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熊与狐狸——我很怕热
时间:2018-04-28 10:05:37

  吕璐初中的时候就爱赖床,尤其是礼拜一,好家伙,恨不得跟床贴一块算了,裹在暖和的被子里,她就不想起床了,直到从屋外传来女人的一声催促:“璐璐啊,该起床了。”
  吕璐不情不愿地从被窝里探出脑袋,伸出手抹了抹额头上的热汗,唔,睡出一身汗。掀开被子,跳下床,打开房门,看到吕妈在厨房里做饭的情景,饭菜的香味不断飘进她的鼻子里。
  一张桌子上放着几碟小菜,一碗白粥,和一个煎的刚刚好的荷包蛋。
  女人回过头,正好看到吕璐已经起床了,端出刚蒸好的三个馒头放到桌上,一边开始收拾厨房,一边说:“快过来吃早饭了,你爸今天一早就去工作了,我待会也要出去,晚上可能晚点才能回来,家里的馒头你回家热热还可以吃。”
  吕璐啃了几口馒头,吃了个半饱后,背上书包,乖乖的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牛奶,一边喝,一边对着还在厨房收拾的女人说:“妈,我去上学了。”女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湿漉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说:“今天,谁跟你一起上学啊?”
  吕璐咬了咬吸管,望着窗外冒出的黑脑袋,对她说:“刘珊。”
  女人看了眼放在桌子上煎的黄澄澄的鸡蛋,还有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白粥,拍拍她的脑袋:“妈妈今天烧的蛋不好吃么?你怎么不吃?”吕璐看了她一眼,憨憨地说:“还是留给爸吃吧,爸爸最近工作不是需要很多钱吗,家里钱也不多。”
  吕妈听到自己女儿还稚嫩的声音,说出如此懂事的话,险些鼻子一酸,她急忙瞥开眼道:“嗯,爸爸刚才在厨房里吃过了,不饿,锅里还两个熟鸡蛋,你走时记得放书包里留着放学饿了吃,乖女儿别忘了啊。”她一顿,“粥是一定要吃的,不然白天肯定要饿肚子的。”
  她的女儿啊,打小就懂事。
  就算学校里受了委屈,也什么都不说,自己憋着,不给父母添麻烦。
  吕璐点了点头,随即低头往嘴里扒了口粥。
  吕妈看了看表,时间到了,她又嘱咐了吕璐几句后,便火急火燎的拿起包走了。
  刘珊等吕璐的妈妈走了之后,趴在窗口,探出一个绑着双马尾的头,冲着她喊:“快点,上学要迟到了。”
  吕璐又往嘴里扒拉了几口饭,说:“慢慢来吧,陈老师说她今天要突击检查每个人的作业,你昨晚作业做了吗?”刘珊咧嘴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跳上窗,靠近她:“别这样说,我不是还有你吗?”
  吕璐吃完饭,把碗筷收拾干净,背着书包,锁上门后又推了几下,确定无误后,才放心的出了门。
  刘珊从身后跟上她的步伐,她不确定的又问了一次:“吕璐,你会借我抄的对吧?”
  吕璐握着肩膀两旁的肩带,低着头,走在路上,她看了眼有些小心翼翼的刘珊,慢吞吞道:“对,不过下次你可要自己做了。”
  她连续“嗯”了两声,点点头,保证:“你放心好了,昨天是因为看小人书看太晚了,所以才忘记做作业的,以后绝对不会了。”
  其实吕璐自己心里还奇怪,刘珊怎么突然来跟自己一块去上学了,因为按平时,可是她跟那个青梅竹马的庄旭每天一块走的哇。
  虽然奇怪,她也只是想想,嘴唇微微动了动,还是把话埋进了肚子里,没问出口。
  吕璐的家离学校比较近,从家里出发,笔直走,穿过一条马路,往右拐两个弯就到了。
  只是这次,因为时间有点晚,保险起见,吕璐和刘珊决定抄一次近路。
  说是近路,其实也只不过是经过一个破旧的废墟而已,里面都是居民堆积起来的黑色垃圾袋,偶尔也会有几个乞丐在那边安家扎窝,所以街头流氓都喜欢在那里打架,砍人,那边就不怎么太平,每次早上听人传来那边死了几个人,到了下午就有警车开过来。
  家长都告诫过自己的孩子,没事不要往经过那个废墟。
  吕璐也不例外。
  但是她今天还是选择经过那块废墟。
  肮脏的,像各种颜色混合过的浑浊垃圾水在地面上流淌…
  前面是居民堆起来的黑色垃圾袋,半空中飞来飞去的苍蝇和不知名的虫子让人平生恶心感。
  刘珊皱着眉头,努力颠起脚来,不让自己新买的鞋子沾到这里的污水,小心谨慎的跟在吕璐的身后,拉了拉她的衣角:“这里真的好脏啊…”
  “嗯。”
  吕璐脚步微微放缓,等刘珊跟上她的脚步以后,回过头,看了看离她们越来越远的宽阔视野,有些懊恼,本来是想抄近路,快点去学校,结果却越来越晚了。
  她们路过一个阴森的拐角,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你他妈不是很牛嘛?很厉害?年级段第三?哟,有这本事你怎么不考个第一喂?”
