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不相知——凉小龟龟
时间:2018-04-21 13:36:40

  “那你自己笑些什么?”梓芜反问,转而又换上轻佻的语气,“莫不是,本神近来又精进了许多,让你回味无穷?”
  知浅“噌”一下坐起身,手指着梓芜,嗔怒:“你这人怎地如此不知羞呢!我、我不过有些疲累罢了,谁要回味了?”
  梓芜在她身侧坐下,将知浅本就不怎么整齐的头发,揉地又凌乱了几分。他难得温柔地说:“昨夜是我没控制住,倒是忘了你现在尚未完全恢复,身子骨怕是禁不住折腾的。”
  他的口气稍稍一软,知浅就立即败下阵来,乖巧地伏在梓芜身边,哼哼:“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昨夜少觉,现在有点乏了……”
  “那你便好生休息吧,”梓芜把知浅重新放倒在床榻上,帮她盖好被子,“今日我自己出门就好,你尽管补眠。”
  知浅心里生出些感动,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听到梓芜补充了一句:“白日里多睡一些,晚上就不怕少觉了。所以,今夜仍可继续。”
  梓芜走后,知浅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而且做了一连串十分诡异的梦。
  梦境之中,她回到了十几万年前。那时候知浅还是个十几岁少女的模样,脸上稚气未脱。父神和母神忙于创造六界,庇佑苍生,能陪伴她的时间少之又少,大多数时候都是知浅独自一人待在十三洲上。好在,她能听懂动物说话,可以和洲岛上的鸟类攀谈,纾解心里的寂寞。
  一只羽翼未丰的小雀从巢中掉落下来,恰好被路过的知浅发现。于是她俯下身将小雀捧在手心里,确认它没有摔伤,便爬到树上,打算将它放回去。
  此时突然有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问她:“孩子,是否所有生灵,你都会去拯救呢?”
  “谁?”梦里的知浅显然吓了一跳,十三洲上所有的生灵她都认得,可从未听过这声音。她警觉地四处查看,又问,“谁在哪里?”
  那个声音依旧在回荡:“孩子,是我先询问你的,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是不是所有生灵,你都会好心地去拯救呢?”
  知浅没有看到任何人影,不过还是先回答了他:“是。父亲告诉我,庇佑苍生乃是我的职责所在,万物生灵皆是我的至亲。所以,但凡我能救的,便不会袖手旁观。”
  “嗤嗤,真是个好孩子。”那个声音笑起来,好像毒舌吐着信子的声音,让人不太舒服。对于知浅的答案,他似乎十分满意。
  下一刻,一道红光闪过,便有一条鲜红的、长着犄角和透明翅膀的小蛇,落在知浅的掌心之中。这般的突如其来,把知浅手心里的小雀惊到了,死命地拍着翅膀,想要将它驱赶。小蛇却突然发出一阵“嘶嘶”之声,那小雀立时不敢动弹了。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便救救我吧。”小蛇钳制了小雀,便仰着头,两只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知浅,说道。
  知浅有些诧异地盯着它:“原来,你是一条蛇。不过,我还从未见过长着角和翅膀的蛇呢,你真是独特。”说着,知浅用右手捏着小蛇,左手将受惊的小雀放回鸟巢之中。然后,她又问道那蛇,“你受伤了吗,我该如何救你?”
  红蛇吐着信子,眼睛微微眯起,回答:“很简单,给我你的心吧!”
  这个梦到了这里,突然又变了模样。好像有人在知浅的脑海里一波又一波地跳跃着,翻动着,搅乱了时间顺序。
  下一个梦境之中,知浅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虚无里,四周皆是漂浮着的鬼火和浓厚的雾气。模糊之中,有个清丽的人影站在她的对面,看身形是个女子,还有些熟悉的感觉。
  知浅开口询问:“你是谁?”
  那人不回答,只是出声笑了,却是个男女莫辩的声音,无比地诡异。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笑?”他的这番态度,让知浅有些恼怒,不禁出言警告,“你若再不答话,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你不认得我了,”那人的声音里,透着一点失望和委屈,“你要对我动手吗?”
  知浅显然没有了耐性:“我素来最不喜欢装神弄鬼之人,你如何不敢现身,同我面对面呢?”
