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钱费欺辱的易西青,是长得帅人品好的学神, 自然人人都站在易西青这一边,不论是因为倾慕易西
青,还是对他有所求,亦或者是纯粹随大流;而如今钱费欺侮的易西青,是强.奸罪嫌疑犯之子,那么钱费做
什么都是为了正义。
至少表面上不会有人去反驳,不会有人当场选择去站在大众或者正义的对立面。
孟杉年到的时候,钱费已演讲完毕,这些内容基本都是徐佳佳复述给她听。之后,她立刻仔细看了一番
那张复印的报道,她没学过法律,但是这份报道所占版面虽然大,却全程都是以受害者角度去讲述,连警方
有无立案都没提,主观性未免太大。
她捏着这张好比宣传单的定罪纸,询问钱费:“有没有其他报道,官方比如警方的有吗?”
钱费小眼睛闪着亮光:“班长,你以为公安局是你家开的?要什么给你什么?”“可仅凭这份报道,并不能证明易西青爸爸真的性侵了学生,连报道最后也没说有定罪,甚至连立案与
否都没提。”
“班长,你觉得有哪个女孩子会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你也是女生,你觉得可能吗?上面还有女孩子父
母的口述,他们一家人合起伙来造这个谣有什么好处?况且桐城日报又不是小报,你当记者是傻子吗,不怕
吃官司?”钱费反驳起孟杉年来振振有词,“至于警方,据说易西青他妈有钱有势,搞不好咽下苦水,替她
老公背地里摆平了。”
“官官相护嘛,大家都懂的。”钱费身边的同学甲了然。
“幸好被良心记者如实报道出来,估计没这么好解决喽,据说在桐城闹得还蛮大。”同学乙道。
……
孟杉年听了数个“据说”,和数个反问“你觉得可能吗”,正要再追问,就听身边有人用兴奋且八卦地
口吻说,“易西青来了!”
站在讲台边的钱费前倾着脖子,大声朝后门口处喊:“易大学神,你对你爸和单恋你的学妹搞在一起这
事儿有没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啊?或者索性澄清一下嘛?”
易西青脚步如常,看也没看前面人一眼,只坐进了座位。
此后,以钱费为首的几个男生,变本加厉地欺负起易西青。
连早上跑操,他们都不顾队列,时不时故意落到班级最后,然后集体往前冲,故意用肘关节、膝关节狠
狠撞击前面的易西青,孟杉年原先没发现,有一回停下来系鞋带追队列的时候才看到,第二天当即和体育委
员商量换易西青领跑。
体育委员和林立徐佳佳他们自然没有加入欺负易西青的集体活动中,不过也选择尽量避开易西青。徐佳
佳建议孟杉年也尽量和易西青保持距离,孟杉年懂她的意思,知道她是好意。她们这里是小地方,一个大新
闻一出,基本过不了三天,上至八十岁老太太,下至八岁小孩,就都知道了。近来跑操或吃饭时,别班看易
西青的眼神,都像在看变态,带着谴责和鄙视,还有一丝惧怕。
女生和这样的人交往过密,不是好事。
一般的性侵新闻对女性来说已经够可怕了,更何况是某种程度而言与他们息息相关的老师性侵女生案
件。
孟杉年还是没忍住,问她:“好像所有人都默认这件事是真的,为什么?”
徐佳佳一怔:“易西青不都是默认了吗?更何况钱费说得有理,哪有女生拿这种事开玩笑的,有什么好
处?”
孟杉年:“不说话代表默认吗?不能是懒得争辩,静待真相?虽然质疑受害者不太好,但我们不是她,
怎么知道她无所图。关键是没有一点切实的证据,全篇报道都是情绪化的表达。即便退一万步,假使是真
的,易西青又不是强.奸犯,他做错什么了?要遭受孤立、冷暴力和热暴力交替的痛苦?”
