听懂了她的话,欢快地蹦了几下,转身就要向外跑。朱碧又一个机灵把红线抓了回来,再次嘱咐:“你要告诉师兄,若是他这次不能帮我,害我惨死花界或是被打回原形,我就是变成红线也不放过他!”
  小红线抖了几抖,然后飞速蹿了出去,唯恐跑慢一点,朱碧会迁怒于它。朱碧看着红线飞走的速度,满意地点点头。看来最近红线们在她的熏陶之下都知道上进,精于锻炼身体,速度都提升了,不错,不错!
  之后几日,朱碧自清晨睁开眼,就必被请到毓香宫,一直到她该入睡时才能离开。梓芜倒不似以前那样指使她,让她做牛做马了。相反地,每每去毓香宫,梓芜都让朱碧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茶水点心一应俱全地供着。一开始朱碧只得毕恭毕敬坐着,不敢乱动。反观梓芜,总是笔直地坐在书案前,有时批阅公文,有时读书练字,再有时会跟她闲聊两句。
  到了用膳的时候,朱碧还要陪着梓芜一起吃饭。梓芜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帮朱碧夹一筷子菜肴:“爱神尝尝这道蜜汁烤鹌鹑。这蜜汁选的是花界最上乘的花蜜,于修为最是有益。还有这一道板栗芙蓉糕,是白芷亲手做的,很是香甜可口。”
  朱碧便点头弯腰地接过来,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好生为难!
  梓芜见她很少动筷子,又问:“怎地,本神这里的饭菜不合爱神胃口吗?”
  朱碧只得按住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强颜欢笑,睁着眼胡编乱造:“小神素来饭量小,少吃一些就很饱了。而且,身为女神仙,自然要控制饮食,保持、保持身姿……”
  梓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竟然默默点了点头,不再询问了。
  晚上回到自己的小竹舍,因为坐了一整天不敢动弹,腰酸背痛,睡觉都睡不安慰。一天三顿都在毓香宫用膳,当着梓芜的面朱碧只敢一样尝一点,味同嚼蜡,根本吃不饱,半夜总会被饿醒。第二天还要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继续一日的折磨。
  于是朱碧得出结论:花神他老人家看似对自己态度和善了,其实是打着亲和的幌子加倍折磨她!而可怜的自己真真是有苦说不出。若是她出去跟旁人诉苦,有谁会相信,花神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其实是虐待她呀?
  待到月夏大摇大摆地走进朱碧的竹舍时,朱碧觉得自己已经被折磨地出现了幻觉。
  “师兄,我是不是太想你了,竟然看到你出现在花界!”朱碧的眼神直愣愣的,整个人也显得呆呆傻傻。她伸手捏了捏月夏的脸颊,感叹,“果然这几日我过得太辛苦,都出现了幻觉了!不过别说,这个幻化出来的师兄真是活灵活现,和本尊几乎没差啊!就连这肌肤的触感都是那么真实,厉害,厉害!”
  月夏的额角不断的抽搐,他打掉朱碧在他脸上肆无忌惮的爪子:“喂喂!谁说我是幻觉,小朱儿,我是活生生的、天上地下第一风情、第一倜傥的月神大人好吗!”
  朱碧眼睛刹那间瞪大了一圈:“哇,师兄,真的是你?!你怎么会来花界呢,花神怎么会让你穿过结界呢?”
  “本神资历老、人缘好,花神同我也是有交情的!”月夏自豪地挺了挺胸脯,“你来花界也有几个月了,迟迟未归。咱们俩自十几万年前便一直在一处,哪里分开过这么久?师兄想你想的厉害,于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看你来了,尽一尽咱们的同门师兄妹之谊!”
  朱碧狐疑地打量了月夏一圈,撇撇嘴,毫不留情地揭穿他:“师兄每次都说想我,其实根本不是。上一次在人界的时候是因为有差事给我,这一次,我谴了红线去你那里,让你帮我想办法。结果几日功夫过去,迟迟没有回信。于是乎我推测,师兄怕是没想出什么办法,只得自己亲自来一趟花界吧……”
  “师兄想到办法了呀!”月夏被朱碧这么一说,脸上挂不住,忙着给自己找借口,“自打那小红线跑回月神府跟我求救,嘟嘟囔囔地讲了一大堆你的悲惨处境,师兄我就食不下咽、寝不能眠,只为觅得一个好方法,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啊!只是思来想去,花界非一般的地方,花神地位高,法力也高,不好轻举妄动。最后思虑了许久,才觉得亲自来花界走一遭!”
  朱碧抱着胳膊,问:“听师兄的意思,是打算舍下一张老脸,去和花神当面谈谈,把我领回天宫吗?”
  月夏“呵呵”一笑:“基本上,就是这样……”
  “那烦请师兄好人做到底,顺便将花神脚踝上的红线一并解开吧!”朱碧提醒他。
  月夏闻言,捂着胸口连连摇头:“小朱儿,你不过来花界短短几个月,怎地学坏了呢?师兄好心好意来帮你,你却要榨干我的每一分可用之处,真是让师兄好生心酸!”