  那人又笑了,阴测测的,透着彻骨的凉意:“好孩子,别着急,你很快就会跟我见面了。我已经回来了,已经摆脱了那个阴暗的地方,重见天日了。你只需等待着,我们见面的日子,就快来了……”
  梦到了这里,知浅猛然间惊醒,这才发觉自己贴身的中衣都被冷汗浸透了。
  刚才的梦境如此诡异,却又如此真实。第一个梦境是她小时候发生的事,虽然不完全一样,但她的确救起过一只长相怪异的小蛇。只不过,那蛇当时奄奄一息。它不会说话,更不会要她的心。至于第二个梦境,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那该是一个预示吧,因为她从不无缘无故地做梦。知浅努力回忆着梦里的那个极不和谐的身影和声音,却又实在想不起来他们各自属于谁。
 
 
第226章 花魁(1)
  梓芜打了一盆热水进来,本是想着给知浅擦拭一下身子,让她醒来的时候可以清爽一些,却发现她已经坐起来了。知浅正拥着被子,紧紧蹙眉,像是在思考什么,脸上是迷惑不解的表情。
  “怎么了?”梓芜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放下水盆,问道。
  知浅使劲晃了晃脑袋,想要把那诡异的梦境从脑海里驱除:“我做了一个梦……嗯,让人很不舒服的梦。”
  梓芜卷了卷衣袖,取了一块洁白的帕子,用温水浸湿,然后拧了拧,温柔地给知浅擦去额头上细密的汗水,道:“怎地突然做恶梦了,我还以为,你素来没心没肺的,从不做梦。”
  温热柔软的帕子敷在脸上,让知浅舒服了许多。她如实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做那样的梦,很怪异,又很真实。梦里,我回到了小时候。曾经我在十三洲救过一条红色的小蛇,梦里我又再次将它救起,可是它竟然跟我说,想要我的心。然后画面一转,我又来到一片虚无之中。黑暗里有一个人影,周身的力量强大的可怕,甚至要高于我的神力。我看不清那人的脸,也记不得他的声音。我问他是谁,他却只是重复着,我们就快见面了,我实在不知是何意思。”
  梓芜听完知浅梦里的内容,不由得有些担忧:“你的梦,好像没有那么简单,绝不会是无缘无故就梦到的。难道,你梦里的两件事是有什么隐秘的关联吗?”
  “我不知道……”知浅蜷缩起来,紧紧抱住自己的头,努力回忆却是徒劳无功,“可是,我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就好像,又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可偏偏我又不知道该从何着手去对抗!”
  梓芜见她这副模样,很是心疼,于是坐过去抱住知浅,安慰:“别想了。如果这个梦真的是个预兆,该来的也迟早会来。即便现在你再怎么担心,也无济于事。”
  说着,为了转移知浅的注意力,他道:“刚刚我回来的时候,听闻今夜这里有位红极一时的花魁,要进行最后的登台表演,而后择一良人赎身。那花魁的名气很大,整件事在坊间被传得沸沸扬扬。你不是素来最爱这些热闹事情,不如今夜我带你去瞧瞧。”
  知浅这才来了兴头,将刚刚的不愉快抛之脑后,两只眼睛里盈满了笑意和期盼:“真的,你真的带我去?你说好了的,不能食言!”
  “自然。”梓芜拍了拍知浅的肩头,“不过,去看花魁,你便要换上男装,免得节外生枝。毕竟在人界,女子是不能随意出入烟花之所的。而且,你万事皆不能出风头,要处处听我安排。”
  知浅巴不得去凑热闹,如何敢不答应梓芜的要求。她连连点头,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但凭花神大老爷吩咐!”
  于是当日夜里,知浅就把自己打扮成了一副男子模样。她身穿竹青色银边长袍,前襟处绣着一对仙鹤衔芝的图样。知浅将自己的头发用白玉一字簪束成马尾,腰间别着玉带和貔貅玉佩。梳洗完毕,她看着镜子中如玉树临立般的身影,满意地不行,连连感叹:“若是我生而为男子,怕是要分走花神您不少的风头呢!这般俊俏的模样,有哪个女神仙见了不心生欢喜?”
  梓芜挑眉一笑,眉眼之间尽是风情:“哦,是吗?本神一直苦恼于自己的风头太盛,以致招来那许多的祸端。既然夫人肯替我分担,于本神看来,倒是件极好的事情。只是不知,夫人法力通天。在完全恢复之后,能否把自己变成个男子,来解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呢?我倒是很想处在个清净的氛围之中啊……”
  “这……”知浅深知自己在斗嘴之上绝非梓芜的对手,于是偃旗息鼓,主动讨好,“其实,我作为男子也是盖不住你的光芒的。就好比星辰再亮,也无法与日月争辉啊。倒不如我老老实实追随在你身边,但凡有哪个敢对你明目张胆示好的,我便用‘邪神’的身份将他们吓退。夫君放心,我便是落下一个善妒的名声,也一定给夫君拼得个周边清净,如何?”
