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说话了。
林森森实在疼得吃不消了,怪只怪自己刚才口不择言,现在只能自己咬牙忍住,然后眼里流着生理泪。
等宜双给她全身都搽好药,已经很晚了。
太阳都落了山。
林犇犇也来了。
彼时,林森森刚穿好肚兜。
林森森:“……”
好了,该遮住的地方都遮住了,就当是在沙滩,自己穿的是比基尼吧。
第16章 一木一浮生
林犇犇推门就看见宜双在帮林森森在系肚兜,脸上腾得一瞬就红了!须臾间,黎飔已经眼疾手快的给林森森盖好被子,脸色很黑,冲他刮了两记眼刀。
他干咳两声,脸上红潮褪却,眼底只余林森森身上的累累伤痕。他走过去,道:“搽过药了?”
“嗯,搽过了。”
“眼睛怎么肿了?”
“生理泪,忍不住。”
林犇犇道:“宜双,打点热水来,给森森眼睛敷一敷。”宜双端着先前那盆红隐隐的血水出去,关上门。
林森森吐纳呼吸好几次才渐渐缓过劲儿来,疼痛感轻了很多,说:“宜双没有闹得人尽皆知吧?”
林犇犇道:“她只说是你的病情更严重了,旁人不知。”
“宜双还挺聪明。”
“森森,跟我回府吧。”
“我还生着病呢。”
黎飔岔开话题,“此事过几日再说。”他拧着眉,望向云淡风轻的林森森,问:“你是怎么被人带走的?”
林森森回忆了一番,道:“昨天下午,我在屋子里看书,好好的便被人掳走了,可能是茶水里被下了药。之后醒来便是在一间小屋子里,像是柴房,我不大清楚在哪里,我看不到屋外。只有两个男人,都戴着面具,应该都是练武之人。我问他们是拿钱办事还是为主办事,他们没说,我猜测应该不是拿钱办事。”
“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吗?”
林森森想了想,迟疑的说:“声音好听?”
林犇犇:“……”
宜双端着热水进来,将热水里的锦帕拧干了,递给林森森。
林森森闭上眼睛,直接将锦帕扔在眼睛上,很是随意。她道:“三爷,哥,你们不饿吗?不去吃饭吗?”
“嗯。”
黎飔应了一声,出去了。
林犇犇看了她一眼,叮嘱她好好休息,也出去了。
林森森用热锦帕敷了两遍眼睛,道:“宜双,你也先去吃饭吧。”她始终闭着眼睛,懒洋洋的,似乎是困了。
宜双又端着热水盆出去了。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针落地可闻。
林森森侧卧着,不敢翻身,前后都伤得厉害,那种皮开肉绽的疼痛在她脑袋里炸开了花,一直于此时都释放了出来。她浑身都在哆嗦,但又不容许她哆嗦。
她又有点想哭,这回不是生理泪,只是想哭一哭,将心底的情绪都释放出来。太疼了,疼得她心都在抽搐。前后两辈子,头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头一次体会这种痛苦。
她不想去在意这些疼痛,但注意力根本挪不开。她越疼越在意,越在意越疼。
而且那个乱葬岗实在太恐怖了!
天越来越暗了。
外头刮起了风。
林森森哭完感觉心里舒服多了,只是疼痛太强烈太清晰。
她叹气。
门被推开了,窜进来一阵冷风。
“哥?”
“还没睡?”
“睡不着,太疼了。”
林犇犇心口揪痛,“受苦了。”他伸手试了试她的体温,帮她抚平额前的碎发,“是惢惢吗?”
林森森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她没必要这么做。”
不论是林惢惢还是林淼淼都是林森森第一怀疑的对象,其他人她根本想不到。但是她不想怀疑她们,一来这两人后期是会心狠手辣,但那不单单是为了得到黎飔、巩固自己的地位,更是一种自保,走到那一步,她们不去伤害别人,就会被别人伤害。二来,林惢惢是黎飔的正妻,这是圣上赐婚的,黎飔也不能抗旨,别说拖延一年,拖延十年也没人能改变她的正妻之位。而林淼淼已经进了黎飔府上,孩子的月份也不小了,只要诞下一儿半女,也没有人能撼动她的地位。
所以,她觉得不会是这两人中的一个。可是,除了这两个人,她真的也是实在想不出别的嫌疑人了。
林犇犇叹气,“你跟三皇子走得太近了。”
“至少他有能力帮我。”
“森森,有些事情你不明白。”
林森森不欲辩驳,岔开话题,“对了,你的亲事定了吗?”
