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记得宁县的县令家好像不少小娘子。”英王妃说说笑笑,随便说了一句。
“他们家也是巧了,三个儿子,至今都没有孙子。”有一名妇人接口。英王妃自己说了宁县县令,所以终于有人敢开口接了下来。
“今年前些时倒是得了一根独苗,是小儿子妾室生的,两个月前我还参加了他们家的满月宴,小娃娃长的可爱,李孺人爱的跟什么似的。”
“听说,只要有一就有二,他们家想必很快就能有好些小郎君了。”英王妃笑吟吟的。
“娘娘吉言。”
杂七杂八,说说笑笑。
案子一连十来天都没有进展,英王的脸色越来越黑,晚上气呼呼的回到临时居所,就见王妃有些呆滞,丈夫回来,妻子总要出门迎接,没想到她依旧呆呆的坐在树下,还在出神。眼见宫女要喊她,英王摆了摆手。
英王夫妇感情好,英王自然不会挑剔妻子无礼,他只是很纳闷,因此询问旁边的宫女:“你们王妃怎么了?今儿都做了什么?”
“回王爷,王妃今儿只与郡守夫人等一起饮宴,吃了一道马蹄叶的菜赞不绝口,剩下的也没发生什么,奴婢们也在纳闷儿呢。”宫女也是一脸懵逼。
“回来就这样?”
“是,回来就这样。”大宫女是英王妃身边的,很是有体面,这才能这般说话。
第六十四章
英王来到王妃身边, 高大的身影带去一片阴影, 王妃这才回过神来, 看到英王, 脸上露出一抹红晕, 夫君归来,她竟然不知道, 当即就要起身, 英王按下她,也坐在软塌上, 这才问:“想什么呢?出了神?”
“王爷, 这案子依旧没有进展, 是么?”
“正是。”一说起这个,英王就黑了脸,明明美好的秋日风光也成了草木衰败的修罗场。
“妾身这里倒是有个主意,就是有些冒险。”英王妃想了想:“要不, 就以妾身的名义去做?”
“本王是你的夫君, 是你的良人, 怎么能让你出头?不管冒险与否,即使最后被大家嘲笑, 本王承担即可。”封建的男人就这样好,有地位就承担更多的责任。
“这……”英王这般说,英王妃反而不敢冒险了。
“哪有那么多的顾虑?只要能破案, 什么方法都无所谓。”英王说的十分认真。
英王妃点点头。
第二天,英王直接问蔡侍郎:“蔡侍郎, 案子可有进展?”
“回王爷,时间过长,证据不足,不能听郝李氏一面之词,所以案子并无进展。”蔡侍郎据实相告。
英王点点头:“本王这里倒是有个方法,你去找宁县县令过来,本王问他几句话。”其实身为王爵的英王可有直接传召县令,他如此这般做,不过是给蔡侍郎一个脸面。
“臣遵旨。”蔡侍郎没有意见,心中颇为不屑,他就不信一个养尊处优不接触朝政的王爷能有什么好主意。
宁县县令不敢怠慢,很快过来,为两位上官见礼,然后老老实实在下垂手站着。
“本王问你,你确定没有见过郝李氏的儿媳,更没见过他们家大郎是吗?”因为不是正式的审案,所以英王坐在主位。
“回王爷,下官确实没有见过。”李县令铁齿铜牙,说的掷地有声。
“好。”英王点点头,话锋一转:“本王听说你前两个月刚得了第一个孙子,可对?”
县令和蔡侍郎一起懵逼,这话题转的也太快了?这、这是女人的话题吧?这、这怎么就转到这里了?
因为愣神,所以就没有立刻回话,英王也不着急,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回王爷,正是,下官没福,家中人丁不旺。”李县令直接说。
“想是没做好事。”英王直接说了一句。真是又毒又损。
李县令瞬间脸涨的通红,也就是对面是王爷,他没招,只能咬着牙,脸上带笑:“王爷说的是,下官以后必然多多行善积德。”
“本王这里倒是听说过一件事儿。”英王又换了话题。
蔡侍郎和李县令的心中都是崩溃的,王爷啊,您到底要聊什么?还能不能好了。这会儿接话的是蔡侍郎:“请王爷明示。”
“听人说,有血缘关系的,血液会融为一体,所以才有滴血验亲一说。”英王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县令:“你才得的孙儿,不妨验验看。”
李县令先是一呆,随即脸色惨白:“王爷,这是小儿妾室所生,这、这、这……”
“婢妾终究是婢妾,李县令还是谨慎些为好。”英王不在看他:“来人,去把孩子和那位立了大功的婢妾给本王请过来。”
眼见李县令脸色越来越差,英王很是开心:“把李县令的幼子也带过来。”
“是。”
王爷到底是王爷,吩咐下去的事儿,侍卫立刻去办。甚至还细心的带上了王妃身边的老嬷嬷同去。
秋天已经不是很热,可是李县令一会儿的功夫就宛如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蔡侍郎心中纳闷儿,王爷怎么就这么肯定那刚出生没多久的幼儿是那郝李氏的儿媳所生呢?
