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你意见!你以后还想出门就给我送回去!”
遭遇无情镇压的金刀跺脚。金钗无动于衷。
一阵刀光剑影的眼神交汇后,阿珈败下阵来。小公主的姨母派了两名监工,一路监督金刀扛着麻袋在房顶飞驰。
金刀颇有怜香惜玉的好品格,回想谢世子藏身的环境如此艰苦逼仄,一扭头干脆做回不求回报英雄救美的高尚人士。
好人做到底,她就把谢世子送回家得。
被麻袋套着的谢昭飞过大半个雍京城,戌时落地。把人往床铺上一甩,被子一拉,再拖住脚底一角麻袋那么一扯。
噔噔噔!谢世子那绝世美颜闪亮出现。
金刀公主欣赏完谢昭香甜诱人的睡颜,一溜烟翻上屋梁退场,深藏功与名。回到驿馆,正碰上她舅舅面沉如水脸黑如锅进门。
要是知道谁搞砸掉本公子好事,非得让他跪下叫爷爷。——弄丢意中人心情很不好的拓跋小王子。
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要等与美人失之交臂后才现身,如此作奸犯科的良机被错失本公主焉能不让舅舅你跟着惋惜一把?——白忙活一把难抑分享冲动的金刀公主。
手一挡脚一迈嗖的杵到路中间的金刀一甩发辫,眼神噌的亮出得瑟之光。
“舅舅,这时辰,”她拖长声音,“哎……”金刀公主啧啧感叹,“你可真不够快。”
乌云罩顶异常沉郁的宗公子被阻住去路,冷冷地回呛,“男人太快,女人能爱?快,是病。”
什么都懂却偏要装作青春纯洁美少女不吃重口味的金刀扭脸,意思意思地作羞臊非礼勿听状,两秒后猛地又拧回来。
“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胡扯,一边去少惹我。”
“我刚救世子脱离险境安全回家,舅舅你晚来一步刚好错过挟恩求报掳人压庄的好机会。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前者阴恻恻,后者满是炫耀骄傲。
“要不是本公主无意发现,谢世子不知该如何可怜?你这世子小情人当得不行啊,果然那样貌美多金的小美人更需要的是本公主的保护。”金刀挺胸满脸得意。
良久没听见宗公子的声音。是遭受的打击太大了?
阿珈抬眼一看,差点吓晕。
妈呀,哪家的黑脸魔王!
宗若默默盯她良久,像是考虑先剁下哪里比较好,那刀子一样的眼神害她一动也不敢动。头皮发麻的阿珈隐约看见,自己舅舅的眼里亮起寒光数道,杀猪剔骨的麻利,自己那小小的影子在里面瞬间千刀万剐,撕成渣渣的尸骨无存!
作孽哟……我做错了什么?无辜的阿珈思考着。
想了无数遍如何凌迟油煎坏事之人,万万没想到竟是自己家的猪队友!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宗公子暗恨不已,拧身飞快冲出门。
舅舅速度太快,只来得及伸手摸到一阵风的金刀公主:所以我到底哪里得罪人?
本公主只是个淳朴的吃货啊。爱酒爱肉爱美人,这也错了?
她只是走在大街上,身旁恰好行过拉着酒缸的马车,鼻子灵闻见香气,以为人家缸子里还装着酒,摸上去也只是为肚子的馋虫。
谁知道堂堂谢小美人会被可怜兮兮地装着往城外送?她以为是人贩子,见义勇为把很有可能成为未来‘舅妈’的谢世子救出扛走,还错了?
男人,果然年纪越大越难伺候,跟她爹一样。
深深被辜负的金刀公主气咻咻的蹦回屋,打定主意要用一整个羊腿弥补受到的委屈。
被坑的最惨的显然不是宗公子。
在睡梦中错过天大好戏的谢昭,在世子府床上躺了不到半个时辰,她的贴身丫鬟绿竹偶然发现主人的回归。
外间翻天的地毯搜寻,这回归显得无比离奇诡异。
但谢世子的睡颜又是如此的心安理得坦坦荡荡,几乎是非常嚣张地向她们表达‘管他外面怎么抓心挠肝,本世子就是这么叼要睡醒再谈宠幸凡夫俗子’。
白荷摇两下世子,沉入黑甜乡的谢昭眼皮根本撩不起,发出烦扰的几声后继续呼呼大睡。
她的贴身丫鬟只好作非常自然什么也没发生状关好门提着灯笼该干嘛干嘛。
反正这么没良心的事,世子从前不知干过多少回。这一次,应该也是一样的套路。丫鬟们想。
宗公子在这之后摸过来,看着还没醒的谢世子,琢磨:再扛走一次靠不靠谱?
