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璐本来想把一些东西收拾出来,后来看到那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一个是姐姐,梳着小辫,穿着小花褂。一个是弟弟,脑门上留的头发,滑稽的就像扣了个茶壶盖。
见人总是目光怯怯地喊一声,“阿姨好。”
房东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吕璐冲着她们友好的笑了笑,“你们好。”刚说完,那两个小孩就跑远了。
她的想法也便算了。
那些家具也不是非要不可。
房东其实还是蛮喜欢吕璐的,这小姑娘独自从家里搬出来的早,人家大学生大部分还是靠家里支柱的,她一个人就去外面打散工,撑了这么些年,要不是小姑娘的父母好像是个拖累,欠了许多债来着。
她“啊”了一声叫了起来,然后神情诡异,看了看四周,悄悄附到吕璐的耳边说:“我前几天来给对面收房租的时候啊,看到墙角那边,有一对老夫妻啊,穿着衣服倒厚实,但是还是哆哆嗦嗦蹲在那边。”
“然后,隐隐约约还听见,那个女人好像在劝他走,但是那个男人非不信,说你一定还会回来,赖在这,我经过的时候,还跟我打听你呢。”
吕璐微顿,接着她轻轻说,
“麻烦就说我没有来过,搬走了。”
“让她们不用等了。”
“好好好。”
房东也觉得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点点头,一通应下了。
吕璐空着手进去,又空着手从楼道里出来。
今天冬天大概依旧是不会下雪了,但是她怎么感觉今天的冬天比往常还要冷上许多。
她缩了缩鼻子,鼻尖应该又红通通的了。
她忍不住将拖长的围巾又围了一圈,将自己的脖子都给圈了起来,脚步也加快了些。
乔鸣在附近的公交车站等她,因为他要先去找菜场买菜。
吕璐就看到,乔鸣穿着白色羽绒背心,黑色长裤,正在聊电话。
一头黑亮微卷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虽然打扮十足像个正在读书的学生,但是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难以掩盖的戾气和凛然。
……尤其是,他的右手还拎着几袋蔬菜。
乔鸣眯了眯眼,“嘁”了一声,他从口袋里掏出了烟,手指夹烟的姿势相当漂亮,凑近嘴边,白雾就这么腾腾升了起来。
他突然讥笑,“魏成道,你是不是觉得你跟着我太久了,就无所谓了?”风徐徐吹来,他的刘海被轻轻扬起,露出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眸底凛冽深邃,“你信不信我弄死你。”
把吕璐吓了一跳。
乔鸣觉得身上的烟味有些重,掐了烟,蹭亮的鞋头踩上去碾了碾。
“你现在要是找不到哪家菜场有牛的腰内肉,”
“我明天就让你去N乡县,去做那里的乡霸,肥水足,就是信号差,交通闭塞。”
即使隔着远,电话开了免提,吕璐也依旧能听到魏成道苦兮兮的声音:
“鸣哥,你直接去餐厅吃不行吗,干什么非要去菜场哇,我们这种糙汉,每天打架收税就够累了,什么时候自己去买过菜哇。”
乔鸣语气极淡,
“中午我要给你嫂子做饭。”
“我只找到菜,没找到肉。”
乔鸣会做饭,会做一手好菜。
却不会买菜。
用的都是别人准备好的食材。
手机那头魏成道呆了半天,然后轻轻说了一声“操”,最后他可怜兮兮的说,“那,那,我和许晁晁中午一块过来把菜带过来?”
乔鸣的眸子极其缓慢的眨了一下,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暗藏着锐利如鹰般的眼神,他眼角撩人,“好的。”
魏成道总算逃过一劫,忍不住长长地懈了一口气。
接着,挂断电话前,乔鸣不冷不淡地添了一句。
“我记着了。”
挂完电话。
男人转过身,清远的目光从街边转移到了吕璐的身上。
那双细长的眼睛玲珑剔透。
乔鸣被吕璐撞到了窘迫,依旧面不改色,深黑色的瞳孔经过角度的偏差,竟泛起微微的绿,出声问,“什么时候过来的?”