人带来的很快,那婢妾的脸色已经蜡黄了,仿佛只要有稍微大一点儿声音就会让她立刻昏过去,孩子则由老嬷嬷抱着。
李县令的儿子也是抖如筛糠。
“验。”英王转脸对蔡侍郎说:“麻烦侍郎亲自准备清水。”
“是,王爷。”蔡侍郎规规矩矩准备了清水。
滴血验亲,孩子的哭叫声起,结果那婢妾直接昏死过去。可是血液这个东西不是你昏过去就没有的,因此这个实验得以继续,结果自然而然的显示,号称是生母的婢妾与孩子的血液根本不相容。
“李县令不妨给本王解释解释这是为何?”英王依旧是那么的气定神闲。
“千岁,这、这、这……”李县令一脑门子的汗,完全不知道怎么说。
“接着验,验父子。”英王胸有成竹。
再验,更让人吃惊的事儿发生了,竟然也不相容!
蔡侍郎目瞪口呆,这怎么回事?他也想不明白了?李县令和他儿子也惊呆了,但是随即李县令反而放心,当即痛哭流涕:“家门不幸,家门不幸,这婢妾装孕,最后从哪里买来的孩子充做我李家的骨肉,真是贱人。”
英王看着李县令,这会儿他真是佩服对方了,脸皮够厚。
“去把郝李氏带上来。”
其实郝李氏就在外面等着呢,这会儿立刻就进来。
“验吧。”
这一次大家神奇的发现,两个人的血液相融了!蔡侍郎真是满心的窝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明明是正剧啊,怎么就快变成玄幻文了?
李家父子面色惨白!
“李县令,你还不从实招来,你儿子到底是如何强抢民妇,你又是如何包庇于他,杀人灭口的!”英王一身正气,双目死死的看着李县令。
李县令彻底瘫软在地上,就算他不招,那个婢妾也会招。家里的仆人一旦被审问,总是会有招的,这会儿他真是恨死了自己的三子,这是坑爹呢,真正的坑爹!
如此,李县令把说有的事情都说了,正月十五,三子抢民妇回来,那郝大郎自然不服,去县衙吵闹,他直接将人扔到牢里。
郝老头儿吵闹,他将人打了一顿扔出去,怕事情败露,当晚命心腹到郝家,先杀人后放火。这也是郝老头儿和郝李氏二儿子都死于火灾的真正原因,他们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杀的,至于仵作验尸,仵作是他的人。
他又将郝大郎杀掉,扔到了乱葬岗。
本来郝李氏儿媳妇已经被儿子霸占,又生下男孩,他是没打算杀掉的,只是郝李氏告状告到英王那里,他只好不顾儿子的喜好将人也杀了,依旧扔到乱葬岗,又找了一名婢妾冒充孩子生母。堪称天衣无缝,却没想到,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孩子并不是李家的,而是郝家的,滴血验亲,便知真假!
至此,案件大白!
将县令一家,仵作,差役等等一块儿押解回京。
骆文滨翻看审案的过程,看了看蔡侍郎,没说别的,只道:“想不到是王兄令此事有了个完满的结局。”对蔡侍郎一句评价都没有。
蔡侍郎心中咯噔一下,要坏,这件事恐怕自己要给陛下留下不堪大用的印象,不行,自己必须描补描补,不过这个描补那也是要讲究技巧的,你拒不认错,那就是不如人还嫉妒人,结果自然就是不单单不堪大用还嫉贤妒能,小人之心。
一个劲儿的夸耀英王,那则有毫无主见,攀龙附凤之象,所以这个描补很考验人。
“正是,王爷心系子民,用了大胆的假设,这才让李县令说出实情,十分有担当。”
“担当?”骆文滨一愣。他还没见到英王呢,因为办这件事的是蔡侍郎,回来交旨的也是蔡侍郎。
“正是,其实这个滴血验亲的法子是王妃想出来的,只是毫无凭据去做,总是让人怀疑,但是王爷心系百姓,即使出现恶果,也愿意一力承当,这才去做。”蔡侍郎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终于破了此案。”
这就是说话人的技巧,这般才干他给了英王妃,当然,这也是事实,但是如此这般就可以将自己无能的问题平常化,这是女人另辟途径想出来的法子,身为男人的自己没想到也不算自己无能,同时又捧了英王有担当,爱护百姓。
若是骆文滨是个心眼小的人,这话还有挑拨之嫌,因为他说英王爱护百姓,爱民如子那通常都是对皇帝的称赞,偶然也有称赞地方父母官的,但是王爵被称赞这个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不得不说,这个蔡侍郎果然是闵太师的得意门生。
骆文滨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点头:“嗯,你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臣告退。”对于自己后期的描补蔡侍郎还算满意,因此走的干脆,接下来努力表现一二,总会将这件事盖过去的,有恩师在,他底气十足!