林犇犇摇头,“圣上确实已经有了给二公主赐婚的意思,但人选还未确定。我一直想问你,你怎么会知道?”
“……这个问题可以略过吗?”
“……”林犇犇道:“我希望你能一直都这样,不去想太多,也不去争取那些不属于你的。”
“……”没想过,谢谢。林森森笑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属于我的我不会要的。但关于你的亲事,我并不是想通过你去争取什么。如果你现在迟疑不定,日后圣旨下来,谁也没办法再给你再来一次的机会。更何况,你对佟小姐不是有那么点好感吗?”
林犇犇渐渐红了脸,他想起七夕那晚,他顺着月老线走到头时遇见佟忆时她娇羞低头的模样,煞是可爱。
“既然有好感,何必一定要等到不可等的时候?”
“你说的是。”
“那你何时上门提亲?”
“再说吧。”林犇犇也不欲多谈。
月色撩人。
晚风习习。
林犇犇坐了会儿,被林森森撵走了。
前脚林犇犇离开,后脚黎飔来了。
林森森虽然浑身疼得睡不着,但是她也不想应付黎飔。
“饿吗?要不要再吃点?”
“不饿。”
黎飔心细的发现林森森的眼睛比先前更红更肿了些,怕是方才他们不在时又哭了一回。他道:“身上很疼?”
“不去想就会好些。”
“明日我让太医再来瞧瞧。”
“我哥刚刚说了,休养一阵就好。”
“这阵子你暂且住在这里。”黎飔道:“天气凉了,我让他们备好火盆。你身上的伤不能捂着。”
“谢谢三爷。时候不早了,三爷早些回去休息吧!”
“你困了?”
“没。”身上的疼痛感使她没有困意。
“我再坐会儿。”
坐会儿是坐会儿,但是黎飔不是多话的人,林森森也不想多废话,提不起精神来。可两厢无话,实在是尴尬。
许久,林森森开了口。
“三姐进门了?”
黎飔眼皮子掀掀,可有可无的应了声。
“三姐有五个多月的身子了吧!”
“你记得倒是清楚。”
“三姐有孕是在我爹生辰宴上得知的嘛,自然记得清楚些。”
“是么?”
“三爷不回去陪陪我三姐吗?”
“你三姐既是在养胎,我自然不能打扰。”
这话颇有些意味深长,林森森在嘴里来回折腾了两遍,才微微琢磨出黎飔话里头的一些意思,黎飔在怀疑林淼淼。
为什么?
林森森道:“三姐可还好?”
“我安排了最好的太医在助她保胎。”
林森森又来回琢磨了两遍,发现黎飔是在怀疑林淼淼肚子里的孩子!莫非黎飔没有同林淼淼幸福鼓掌?那林淼淼这一步棋子岂不是胆大包天!
她原先还琢磨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使得林淼淼的脉象看起来像怀孕,如今看来是林淼淼与旁人暗渡陈仓了,而且黎飔心知肚明。
黎飔见她风云变幻的眼睛渐渐趋于平静,不由暗赞她心思玲珑,却还是道:“你在想什么?”
林森森道:“没什么。”
过了片刻,她又说:“明年便是三爷的弱冠之年了吧。”
“不错。”
“那三爷与二姐的婚期也快到了啊!”
她的口吻中竟有几分幸灾乐祸。黎飔眯起眼睛,道:“你对我的这些事倒是非常关心。”
“三皇子的感□□嘛,谁不爱听啊!呃……我是说,大家都很关心三皇子未来的皇妃,毕竟是三皇子的妻子嘛!”
“你先前说,你让我娶了很多女人。怎么说?”
