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要不直接去铺子里吧?”梁九功用干净的丝帕捂着康熙的嘴鼻,他着实不懂万岁爷非要闻着这股难闻的味道在这里排着队。
其实康熙也不懂,可能是因为不想被自己的儿媳给比下去吧,又或者是想看看玉珠在长长的乞丐队伍中看到自己的时候表情会是如何的恶趣味吧。
队伍的最后,仍是那名女子,迈着沉重的步伐。“既然你们今天都送上门来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的收下这份大礼了。”袖中隐约有着闪烁。
一个又一个的乞丐从玉珠的面前经过,直到面前出现了上好的云锦缎所制成的长袍,玉珠连头都未曾抬起,“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是为……”话未说完,就见弘相冲了上去。
“皇玛……”梁九功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差点就让万岁爷的身份暴露了。
原来是康熙来了。玉珠不慌不忙的让小厮接下了自己手上的工作。看康熙的样子,应是不想让自己的身份暴露,玉珠默默的给康熙行了个礼,决定领着他们先走进铺子再说。
“不行,错过此时让他们进了铺子就没机会了。”钮祜禄氏抿紧嘴唇,眼光在玉珠和康熙的身上扫了扫,做出了决定。
绕过人群,一个健步冲了上去。
玉珠还未看清,一道人影就冲了过来,目标正是微服出巡的康熙。暗道不妙,左手将三个孩子推到秋婵怀中,右手将康熙拉着直直后退。
周围百姓见钮祜禄氏袖中滑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惊慌失措,抱头逃窜,场面一度混乱不堪。梁九功稳了稳心神,大声喊道:“来人啊!有刺客!护驾护驾!”
玉珠倒是忘了,康熙出巡,身边定是会有暗卫来保障他的安全。可是就算有暗卫又能怎样?钮祜禄氏离康熙的距离本就很近,她一身乞丐的打扮,身上的味道也是臭气熏天,比乞丐还乞丐。混在一堆乞丐中,让康熙对她一点防备都没有,不过当她是个孤苦伶仃的女乞丐,谁能料到这个女乞丐会冲上来给他一刀?
谁又能想到被通缉的钮祜禄氏,一直委屈自己,乔装打扮的混迹在乞丐堆中,蹲守康熙?或者是在蹲守自己?
此刻的情景,已经容不得玉珠再做考虑了,钮祜禄氏的匕首离康熙是越来越近,飞奔而来的暗卫也阻止不了她的举动。
不能让康熙在这里出事,康熙如果在这里出了事,爷与四哥八哥所经营的一切就都毁了。
玉珠终是在自己和康熙之间做了决定,用自己挡在了康熙面前,生生受了钮祜禄氏一刀。
钮祜禄氏咧嘴露出笑容,满脸的伤痕变得狰狞起来,“我赌的就是你会挡下这一刀,我一开始的目标本就是你!都是因为你!这一切才会改变,弘历本该由我所生,我本该坐上……”
后面的话全部变成了呜咽声,钮祜禄氏被赶来的暗卫压制在了地上,即使不能说话,她的笑声也越来越大,让人毛骨悚然。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把皇阿玛扶起来!”玉珠撑着最后一口气将傻在原地的梁九功叫醒。
好累。玉珠吐了口气,恍惚之中胤禟的身影越来越近,玉珠用力扯出一个笑容,吃力的指了指钮祜禄氏,“留着……她……”
眼皮越来越沉重,渐渐闭上了双眼。
胤禟带着胤禛的手下赶到自己铺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己的玉珠倒在血泊之中,卖力的对着自己笑着。
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把玉珠抱在怀中,连一旁的康熙看都没有看一眼,双手颤抖着捂着她流血的伤口,“没事的,你一定没事的!”
听到玉珠的那句“留着她。”脑袋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啪”的一声就断了。将玉珠紧紧搂在自己怀中,走到放声大笑钮祜禄氏面前,一脚踹在她的心窝子上。
心口吃痛,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仍然阻止不了钮祜禄氏大笑,她狠狠的盯着胤禟,眼中满是得意。
想到玉珠的话,本想杀了她的胤禟,压住了自己的杀意,咬牙切齿道:“把她给我关起来。”
康熙也回过了神来,看着玉珠伤口噗噗流出来的鲜血染了胤禟一身,胤禟也没有打算放下她。只好让梁九功赶紧把太医叫来,如今之际,救人才是最重要的。
秋婵死死的把想要扑倒玉珠身边的三个孩子拉住,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
胤禟这才抱着玉珠跪在康熙面前,“儿臣来迟,让皇阿玛受惊了,儿臣罪该万死!”声音中带着哽咽。
康熙扶起来他,拍了拍他的肩,“快带这孩子进屋吧,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语气中充满着担心。望着地上那一大摊鲜血,心中又有些后怕,目光阴冷,“真正该死的,另有其人。”
这不知道是江太医第几次被人夹着请来看病了,望着床上逐渐失去血色的玉珠,皱紧了眉头。
“九福晋这伤口,有点深啊……”话还没说完,脚下一空,人就被胤禟拎在了半空中。
“你是救人的!不是来研究伤口的,今天你要不是救不活她,你也别想活了!”