  “打的就是你个小兔崽子,上次眼看着我要把那妞给泡上手了,你非要在旁边站着,站着就算了,妈的,把老师给招来了,我的妞都吓跑了,他妈看见你就来气!”
  “这样打没事不?”
  “没事,反正他家没人管他的。”
  ……
  吕璐忍不住好奇心,往拐角里看,两个头发染成黄色的不良混混,嘴里叼着烟,在灰暗中亮着一闪一闪的红猩子,另外一个比较胖的青年朝着缩在墙角的男孩猛烈的踹了两脚,啐了一口:“你不是挺能耐,刚才还想反抗来着?”
  “嘁。”青年极其轻蔑地瞄他一眼。
  男孩就这样埋着头一声不吭的受着三个成年男人的拳脚打踢。
  校服混合着疑似血的颜色,显得更加污浊不堪,无论怎么打,他始终就是不抬头,也不吭一声。
  像一座雕像。
  但他确是一个实实在在,有血有肉的人。
  刘珊也同样看到这一幕,脸色吓的惨白,结结巴巴的对着吕璐说:“吕…吕璐,我们还是快点走吧。万一被那些人看到我们,也一起打了怎么办?”
  这时候,里面突然响起了一声金属坠地后的闷响。
  吕璐刚想对她说“那我们走吧。”的时候,突然一个混混惊恐的开口:“你手里拿着刀?”
  “我…我也不知道啊,打着打着,整个人太兴奋了,摸到裤子里有刀,就捅过去了。”另一个混混慌里慌张的开口,明显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
  胖子青年看到男孩肚子上的不断涌出红色的血迹,呆了呆,不确定的问了一句:“死了没?”
  “你去看看…”
  胖子突然发飙:“看屁看,死了人谁他妈负责,你们都不许给我说出去,就当今天都没发生这件事,反正这小孩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破地方每天死这么多人,有谁会知道!”
  吕璐迅速拉着刘珊往后跑,连续跑了好几步,她甚至可以感觉到,地上的污水溅到她□□的小腿上,冰凉的,不同的是,她的心跳的飞快。
  等那三个人骂骂咧咧的走过,刘珊弱弱的出声:“吕璐,我们走不走,就这样逃了,那个人会不会真的出事啊,啊,你的脸好白…”
  吕璐才发觉自己心跳声大如鼓噪,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一般,她的脸更是白的不像话,嘴唇都皱得发白。她嘴唇哆嗦了几下,伸出舔了舔嘴唇:“我们过去吧。”
  第二次经过那个拐角,刘珊性格虽呛,却也没怎么见过流血的东西,走的比较慢,吕璐远远地将她落在身后。
  吕璐想的是,别去看,别去多事。
  可是,那里似乎总是有什么东西吸引得她往那里瞧。
  走了三步,她忍不住了,往那看去——
  灰黑而肮脏的拐角里,那个男孩像雕像一样坐在墙角上,不,不对,与其说是坐在墙角边上,倒不如说是因为无法支撑住身体,只能借着墙壁,靠在边上。因为被倒在地上打过,衣服上也沾上了那些黑乎乎、油腻腻的东西,长长的刘海几乎挡住了眉目,但不知道为什么,吕璐就是有一种直觉,他在盯着自己看。
  目光下移,男孩手正捂着肚子上的伤口,污黑的衣服上不断渗出血迹,也许是真的疼到难以忍受的地步,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声音。
  不是哑巴。
  吕璐鬼使神差的朝他的走了一步。
  那个男孩突然坚起眉毛,冰冷的视线警觉的看向墙边,吕璐站立的方向,目光如同瞬间掉入猎人精心准备的陷阱一般歹毒,随着他的视线随着吕璐的动作而移动,黏在一起的刘海往左边靠去,露出一双野兽一般的眼睛,在暗影里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目光冰冷又无情,似乎是一只野兽对进入他领地的敌人所表现出的进攻。
  吕璐呆呆的站在那里,完全不能动弹。
  刘珊走了一半,发觉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心里开始发慌了,一扭头看到吕璐待在拐角那里,似乎是被吓傻的样子,心急的喊她:
  “吕璐!你快点!上学要迟到了!”
  吕璐回过神,对着她喊:“嗯,来了!”
  她一扭头,没再敢看他一眼。
 
 
第十一章 秘密
  等她们赶到学校的时候,毫不意外,已经迟到十分钟了。
  不过鉴于吕璐和刘珊的平时表现不错,陈老师并没有批评她们,说了一句:“下次别迟到了,进来吧。”就让她俩进教室上课了。
  入座的时候,陈老师仿佛才想起来,突然问了一句:“你们怎么迟到了?”