吕璐的脸蛋被风吹得红扑扑的,一双水水的眼睛盯着他。乌黑的头发下,两条弯弯的眉毛,像月牙儿。她重重的点了点头,开口却说,“没有,我刚来的。”
点头点得这么认真,说出来的话却恰恰相反。
连说谎都这么容易被揭穿。
乔鸣不戳破她的话,摸了摸吕璐露在外面的耳朵,耳垂小巧而带着粉红色,像贝壳一样,而耳轮外一圈受冻得厉害,已经通红得像要落下来的果子。再这样吹下去,耳朵上的冻疮就该长出来了。
他把眼底涌动的暗流掩饰得极好,一刹那,便恢复了原本的澄澈与清明。
“回去吧,外面冷。”
吕璐今天裹着的是超大的白色羽绒服,她稍微笑一笑,就显得她甜甜的胖乎乎的,白里透红的脸蛋圆圆的。
“好,”
“我有点饿了。”
乔鸣捂住她的耳朵,挡住寒风,声音让人着迷,“我回去做。”
-
冬日温暖的阳光穿梭于微隙的气息。舒倘而漫长。
吕璐第一次看见魏成道带着一个女人过来,说是女人,也算不上,因为看过去,年纪太小了,像个女高中生。她的脸上有一双带着稚气的、被长长的睫毛装饰起来的眼睛,就像两颗水晶葡萄。
那姑娘脱鞋子的时候,吕璐注意了下,她竟然穿得还是夏天的船袜,脚瘦长、略小,脚趾头像嫩藕芽儿似的。
她看到吕璐,露出八颗牙齿,笑道,“你好,我叫许晁晁。”
她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没介绍清楚,笑嘻嘻的添上一句,“我是魏成道的女朋友,今天二十四,绝对已经成年了。”
吕璐觉得许晁晁性格活泼,她憨憨地点点头,刚想开口说话,许晁晁紧接着说的话打断了她,“我知道的,嫂子嘛。”
吕璐还是不习惯被人称作嫂子,她脸红了半天。
“那,那你们快点进来吧,外面冷啊。”
乔鸣在厨房里忙碌,油烟机上的灯光慢悠悠的打下来,他的头发似乎也泛上了粼粼的水光,黑色的发,黑色的眼,低垂的睫毛。灯光仿佛在他的全身轮廓处都勾勒出浅浅的暖色。背影宽厚。
听到声响,他走了出来,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叽叽喳喳拉着吕璐聊天的许晁晁,“带来的东西呢?”
等真的面对面碰到乔鸣的时候,许晁晁突然怂了。
像耗子碰到猫。
许晁晁一下磕巴起来,“嗯……我带了,带了。”她忙里忙慌地开始找进门被她随手一放的塑料袋,吕璐帮着她一块找。魏成道停了车,推门进来,没走两步就被东西绊了一跤,嗑了牙,得亏牙硬,没碎。
他刚想骂脏话,想到吕璐是幼儿园老师,应该对脏话比较敏感。
他要是随口一说,乔鸣又得往死里整他。
所以他把气只能出在绊倒他的那袋东西身上,仔细一看,噢,里脊肉和腰内肉。
许晁晁又乱丢东西了。
魏成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东西拾起来,递给了乔鸣。
吕璐看了看,起身想进厨房帮他。
身后许晁晁压着声音,偷着问魏成道,“你信不信我用大拇指就能把啤酒打开?”
魏成道沉吟,“不信。”
许晁晁嚷嚷,“那你还不把瓶起子拿过来。”
-
吕璐进了厨房,伸手挽起袖子,露出那两只胳膊浑圆、雪白,如两段刚出水的嫩藕一般。
“我来吧,你手还没完全好。”
乔鸣笑眯眯地瞅她,见她低眉眼顺,模样认真的在水池子里仔细地择菜,因为有点弯着腰,她的头发由于大幅度的动作而散乱开来,又黑又长,垂在肩后。
他的手指轻佻,挑起了一缕,从发尾一圈一圈的,爬到了脸庞。
然后抽开。
头发迅速的散成小波浪状。
吕璐不解地看了看他。
乔鸣轻笑出声,他俯下身,阴影随着动作拢下来,他吻了吻她的耳朵。
“算了,我收回让你撑死我这句话了。”
“我现在想活得久一点,”
“才能爱你更久。”
作者有话要说: 哼。都是骗子。
在一起果然都没人看了!
还好,我憋着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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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我和大贝子的文《等》同期开,之前的榜单都是紧挨着的,不是上下邻居就是左右同学。
这期编辑给我们的榜单都是红图,虽然隔着稍远。
由于数据都不太好,于是有了这样的对话:
贝晓菀:隔壁的,你就不能成绩好点,借我抄抄作业嘛?