药下的够重,人不到明天醒不来,这中间,谢昭哪里知道发生过什么?蠢蠢欲动的人弯下腰正准备合着铺盖卷儿打个包弄走,哪知变故陡生。
宗公子度过了非常精彩的一个晚上。
谢昭不知又被哪个仇家惦记上,一晚上都有人抱着刀摸进来搞刺杀。一波又一波,前赴后继简直英勇的不行。
这动静终究还是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沈沉衣派在世子府盯梢的眼线连忙入宫禀告。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大家决计想不到谢世子调虎离山之后竟然又偏向虎山行。听闻谢世子居然避过耳目就躲藏在世子府的沈沉衣:呵呵。
唯有那意味深长的二字才可体现他故作毫无波澜的内心。
你给我等着。如果能有人跟皇帝交流交流感想的话,他一定会从容镇定地说出如斯震慑人心的语句。
谢世子只能等着天大的倒霉和无数的黑锅从天而降。
◇◇◇◇◇
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药的话,谢昭不确定自己会把拓跋那朵白莲花五马分尸还是碎尸万段。
无数个凄惨前世好歹还可以怪自己蠢,这次简直是无妄之灾被蛇精病害,可恨。
睁开眼瞧见顶上承尘,懵逼三秒后四肢沉重的谢昭想起黑心莲坑她的场景,怒火中烧。
翻个身仇人的脸居然就在眼前。
宗公子表情复杂地盯着她。
谢世子咧出一口大白牙冷笑,“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坑人屡试不爽战绩骄人的混世魔王一朝不慎居然被这货暗算,心理失衡地几乎想毁灭世界。
对方回以略微心酸的一笑,长叹,“本来不是这样的。”
“哦,你是想说你伤害了我,打算这么一笑而过?”谢昭冷哼一声,在被子里拱了拱,正义凌然道,“告诉你,没那么容易!本世子要与你势不两立,你给我等着,我非……”
“咦?”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爬出被窝,有种尿床错觉的谢昭表情忽然僵硬。
宗公子身后突然走出来一个明黄色人影,谢世子正动作不雅地伸手摸自己屁股,一回手惊呆的表情甚是喜感。
握草……
满手血。
回神一转视线,宗公子表情皲裂,还有个人更是像见鬼。
谢昭慢动作收回视线又落在自己手上,呆呆望许久后,在尴尬的沉默中呵呵笑出两声。
谁特么来告诉她,为什么沈沉衣会在?!沈沉衣还看见她来大姨妈!肿么办?这世界末日的一幕要怎么挽救?要怎么保全?冲上去抱住拓跋黑莲花小拳拳捶胸口指责昨夜玩太嗨?老娘终于沦落到节操尽丧攻气全失菊花残满地伤的黄暴了么?现在晕过去来不来得及?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眼见着伪男身份不保,小命也要跟着丢!
内心疯狂刷屏呐喊的谢世子被自己的倒霉吓傻。
宗公子比她更大胆,以手扶额作无比头痛无奈状。
“你昨日喝酒太多神智失常……”美男子思索着用辞,最终用非常感伤遗憾地语调缓缓道出,“拿着剪子叫嚣着要‘挥刀自宫’,后来……”
一切尽在不言中。
宫你妹啊!你特么脑残是不是?谁喝醉了会扬言剪掉自己小叽叽,家里是没有草纸用是吧?双臂全失玩不了撸啊撸恨极生恨干脆有不如没有是吧?
你看沈沉衣是不是傻!
胡编乱造临场应对显然没成功的宗公子被皇帝叫人扒出去。清了场的寝房内只剩下沈沉衣和谢昭无言相对。
世子假想不断念头纷繁,竹马皇帝目若深渊片光不见。沈沉衣的脑子也很乱。
从最初的暴跳如雷修整欲望亟不可待,到始料未及暴风猜想挤迫头脑,再到思绪虽乱中心思想奇异脱颖而出强势召唤出理智镇场。
沈沉衣冷静的宣太医。
太医这玩意儿谁知道是不是像电视剧里那样摸个脉就知道男女?被踩住尾巴的谢世子:“谁都别来!本世子好得很!”
背过身分分钟能垂下宽面泪的谢昭硬着头皮,豁出去一身剐反倒没那么忌惮沈沉衣。反正谎言已经现了端倪,左右不过早晚,能挣几分是几分,老娘也算努力过了!
迎着沈沉衣令人发麻的表情,谢昭捂着屁股死猪不怕开水烫:“痔疮破了不是病!”她不要脸的用一百零一个谎延续前面一百个谎的漏洞,“麻烦给本世子留点隐私和面子!”
沈沉衣一动不动盯着她。
就在谢昭都要撑不住差点直接求饶之时,他笑了。隐隐有种尔等跳梁小丑的王霸之气和冷酷。
“给朕绑起来。”沈沉衣说。
简单粗暴。
谢昭:……
如果老娘就这么狗带,一定死不瞑目做鬼回来把宗若那坑货也打包带走!
第82章 选择
相看无语。
沈沉衣处在走神的状态, 谢昭是无fuck可说。
这尴尬又危险的局面,作孽哦,让老娘怎么编下去?继幸福短暂的前生之后,再回死死死剧本的老娘, 又要别出新面的歇菜?