  这边月夏和朱碧正在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辩着,绯月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前。他无奈地看着天宫月神府的两位尊神,在他花界的地盘上拌嘴,根本没人注意到他。绯月站了一会儿,最后只得自行咳了两声,以示存在:“咳咳、月神仙上远道而来,我家主上毓香宫有请!”
  月夏扭过头,刚才和朱碧斗嘴时的可怜相瞬间不见,转而变成一副淡雅高贵的上神模样:“哦,花神客气了。有劳仙童为本神带路,本神这便去毓香宫。”说着,他如长辈般温暖亲善地拍了拍绯月的肩膀,称赞,“仙童小小年纪就如此沉稳,深得花神重用,真是年少有为!回头定然要让我府上的仙童们多跟你讨教学习,以你为榜样啊!”
  绯月勉强咧开嘴笑了笑,心想,就凭您二位尊神的人品性格,月神府的仙童怕是也正常不到哪里去。自己要是成了他们的榜样,恐怕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事情啊!
 
 
第23章 爱神的秘密(2)
  梓芜自然知道月夏来花界了。当月夏出现在花海结界之外,优哉游哉地四处打量时,梓芜就在毓香宫中感受到他强大的仙泽。月夏跟朱碧说,他和梓芜有些交情,倒也属实。因为月夏不太受天规管制,为人洒脱自在。他资历深,却不倚老卖老,所以梓芜对他还算是有好感。加之他原身是树,和花界多少有些渊源。在天宫相遇时,月夏是梓芜为数不多会去打招呼的。既然知道月夏就在花海之外,梓芜自然不会像当初为难朱碧那样为难他,而是派了绯月去打开结界,迎了月夏进来。
  月夏入了花界,先去探望了一下朱碧,略尽同门之谊,便被绯月请到毓香宫和梓芜喝茶。两位身份尊贵的上神,面对面坐在毓香宫的凉亭里,望去皆是风姿高雅、气度不凡。毓香宫凉亭建造地十分巧妙,处在大片的凤仙花花海之中,由一条回廊与毓香宫相连,景色极美。
  月夏一袭万年不变的月白色绣金边长袍,白净清秀的脸上,一双大大的桃花眼尤为引人注目。他一边喝茶一边不住感叹:“花神这一处凉亭景色真是别致,这里的凤仙花五颜六色,大片大片美得十分炫目!”
  梓芜抿了一口清茶:“月神谬赞。月神在九重天看得多是金碧辉煌、大气的景色,偶尔换换口味,看看这自然风光,才会觉得有趣。”
  “不不不,”月夏摇摇头,“天界的宫殿虽然恢弘,却失了人情味,冷冰冰的。我虽在天宫里头住了这么些年头了,却始终不习惯。当年在十三洲时,日子虽清苦了些,却乐得逍遥自在。花神这里比之十三洲更好,处处都是美景,生机盎然的,又不似天宫那么压抑,真让人流连忘返!”
  梓芜挑了挑眉毛,问:“哦?听月神的意思,是喜欢我这处地方,舍不得走吗?这个简单,月神若是无事,想在花界待多久便待多久,如何?”
  月夏听梓芜这么说,先是露出一个极惊喜的表情,随后却又叹气,神情颇为哀怨地絮絮叨叨起来:“唉,承蒙花神抬爱,我却消受不起!花神可是不知道,我那小小的月神府,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琐事却多得很!无论人神妖魔,每日都有像我祈愿想要姻缘美满的。既然受人香火,就得一一记录这些姻缘,还要翻看姻缘簿,查查是否能成。若是能成的,便要为此二人牵红线了。可这红线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的。我府上的绣娘们要不停地用天蚕丝纺线,挑出其中韧性好的,拿去红尘中浸染七七四十九日,才能为我所用。”
  “如此说来,月神真是事务繁忙。”梓芜自然知晓月夏并非纯粹跟他吐苦水,“既然月神那么忙,怎地还有功夫来花界了?”
  “诶?”月夏未曾料到梓芜竟这般直接,一张老脸难得得涨的通红,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唔,是这样。刚刚不是提及红线之事吗,花神您不晓得,这红线必得在红尘中浸染,也得由仙者来牵线。本来这些事都是我那小师妹朱碧帮衬着,我二人一同合作,倒也能应付得来。只是,如今朱碧身在花界,且有段时日了。我那月神府的事,实在是忙不过来了……”
  梓芜那双明亮如星辰的眸子微微眯起:“哦,本神听明白了,月神这是讨人来了。”
  月夏呵呵笑了两声,道:“哪里是讨人,花神严重了。是朱碧自己做错了事,花神将她留下弥补,也是应该。只是,我这里实在缺人手,不得已,还请花神行个方便。”
  梓芜没有说话。自打月夏一出现,他便知道来由,无非是为了将朱碧带回去。算来朱碧到花界,前前后后也有三个多月了。她本就当得月神府的差,月夏来领她也没什么。只是,一想到朱碧要走了,梓芜心里竟有些不快活。一开始将她留下,无非是看不惯朱碧那副油嘴滑舌、虚与委蛇的派头,想整她一整。不料相处下来,倒觉得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爱神有几分意思。因着她在身边的这三个月,梓芜也算过得有滋有味。待她走了,毓香宫怕是又恢复到以往的空旷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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