“九爷您、您这样,让老臣如何救人?”江太医感觉自己这把老身子骨快要散架了。
康熙在后面尴尬的咳了一嗓子,胤禛上来打了打圆场,“九弟,别耽误时间了,弟妹的伤口可等不了你修理完江太医再请另外一名太医过来。”
十三十四则是上前将江太医解救了下来。
“老臣没说福晋这伤救不了,需得准备这几味止血的药材,老臣定当竭尽全力。”江太医正了正顶戴,大度的不与胤禟计较,毕竟他救妻心切。挥笔写下了几味药材交到了清风手里。清风二话没说,拿着方子就出门了。
在救治玉珠的过程中,几兄弟心中都憋着火,无处可泄。每个人都跑去将钮祜禄氏好好的“招呼”了一番。又去安慰了哭着吵着要额娘的侄子侄女,这才回去等候结果。
江太医擦了擦额头豆大的汗珠,走到康熙面前福了福身,“九福晋伤口流出的血已经止住了,伤口虽然较深,但庆幸偏了心脏几分,已无性命之忧。且老臣还发现一件事。”
江太医抬头望向胤禟,胤禟不明缘由,挑了挑眉,“江太医有话直说。”
“刚才老臣为福晋诊了诊脉,发现福晋已有一个月的身孕。”
“什么?”胤禟撑椅而起,满脸惊喜,生怕自己听错了,不过转而又一脸担忧,“玉珠这次受了这么重的伤,有了身孕,不知她的身体受不受得住……”
本来高兴的兄弟几人听到这句话也收敛了笑容,替玉珠担心起来。
“这倒是无妨,只是老臣发现福晋不知为何,本该醒来的,如今却一直在昏迷。”江太医的声音越来越小,生怕胤禟听清楚了又将他拎了起来。
胤禟是真的有这个打算,要不是八哥和十弟拦着,他早就把江太医拎起来狠狠的甩在地上。
“江太医也不知道缘由,你又何必迁怒于他。再者说弟妹能不能醒来,应该只是时间问题,你且再耐心等一等。江太医你说是不是?”胤禩一边拉着胤禟,一边劝导着他。
江太医连连点头,“是是是,是八爷说的这个理。”
胤祥则是不停的对着江太医眨着眼睛,“你这个庸医,惹得九哥不高兴了,还不快滚!”
江太医再不走的话,恐怕连拉住九哥的十哥都要忍不住冲上去暴揍他一顿了。
江太医下意识看了康熙一眼,见到他默默的点了点头,这才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康熙心中也有愧,玉珠是因为他才会被钮祜禄氏刺中的。所以面对暴怒的胤禟,他没有说出过一句斥责的话,只是默默的在一旁看着。
听到玉珠无生命危险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国不可一日无君,自己也该回宫了。康熙领着梁九功回宫了,离开之前,再三嘱咐了玉珠醒了的话,一定要告诉他。又吩咐梁九功送来了许多补品。
胤禟守着玉珠,所有人都等着,等着床上躺着的人,睁开她的眼睛。
胤禟每天不吃不喝的坐在床边,这可哭了兄弟几人,他们不仅要照顾弘晸三个孩子,还得外加这个望妻石。
几人轮流看着孩子,附带给胤禟灌水,投食。孩子起先还要哭闹,后来在弘晸的带领下,默默的抄写着佛经,祈求着佛祖保佑,保佑着自己的额娘早日醒来。
胤禟这一守就是两天,一动未动,一直拉着玉珠的手,困了就闭上眼睛。稍有动静,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生怕玉珠醒来时自己错过了。
墨琴和清影则是守在门口,将这些天想要打探福晋消息的妾氏一一挡了回去,不管她们是真心实意的关心,还是不怀好意的打听。
她俩后悔不已,为什么那一天没有坚持留下来陪着福晋。唯有为福晋守得这一方宁静,以此来弥补。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只有一小部分
本来想写到5千字就收手
未曾想写到刹不住车
别怕
我继续写
三点左右
应该就搞定了
第八十七章 完结篇下
玉珠感觉自己身子轻飘飘的, 一会向上飞起, 一会又往下掉的。脑子里浆糊一片, 眼皮沉重, 就是睁不开。
耳边似乎有人说话,声音忽远忽近。玉珠静下心来细细听着, 是胤禟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你知道吗?我们又有孩子了, 就在你的肚子里躺着的。”
玉珠能真切的感受到胤禟的手轻抚着自己的小腹, 可是自己却不能动弹。很想睁开眼睛,大声的告诉他,“真的吗?太好了!”想用力的抱住他,告诉他自己的欣喜。
却无能为力,自己就像被绳子捆住的一样。身子也越来越无力, 意识越来越模糊, 胤禟的说话声越来越轻, 渐渐的也就听不到了。
再次清醒过来时,玉珠身子已经轻松许多。耳边传来稀稀拉拉的说话声。
“病人处于昏迷状态, 未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继续观察。”
“骆太太来了, 又来照顾你女儿。”医院的护士笑着和骆云竹打了个招呼。
骆云竹礼貌的笑了笑,轻车熟路的走进了病房, 将买来的水果放在了柜子上。病床上躺着的宋暖(玉珠)安静的闭着眼,宛如一个睡美人。
骆太太?玉珠的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骆太太不就是自己的母亲,骆云竹吗?这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胤禟呢?弘晸呢?难道自己又穿越回来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玉珠确定, 自己应该在医院。如果自己穿回来了的话,那为何医生会说自己还在昏迷中,并且没有醒来的迹象?