徐佳佳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你熟悉易西青,他对你确实不错,你站在他的角度替他考虑问题,很正
常。但是受到伤害的女生呢,她做错什么了?有些伤害,一个人偿还是不够的,父债子偿。”
孟杉年将手从徐佳佳那里抽回来,捂住脸,有些哽咽道:“说着说着,又退回原点了。”
徐佳佳不忍心,补充了一句,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年年,你有没有想过,钱费这样的垃圾,为什么
这回如此富有正义感。他之前可是带手机去女厕所偷看偷拍过的。”
“因为他处处比不过易西青,唯有这回能站在道德高地上批判易西青,能有胜利感、高高在上感。他不
需要知道真相,他只需要拥有凌驾于易西青之上的快感,况且他还能以一种善良的、伸张正义的姿态享受这
种本质上不道德的快感。”徐佳佳说。
孟杉年放下手,红着眼眶说:“我知道,其实我也了解冷眼旁观的是怎么想的。”
徐佳佳一愣。
“因为很简单,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信了,对他们而言也无所谓,如果孤立、远离一个人,对自
己毫无影响,甚至是一种自我保护,保护自己免受伤害,以及避免站在大众对立面,那么假使错了,也是一
群人错;不信,那倘若是真的怎么办,自己受到伤害怎么办。所以……就信了吧,就在心底提前下了定论。
至于真相是什么,当事人会遭遇什么,他们又不是直接的刽子手,什么都没做,自然可以心安理得。”孟杉
年哑着嗓子,冷静道,“完全可以理解,真的。如果对方不是易西青,我或许也会这么做。”
她说完,心里其实更难过了,除了担心易西青,还有对徐佳佳深深的歉意。因而,不等徐佳佳有所反
应,抱起一摞试卷,“我去办公室交作业。”
柏老师住院以后,学校安排了代课老师,孟杉年抱着卷子,敲门进办公室。
今日阳光灿烂,宽敞的办公室内盛满了金灿灿的日光,两位老师在满室的光晕中嗑着瓜子,小声议论。
“强.暴了班里女同学,听说还是儿子女朋友。”
“校长不就想要一个菁大桑大名额,以后好装点招生门面,这下真是……啧啧,柏老师也是惨,当初还
以为他是捡了个大西瓜,结果是接了一个烂摊子。”
……
孟杉年攥紧衣角,退出办公室。
一晃到中午,孟杉年打完饭,正站在原地找空座,余光却注意到了易西青,正要上前,他那里却状况突
发。
易西青盛着的汤刚一个转身,被身后一个男生故意抬手扬过去,碗内扣,汤全都洒在了易西青身上,衣
襟处粘了一大片紫菜,异常狼狈。
孟杉年远远地看着,很着急,连忙赶过去,走进了,又故意慢下步伐,调整了下表情。
易西青一坐下吃饭,周围人一下子跟逃瘟疫的避开了。全然想不到,就在前两天,他还是那么受欢迎,
走哪儿都有女生低声议论,去打个篮球休息一下,就被男生勾肩搭背地拥着前行。
孟杉年在他身后看着这一幕,无法想象他本人的心情,她努力扬了扬嘴角,将自己那份冬瓜排骨汤放到
他桌上,笑眯眯道:“我吃腻了排骨,你做个好人吧。”
易西青抬眸,神情明显怔了下,说:“谢谢。”
孟杉年直接落座在他对面:“你帮我解决,应该是我谢谢你呀。”
易西青笑了笑,未作声,只是明显加快了用餐速度。
孟杉年没忍住,瞬间红了眼眶,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现在……我们一起吃个饭,都不行吗?”
说完,直接把筷子扔了,什么也不管,就低头揉眼睛。
易西青被吓了一大跳,颇手足无措道:“你哭什么?”
“哭你不理我!”孟杉年抬头,红眼睛瞪他,小奶猫般凶他。
易西青:……
他举着湿纸巾,认输般说:“我慢慢吃,行了吧?”
孟杉年努力压下嘴角,继续挤着哭腔,凶巴巴道:“不行!以后至少一起吃饭,同不同意?”
易西青无奈:“……好,你快擦擦脸。”
孟杉年接过纸巾,先不动声色地擦干指尖的风油精,再用另一边擦眼泪。
两个人恢复正常,快吃完的时候,孟杉年低声道:“原来我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怕,只怕你不理我,”
“我错了,我更怕你受伤。”
易西青用餐的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望着她头顶处小小的发旋,发愣,一直以来温和平静的表情似乎
多了一丝裂痕。
孟杉年却骤然仰起脸,笑盈盈道:“这是我新看的小说里面的台词,我太喜欢了,你觉得怎么样?”