  梓芜对于她这一番溜须拍马,还是比较受用的。只见他好整以暇地给自己倒了杯清茶,慢悠悠地喝完。这才站起身,理了理衣袍,道:“走吧。”
  华灯初上,车马喧嚣,正是人界最为热闹的时候。梓芜与知浅并肩走在繁华的街市,周围渐次亮起的灯火和小商贩的吆喝声,都让知浅觉得充实。的确,神仙的日子总是日复一日,有时显得颇为无趣,没什么烟火味。反倒是凡人的生活,虽然短暂一瞬,却也多姿多彩。
  按照惯例,梓芜依旧隐去了真容,只做一副普通容貌示人。倒是知浅,频频惹得路边的大姑娘、小娘子回头瞩目。知浅心情十分不错,这种被追捧的感觉,也不知梓芜为何不喜欢。她为了显得更加风流倜傥些,还抽出腰间别着的一把山水扇,装模作样的扇了起来。
  今夜那位花魁,是四大青楼之一的“花间迷醉”的头牌,名唤忘仙。忘仙,忘仙,便是美得让人忘乎所以,甚至会忘记神仙的意思。据闻两年前,四大青楼联合搞了一个花魁大赛,城中有些名气的姑娘们都参加了。最后忘仙一路过关斩将,拨得头筹,风光无两。
 
 
第227章 花魁(2)
  花间迷醉今夜是整个城里最热闹的地方。知浅和梓芜来到的时候,这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花间迷醉的妈妈素来会做生意,她今夜在每层楼上都加了许多看台,只为多收取费用,最后再利用忘仙大赚一笔。自然,看台的位置不同,价位也有着极大的差别。位置最佳的看台雅间,更是开出了千两银子的费用。
  好在梓芜从不缺钱,所以知浅得以坐在了一处最好的雅间之内。雅间不大,胜在精致,同外间大厅有垂帘隔着。从里面向下望去,视角极佳,可将整个舞台尽收眼底。而且雅间中的人,若不刻意站在看台的栏杆处,外间的人是无法一探究竟的,十分清净自在。忘仙还未出场,一楼正中的台子上,乐师正在弹着曲子给满座宾客解闷。知浅面前铺着锦缎桌布的圆桌上,满满当当地摆放着蜜饯、瓜果等物。知浅觉得楼下弹得曲子着实一般,比起她在天界听得小曲儿差得远了。特别是那古琴弹得,比梓芜的技艺差得远了,所以她听的兴致缺缺。于是她干脆把注意力放在了吃食上面,一会捏起一颗葡萄,一会挑拣自己喜欢的蜜饯,以此打发忘仙登台前的时间。
  反观梓芜,仍是一派的从容之态。他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从他的神情根本无法判断他是否对台下的表演感兴趣。虽然隐去了真容,可他的气质仍然无法遮盖。知浅觉得葡萄很甜很可口,于是剥了一颗,递到梓芜嘴边。梓芜就着她的手吃了一颗,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
  “这里的乐师,技艺当真平平无奇。”知浅难免有些失望,冲梓芜抱怨。
  梓芜一手轻轻打着拍子,跟着乐曲附和,一边回她:“天庭里司乐的仙人,哪一个不是活了千载万载,会的东西多,技艺也精湛。这些凡人最多几十载生命,学艺不过十数载时光,自然不能和乐仙相比。不过他们能到如此境界,也算是不错了。”
  听他这么一说,知浅觉得颇有道理,再听曲儿的时候便没有那么挑剔了。
  等了许久,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知浅“噌”地从座椅上起身,趴到栏杆上去看,便听到花间迷醉的妈妈笑嘻嘻地说道:“哎呀,咱们忘仙姑娘来了!”
  知浅一听这话,恨不得整个人探到栏杆外面去。等了一晚上了,终于将那美人盼来了。只见忘仙身着一袭水红色长锦裙,用深棕色的丝线绣着蜿蜒奇巧的枝干,用白色和粉色的丝线绣出怒放的梅花模样。忘仙腰间系着一条乳白色的宽腰带,勾勒出窈窕的腰身,盈盈一握。她的头发很浓密,高高地绾成灵蛇髻,只别了一支鎏金红宝石梅花簪子,其余再无装点。忘仙肤色莹白,五官无一处不精致。便是这样一个如梅花般清丽高冷的美人儿,引得全场目光流连在她身上。忘仙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就是这种清淡,更让人想要不顾一切博美人一笑,付出多少代价都是值得的。
  “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女啊!若单论长相,她不是最出众的,但是胜在气质独特。你说她清冷孤傲,偏又透着些娇媚动人;你说她烟视媚行,可又让人觉得不容亵渎。大概便是如此,才会引得众人痴狂吧。”知浅仔细打量了忘仙,然后发出这样的感慨。
  梓芜轻摇着扇子,似乎对忘仙并不感兴趣;“是嘛,难得听你这么评价一个女子。看来,这花魁的确有几分魅力。”
  知浅扭过头来,问他:“你不来看看嘛?”
  梓芜浅笑,挑眉:“有何好看的,这里不是有比那花魁更美的存在吗?”
  听到这样突如其来的夸奖,知浅心里喜滋滋的,脸颊红扑扑的,笑容里带着一点自豪和娇羞:“哎哟,你这样说,我会有点不好意思……”
  谁料梓芜下一句却是说道:“我若想看,只需每日里照照镜子就好了。难道这花魁,还能抵得过我的风姿不成?”
  知浅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她的嘴角抽搐几下,再也笑不出来了。
  这边两人斗着嘴,那边忘仙莲步轻移,已经走到了舞台正中。她微微欠身,朝着满座宾客行礼,原本喧闹的大厅立时安静下来。
  忘仙声音清冽如冰雪,说道:“多谢各位今夜为奴捧场,奴必奉上最精致的歌舞,答谢诸位深恩。这一场之后,奴便赎身从良。只盼着,能觅得良人,成就一段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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