胤禟与三个孩子又该怎么办?还有自己腹中的孩子?玉珠感觉自己有点慌,有点乱,头有点大。她有一句麻麦匹不知当桨不当桨。
骆云竹将凳子移到了宋暖身边,坐在上面开始削起苹果来,若无其事的跟她说着话,“从你落水昏迷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月了。我有些后悔没听那老道士的话,将手链送给你了。”
骆云竹手中动作顿了顿,看了看宋暖手腕上泛着蓝光的手链。
“你刚出生时,他就为你算了一卦,说我们母女之情淡薄,日后你必将离我而去。我当时不信。和你的父亲离婚以后,不想见到他,连带着不想见到你,一看到你就会想起那个无情的男人。这一去斯里兰卡就是十几年。”骆云竹苦涩的笑着,将削好皮的苹果切成小块。
“我是个自私的人,等我想明白你是无辜的,回国想尽一个做母亲的责任,未曾想你已经不需要我了。正应了老道士所说的我俩母女之情淡薄,所以我又去了趟天音观,谁知那老道士看到我给你准备的手链,又叫嚷着说这就是你离开我的因,让我扔掉。”
骆云竹将切好的苹果倒入榨汁机中,按下了开关,锋利的刀片将苹果块一点一点切成细碎。
“这一次我还是没信,认为他不过是一个想骗人财物的老骗子。我走的时候,他还不停的摇头的念着‘天意如此!天意如此!’直到,你戴着手链的第二天落水昏迷不醒,我才知道我错了。”
骆云竹拧干毛巾,细细的为宋暖擦着脸,“这一次,他说你会回来。我信了。”
玉珠静静的听着骆云竹说着话,听着她诉说抛弃自己的荒唐理由,好一个自私,好一个想尽母亲的责任。
玉珠猛然一睁眼,白色的光芒有些刺眼,待适应后她看见了穿着病号服打着点滴躺在病床上的自己(宋暖),以及满头白发,照顾着自己的骆云竹,还有穿着吉服飘在空中呈幽灵状的自己(玉珠)。
原来,自己只是灵魂回来了,而且还进不了自己的身体里。
原本有一腔的不满,在看到母亲的白发时都熄了火。在她印象中,母亲永远都是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端庄,干练。如今黑发变银丝,满脸憔悴的人又是谁?
骆云竹正为宋暖擦着手,原本空无一物的指甲壳,突然绽放出桃花来,她心中一惊,手中的毛巾掉进了盆里,溅了自己一脸的水。
“你回来了?”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又有些不敢置信,“还是说,你恨我,不愿意醒来?”
玉珠口中的“我恨你”三个字却是吐不出口,淡淡的答道:“我不恨你。”见骆云竹仍四处张望的样子,这才想起她应该是听不到自己说话。走到了窗户边关上的半开的窗户。
看见窗户突然被关上,骆云竹知道,这是自己的女儿在告诉自己,她回来了。惊喜的站了起来,忽然又颓废的坐了下去,“果然,你还是恨我的,回来了都不愿醒来。”
玉珠也说不清楚现在,自己对她是恨还是不恨,现在在她心中有更重要的事。耳边不停传来胤禟的呢喃和孩子们的哭喊,忽远忽近,听得她好心疼。
如果她现在留下来了,胤禟又该怎么办?孩子们没了额娘的陪伴又要怎么办?自己岂不是变成了母亲最讨厌的无情之人,和自己最讨厌的抛弃孩子的母亲?
玉珠摸了摸肚子,又看了看呆坐的骆云竹,暗暗做了决定。抓起柜子上的笔,潦潦写了几笔,将纸塞到骆云竹手中。
“以前的我,或许是恨你的。但如今,我有我想守护的,想陪伴一生的人。原谅女儿的不孝。”
玉珠想回去,心底有个声音在大声的呼喊着要回去,回去陪在她爱的和爱她的人的身边,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