  吕璐支支吾吾的望着陈老师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吕璐这个人太老实了,还很容易紧张,平时跟老师说话就涨红着脸,说不清楚话。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吕璐只是表面看起来胆怯,实际上正常的交集能力还是有的。
  陈老师转过头,看向刘珊,她呆了一会儿,说:“我们在路上被开过的车子溅了一身泥水,然后又跑回家换了一套衣服才迟到的。”她第一次撒谎,脸不红,心倒跳着厉害。
  这个理由听着特别扯。
  但是陈老师是语文老师,而刘珊的语文成绩往往都是班级里前几的,所以他看了看吕璐,吕璐连忙点点头。陈老师倒也没说什么,转过身,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开始写字。
  吕璐坐着正好是靠窗的位置,微风温柔的抚过她的脸颊,窗边还有人在卖臭豆腐,行人在街上来来往往的走过。
  一天课上完,她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她在想,那个男孩和那双阴狠的眼睛。
  让她心惊胆跳。
  放学的时候,刘珊的父亲来接她回家,刘珊蹦蹦跳跳跑过去,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吕璐说:“不好意思啊,今天可能不能跟你一起走了,我下星期一肯定跟你走。”
  吕璐一边整理背包,一边慢吞吞地回她:“嗯…没事,你先走吧,我一个人也可以走的。”
  刘珊说:“那你路上注意点安全。”
  等他们走了以后,她背着双肩包,一个人走过了马路。
  她在那个废墟的出口里停住了,跟外面的比,里面暗的有些可怕,甚至还有难闻的恶臭一阵阵的随着风飘了出来。身后传来几声车鸣。
  吕璐到底没忍住,还是走了进去。
  里面的臭味比白天还要难闻,恶心的虫子扭曲着它的身体在地面上蠕动。
  一个瘦小的身子,脸朝下,趴在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
  像一具尸体,一动不动。
  她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这时,他动了,一点一点的,缓缓的抬起头——
  他的脸依旧很脏,脸上有模糊不清的血迹,一双野兽般嗜血的眸子先是迷离了一会儿,在看到吕璐的一瞬间,迅速变得清明,警惕。
  他爬了起来,站了起来,比她足足矮了半个头,而且明显的营养不良。
  他的左手从背后伸到了前面,她才看清楚,他手里拿着的是早上其中一个黄发的混混掉落的刀,刀很锋利,在暗血的滋润下,闪着和执刀的主人一样嗜血的光。
  吕璐心跳的越来越快,她有理由相信,只要自己敢轻易动一步,他就敢拿刀冲过来。
  他离她越来越近,她也越来越紧张。
  男孩手里的刀最终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吕璐注意到他的肚子偏上一点的那处地方有着不规则褐红色的血迹,随着他的动作,隐隐约约又开始渗出。
  吕璐突然觉得口感舌燥,大着胆子说:“你为什么不包扎一下伤口?”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他像惊弓之鸟一般吓了一跳,手中的刀顺着她的手臂就划了下去,所幸只是皮外伤,不深。
  吕璐顾不上喊痛,因为她听到一声清脆的“咕噜咕噜咕噜…”声音。
  她微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望着他的肚子,有了之前的前车之鉴,她小声的说:“你肚子饿了?”
  男孩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脸看,冷冷的目光不带一点感情色彩,听到她的话,眼珠子动了动,没有说话,一动不动的站在她的面前。
  吕璐连忙把书包打开来,拿出之前从家里放到包里的两个鸡蛋,鸡蛋已经冷了,一点食物的香味都没有,她递给他的时候,男孩只是凑近用鼻子嗅了嗅,用手一挥把它扔到了一边。
  她心疼的喊了一声,“你干什么,这是可以吃的!”
  她狠下心,把剩下一只鸡蛋拿了出来,这回她仔细的把鸡蛋壳剥干净,露出白白净净的蛋白,鸡蛋特有的味道也出来了。
  突然眼前一晃,她手里的鸡蛋没有了。
  吕璐往前面看去,他的手里正拿着她刚刚剥好的鸡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吕璐趁着他在吃鸡蛋的时候,撒开腿背着书包,往外跑,一边跑,她一边回头看:
  柔弱的月光照亮出一片昏暗的天地,隐隐约约,朦朦胧胧。月光透过云间的缝隙,夜空上没有繁星,只有几颗孤单的星星,努力地在发光,零星地分布着,像是被人丢弃的玻璃弹珠,就像他站在街灯下,如饥似渴的吃着鸡蛋,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她。
  空中有一层淡淡的云,使原本就不明亮的夜空更添迷蒙。
  一路小跑跑回家,家里没有人。
  饭菜还是冷的,她没顾着饭菜,跑到家里的抽屉里翻了半天,找到了碘酒和纱布,揣在怀里,想了想,又跑到厨房里拿了两个馒头往怀里塞,又一路小跑跑到了街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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