“瞎说的!我刚才疼得神志不清,随口胡说的!求三皇子不要放在心上,忘了民女的胡言乱语。”
“你也说过,我的桃花运不错,会遇见很多女子,会与她们相爱相守一生。”
“三姐、二姐不都是您的桃花运。”
黎飔发现林森森在他这里越来越没有顾忌了,但他竟也不羞恼。他道:“我倒觉得我的桃花运还没到。”
此话一出,林森森便觉得此时黎飔心中没有任何人。黎飔对林淼淼、林惢惢竟还都没有感情。
不过人设崩得这么厉害,剧情也崩了似乎也没什么。
譬如“林森森”,在这会儿就根本没有被人蒙头带走又一顿好打的经历,即便是后来进了黎飔府中,也没被抽得这么惨。怪只怪她不如“林森森”机警。不过“林森森”最后死的很惨倒是,而自己的结局未知。
林森森琢磨着琢磨着就忘了屋里还坐着一位,想起来的时候,黎飔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一楞,脱口道:“我脸被打花了?”
“还不困?”
“你困了就早些回去歇着吧!”
“疼得睡不着?”
林森森没有否认,道:“估计到下半夜就睡着了。”
黎飔皱眉,“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林森森一怔,“不用,我数数星星说不定就睡着了。”
“那你数吧。”
“嗯?”
“大点声。”
林森森:“……”
林森森没有放声数星星,但她有瞪着黎飔。
因为身上很疼,她半边身体被压麻了也不敢翻身,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看黎飔。她以为自己就算闭着眼,也不可能那么快睡着,毕竟身上太疼了,可是她很快就入了梦。
一场没有鞭打、没有乱葬岗的美梦。
第17章 一木一浮生
醒来,又是天光大亮。
一品斋的后院,林森森坐在屋子门口晒太阳。
外头有风,她不想出去。
宜双跑前跑后的伺候她,但元气大伤的林森森除了吃饭喝药,也没什么需要宜双动手的了。
她在一品斋的后院休养了十天左右,结的痂都已脱落。
每天下午或晚上林犇犇与黎飔都会过来瞧瞧她,跟她说说话。一品斋的老板将她奉为座上宾,尽心尽力的满足她每一个要求。
十天后,林森森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天气更冷了些。
屋子里放着燃着炭火的盆。
林犇犇坐在桌边,蹙眉望着林森森,“你真的不打算回府?”
“嗯,我痢疾还没好。”
“再有两个月便是过年了,你就不想回府?”
“我和宜双一起过年,也是一样。”
“宜双到底只是奴婢。”
“我这回出事,三皇子来看得勤快,二姐不可能不知道。我若是回府了,二姐定是要找我麻烦的。”
林犇犇眉头一皱,“惢惢若是有心,你在外头也不能避免。”
林森森颔首认同,却说:“至少你不必为难,爹娘不会难做人。”
“森森。”
她看上去是云淡风轻的,是没所谓的,但林犇犇却觉得正是自己、是爹娘让她受委屈了,这才叫她宁愿得了痢疾、宁愿永远在外头,也不愿回府中再受委屈。
若论起来,林森森所受的委屈是源自不知好歹、没有自知之明的生母,也是源自此前她的自不量力,但这大半年,林犇犇已然忘了以前的那个林森森。
林森森看透了他的心思,道:“哥,我选择住在府外不是怕在府里受委屈,但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我回府中都没有好处。你和爹娘会为难,而我束手束脚。如今有痢疾这个借口,正好可以自由自在的住在外面。”
“若再有人绑走你,你如何自保?”
“我与三皇子商量过了,他会派人保护我。”
“森森,你是不是喜欢三皇子?”
“不喜欢。”
她说得斩钉截铁又光明磊落,林犇犇倒不好说什么了,显然心中确实没有黎飔。林犇犇稍稍放下了心,说:“我向佟忆提亲了。”
林森森一喜:“何时成亲?”
林犇犇问:“你如何出现?”
“乔装。”
“……”
林犇犇终是没说什么,只告诉她喜日是十二月初六,随后便离开了一品斋。
冬日天黑得早,时间尚未晚,天色已如墨。
目送林犇犇离开未久,黎飔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