良久, 沈沉衣终于回过神。
“是你自己说, 还是朕找别人来说?”这个别人,当然只能是知情人士谢诨夫妇。
被黑黢黢没半点情绪的眼睛盯着,已经跟死猪没多大差别的谢昭沉默。她试图侧个身再支个颐凹凹轻松造型压制住脱缰思想,然而只做到首腿一摆, 跟个啪在岸边的鱼没差。
预感自己要成为鱼干还是不知是否全尸的那种,谢昭无语地打量自己的处境。
妈蛋……这绳子绑得好结实。
屁股上一朵大红花还在持续飙血的谢昭阿Q地想:至少这竹马还照顾老娘的面子, 用被子裹一圈绑进宫,没让流血事件人前上演。
良久得不到回答的沈沉衣没有催,垂着眼看她死扛。
“其实……”干脆把脑袋也往地上一放躺平的谢昭豁出去,“这都要怪我爹妈。”
甩锅毫不留情的世子把谢老爹出卖的干净, “他想儿子想疯了我娘又不能生,讨小老婆也不行,闺女长大了还得嫁出去,到头来更是一根毛都没有……”昂脑袋偷看沈沉衣表情一眼,谢昭沉痛道, “我是个讲孝道的人,从小太傅就教过我们‘百行孝为先’,哪怕欺君也得满足他这深切的愿望啊!”
沈沉衣轻笑。
那笑声说不尽的邪魅。暴风雨来临的征兆。谢昭忍不住一抖。
“你这孝道尽得不错。”他意味深长, 语气冰冷。
何止是不错,简直是完美扮演,无可超越!只要谢昭一出,剑指四方,谁,还有谁,比得过这毫无违和的反串演技?连她自己有时候都忘记生下来没带把的事实。
“你还知道这是欺君之罪。”沈沉衣神色莫名,看上去并不为她的辩解所动。“从前……”
这是要回忆往昔的节奏。
“念着太学的情分,无论你怎么胡闹朕都容忍你,即便心里再不舒服也未横加干预,花天酒地不学无术流连声色逆反人伦朕都看在眼里,未怪罪过你也未利用过你,甚至……”还情愫暗许,却独受苦果。
现在看来,是很蠢的笑话。
被列举出罪状的谢昭:对不起,大佬,让你心情如此不好,我就是个垃圾。
“你这样,很好。”沈沉衣冷感的声线一转,画风突然迷之复杂,“这样也好。”
这样好?哪里好!大佬,你气晕头了?妈蛋,下一句是不是‘你这样渣我弄死你也就没有心理负担’?本世子还是个宝宝,这么风华绝代,早死是人类多大的损失,如此丧尽天良的事,你忍心干吗?冷静啊,大佬!
“这样的话,朕也不会有负担。”
惊!!!!竟然真是这样?感觉要完的谢昭彻底瘫了。
果然,我的人生又要读档从地府再次重来么……她叹口气,垂下眼睫,一瞬间有种尘埃落定地静寂,内心疯狂刷屏的咆哮和慌乱霎然间烟消,变成一片空白。
空白中她没听见沈沉衣叫来近侍做何种安排,也没看到他脸上是如何一派平静不喜不怒的表情,只沉浸在‘可惜我竟然就要上天’的无所适从中。毕竟前面无数世死死死的经验在她眼中宛如旁人故事,没积累出半点淡定,连个一回生两回熟的心理安慰都没有。
想起那千种死法,谢昭内心忐忑。不知此次欺君之罪,她走哪条套路魂归地府?是不是很别出心裁不落俗套的死法?
砍头太残忍,五马分尸更血腥,一剑入肉好痛苦,□□封喉真凄惨,水淹断气诚可怖……我的妈,老娘还是不想死!
铺天盖地的焦急和暴躁席卷而来,谢昭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正被两个太监抬起来,她立马朝着从头至尾冷酷无情的皇帝竹马凄厉地一吼。
“臣有罪,臣有心愿要禀!”声音尖锐,发抖的还破了音,显然用力太猛。
沈沉衣视线直直对上她眼睛,被那里间热切的光芒一慑,微怔。
“臣也是有尊严的!”谢昭正义凛然,被扛着的移动中一口气吼完,“所谓凡事讲究个自愿,不管皇上最终如何定论,臣恳求给臣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
皇帝看着太监抬走眼神灼灼满脸英勇就义的谢世子,垂脸若有所思。
自由选择么?
半个时辰后谢世子就迎来了自由选择的机会。
沈沉衣坐在霜河殿的榻上。
谢昭在地上。她的左边是皇帝,右边是一串圆润肤白胸前卖肉的、胖若两人的……重量级美女。
谢昭左看一眼又看一眼,良久惊恐地倒抽一口凉气。
这是要判我举不起来却还要X尽人亡?!不对,老娘没有小叽叽!一定是千斤一坐,让本世子扁成一张纸贴在地上撕都撕不下来,好给那皇帝大佬天天践踏!好狠毒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