我:楼上的,你就不能字写大点,这抄得我看不清啊。
两个即将要被编辑抛弃的同班同学垂死挣扎日常。
所以~
我来推荐一波大贝子的文啦~《等》~
晚上八点没有了,我提前发了。
第二十七章
魏成道本来是打算让许晁晁替自己去菜市场买点肉,顺便捎上她,将东西给乔鸣送过去,却没想吕璐劝他们一块留下来吃饭。
说句实话,魏成道还从来没跟乔鸣正儿八经地吃饭过。
这玩意儿待着多害怕啊,想法跟正常人都不一样的人,他心里打鼓。
多待,就得多做错事。
他用余光偷瞄了眼坐在一旁的乔鸣,他坐在沙发上,视线从报纸上懒散地对上他的,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平添了几分魅惑,就算长相再怎么年轻,怎样都已经是男人的风姿了,天质自然。一举手,一投足,充满成年男人的魅力。
乔鸣没有说话,就代表他默认吕璐的想法。
魏成道就和许晁晁一块留下来,用许晁晁的话来说,就算是蹭饭吃了。
顺便感受了一把,乔鸣的厨艺。
全场只有四个字。
惊为天人。
一道麻婆豆腐不仅吃起来麻辣鲜香而且外观看上去五彩缤纷。嫩白的豆腐丁整齐地摆在盘中,鲜红的辣酱铺上,看上去火红火红的一片,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外酥里嫩的肉沫,绿色的葱花散落在盘中。
红烧肉摆在水晶盘上,红扑扑,亮晶晶,颤巍巍。
吕璐爱吃肉,第一口夹得就是五花肉,趁热吃,第一口抿到肉皮,用牙齿轻轻往下纵切,下面一层是肥肉,绝对肥而不腻,再下面一层是瘦肉,入口即化。
还有牛的腰内肉,鲜嫩得要死。
三个人全程没说话,都只顾着埋头夹菜吃。
魏成道只知道乔鸣人聪明,学什么都快。
尤其是在赚钱那一块,才华超众。
却没想到,就连烧菜的技巧都这么精湛。
此行不亏。
简直可以说,是他赚到了。
这事,他能跟下面的那些人吹嘘好一阵了。
吃完饭,乔鸣和魏成道去客厅里谈事情。
留下吕璐和许晁晁在饭桌上闲聊。
许晁晁是个相当会活跃气氛的女人,她对吕璐说,自己为了让魏成道一直有新鲜感,就买了个烫发器,第一周做了个波浪卷,魏成道眼前一亮,感觉很好,过了两周,她又给拉直了,他吓了一跳,却也觉得挺好,没一阵子,她又给自己打扮了一个小清新的造型。
魏成道见了她,沉默半天,眼眸喷火,幽幽道:
“你他妈,是不是看上你家附近理发店的那混小子了?”
许晁晁一边说到后面一边模仿魏成道的语气,笑得不行了,前俯后仰,肩膀耸动,突然想起这不是自己家,又顾忌乔鸣不耐,就努力抑制,憋着悄悄地笑。
她的眼睛像海水一样清澈,皮肤很白,是象牙色,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淡淡的。
吕璐轻轻笑,脸上肉嘟嘟的,露出点憨态。
“你是什么时候和魏成道在一起的?”她有点好奇。
许晁晁用鼻子长长的“嗯”了一声,双手托着双颊,“认识蛮久了吧,只不过最近才在一块,嘿,说了你可能不相信,是我追得魏成道。”她笑嘻嘻地,才见她短短的脸,一张圆圆短短的鹅蛋脸,眼珠子黑漆漆的,两颊晕红,看上去不超过二十岁的年纪,肌肤胜雪,娇美无匹。
吕璐觉得不可思议,“真的吗?”
“是呀,其实我悄咪咪喜欢他好久了,那时候,我在学校里过得不开心,被班级里一些装社会大姐的女生欺负,周围人没有敢说话,生怕自己也被她们当做目标,我回去跟我妈说,我妈不相信我们这么大点的小孩子能做多过分的事情,只对我说,让我不要跟那些不读书,穿得不三不四的学生接触。我不招惹别人,他们又怎么会来弄你?”
“后来,我想过死的。嘿,想找辆车撞上去算了,结果,遇到了魏成道,他救了我。”
许晁晁眼里有光,神采奕奕,还有点少女的羞涩。
“我那时候小,想法还幼稚,心想着想死还被人拦下了,就直接哭了。那时候,天际的云块被云霞染成玫瑰色的,彩霞是姹紫嫣红的,魏成道有点无措,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从机车外套里翻出一支烟,递给我。”
他说,“小姑娘,你哭啥,这么年轻,你死了怎么报复社会?”
“这世界钱多得不行,等你去分呢。”
“愁得话,喏,抽根烟吧,这劲不大,我不跟你妈说。”
魏成道就见着那个哭唧唧的小姑娘像看坏人一样的眼神,抬头望了他一眼,哟,小白菜样。经过眼泪水的洗礼,双目犹似一泓清水,乌溜溜地,虽然鼻子通红,小脸皱巴巴的,却满脸透着精怪之气。
小姑娘别别扭扭地接了烟,手指以不自然地姿势夹着烟,魏成道蹲下来,掏出打火机给她打着了火,然后看她脸上还有两道泪印子,像不要命一般猛地吸了一口,结果被鼻子里冒出的白眼给呛了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