易西青已收拾好情绪和表情,轻笑了下:“你喜欢就好。”
“我觉得这句话还有一层意思,就是除了那两样,其他她都不怕呀。”孟杉年表情轻松,语气自然,只
是说得太急切了些,像是很怕某些人没听懂。
易西青闻言,垂下眼帘,缓缓道:“有人会怕。”
孟杉年:“她自己都不怕,那个‘有人’为什么要怕,要怕也应该是要怕她所怕,否则就是咸吃萝卜淡
操心。”
易西青似乎又笑了下,低着头,神情看不清,没再开口。
晚上吃饭,孟杉年就直接跟在易西青身后进了食堂,两个人分头行动。孟杉年打完饭,找到易西青。
易西青忽地朝她展颜一笑:“你吃腻排骨了?”
孟杉年被他的笑容炫得闪了下脑袋,乖巧地连连点头,一叠声道:“对对对。”
易西青:“那糖醋排骨也不吃吗?”
孟杉年:“……啊?啊,是啊。”
易西青在眼前,糖醋排骨算什么?!
不吃,全都不吃!
“那你怎么点排骨套餐?”易西青特意举着筷子指了下盘里那份甜香浓稠的糖醋小排。
孟杉年从美色.诱惑中回神,低头看餐盘:……
过于得意,容易忘形。中午刚用的借口,转头就忘了,莫不是要得少年痴呆?
孟杉年盯着诱人的肉,边流着口水,边飞速转动脑筋,勉强道:“那个……我喜欢配菜,小白菜清炒香
菇。”
易西青理解地点点头,善解人意道:“那这份糖醋排骨就给我吧,别浪费粮食。”
孟杉年反应极大:“不行!”
“我喜欢葱,喜欢有排骨味的葱。”孟杉年急中生智。
易西青:……缩回手。
孟杉年暗自吁了口气。
“那你先把葱挑走,没关系。”
“……”她是不是还要说谢谢?!
孟杉年咬牙切齿,做着要含泪道谢的心理准备。
易西青眸中尽是笑意,没继续逗她:“吃吧,或许今天换大厨师傅,不是你吃腻的口味。”
孟杉年恍然大悟状:“你说得非常有道理。”
易西青禁不住笑出声,眼前这个人,到底是真聪明,还是笨?
偶有大聪明,偶有小聪明,偶尔又显得蠢乎乎,真是——
可爱。
孟杉年正低着头,专心咬排骨,蓦地听到几声压低的惊呼,几乎同时有几粒热烫的小水珠溅上面颊,她
下意识扭头,入目一只烫红的手。
湿漉漉的手往下挂着水,冒着团团热气……
第26章
孟杉年立刻反应过来, 跳起来,抓住易西青的手冲向洗手池。好在食堂东西两端都有池子,水龙头一拧
开,冰凉的水流倾泻而下冲刷着易西青被开水烫红的右手,降温效果立竿见影。
孟杉年咬着食指第二关节, 紧张地盯着看。
易西青另一只手手指试探性伸至她面颊边,轻轻触了下她被热水溅到的小块皮肤上, 问:“你没事
吧?”
孟杉年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摸了下被他触碰的地方:“我当然没事, 多亏了你,但你有事,不知道会不
会起水泡。”
她皮肤白,即便是略微被水滴溅到,也泛起了异常刺目的红, 易西青的目光停留在这一处许久,而后挪
开视线, 冷声道:“本来就是冲我来的,于你才是无妄之灾。”他略微低下头, 纤长浓密的睫毛顺势垂下,
敛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孟杉年觉得, 他似乎很难过。
“孟杉年, 能不能替我去取一下外套和校园卡, 在刚那个座位上。”
孟杉年连声应道:“好,你先冲个二十分钟别动啊, 冲完我们就去医务室。”
易西青温和地笑了下:“嗯,你可以先吃完饭过来。”
孟杉年没说什么,急忙往他俩之前的座位走,虽说是学校食堂,但也保不准有人顺手牵羊,另外也确实
担心他的烫伤情况。
始作俑者还站在原地,这场突发事件于他而言也是一场无妄之灾,他刚打完热水好好走在路上,手上正
要拧保温杯的瓶盖,结果被人从身后故意大力推搡,眼瞅着手里的热水要直直往那桌男生身上泼去,他吓了
一大跳,脚尖一转本想避开,未料到脚下又被凸出的餐椅椅腿拐了一下,身体一歪,手上的保温瓶瓶口也顺
着身体动作换了方向,这下更是糟糕,泼的是女生的脸。
关键时刻,幸好对桌男生反应快,脸色一凛,边伸手挡住女孩子的侧脸,边借力打开他那个超大保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