第六十五章
后宫之中就简单多了, 太后, 端仪长公主, 端慧长公主, 风月, 还有英王妃都在永寿宫,太后原本是无聊, 宣两名女儿进宫陪伴说笑的, 结果听了回禀,知道英王夫妇回来了, 她当初听了郝李氏的事儿, 也陪着哭了一场, 这会儿自然关心事情的进展,所以当即就宣英王妃觐见。
风月没啥事儿,也跑来凑热闹。
听完事情经过,太后母女三人都眼眶含泪, 心中可惜郝家一家人。
风月则问英王妃:“嫂子, 你怎么想到那孩子是郝李氏儿媳生的?”风月真是佩服英王妃, 她完全想不到这个。
“娘娘,那孩子出生的时间太过巧合, 所以臣妇这才想着赌一赌的。”
“出生的时间巧合?”风月还是不懂。
“正是,那孩子是八月份生的,是男孩儿, 虽说都是十月怀胎,但是实际上是九个月多一些, 差不多是九个半月。并且书中有记载,男孩儿提前发动的多,女孩儿延迟发动的多。”英王妃想了想,捋了捋思路:“那孩子八月份生的,论理应该是去年怀的的。”
风月愣愣的点点头。
英王妃想了想又说:“从乞丐的口中得知,据说那郝李氏的儿媳在县令的府上是住了一段儿时间。”
风月依旧不明白,这乱七八糟的事儿,到底是怎么串联在一起的?
“那郝大郎为了妻子去同县官吵闹,可见对妻子情深义重,从郝李氏言辞之中,也可以听出她儿媳对郝大郎也是感情深厚。”英王妃看着风月:“若是臣妇到了她那种境地,知道自己逃不出去,宁可以死保清白,绝对不会让贼人玷污了自己。”
“嫂子说的很是。”端慧长公主直接说:“若是那种境况,断断不能便宜了贼人。”
“所以说,明明应该选择死亡的人,为何活了下来?为何又被灭口?”英王妃继续分析:“为何活了下来?想必那郝宁氏定然有个绝不能死的理由,这个理由甚至大过被贼人玷污。”
端仪长公主啊了一声,随即说:“她必然是怀了夫君的骨血,因此宁可被贼人玷污,也要活下去。”说完,长公主红了眼眶。
“妹妹说的正是,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她又不是真心实意的攀附富贵,想必平时也带了出来,因此我与夫君到宁县的时候,才会不见那郝宁氏的身影,只因为她被灭了口。”英王妃说完,赶紧用帕子点了点眼睛。
“那这孩子……”风雨还是有点儿迷茫。
“郝宁氏能在正月十五去逛花灯,想必是未曾显怀,甚至是不太知道的,必定月份尚浅,所以臣妇才说,那孩子出生的月份太巧了。”英王妃顿了一下,又说:“娘娘不妨算算,八月生的,十月怀胎,乃是应该年前两个月怀的,可是男婴总是不足月便是生产,九个月生产的大有人在,若是如此,那么正是年前一个月怀上的。”
“她连翻惊吓,更早产一些,谁能看出来?在县令府想是也不顺心,早产生下孩子,定然无人怀疑。所以她应该是足月生而说早产。”太后生了四个孩子,这里面的门道绝对的门儿清。
“太后说的是,正是此理。”英王妃点点头。
风月眨眨眼,果然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这么复杂的想法,这么乱七八糟的逻辑,竟然还能把案子破了,真是绝了!
“想必那郝宁氏被抢之后,原本是盼着能出去的,后来发现出不去,也曾想过寻死,却发现怀了夫君的骨肉,这才不得不忍辱偷生。”端仪长公主瞬间脑补出当时的情景,这确实是最能说得通的状况,而实际也确实如此,所以说,不要小瞧脑洞大的人,你永远不知道她的想法能开到哪里去。
“倒是个难得的女子。”太后赞了一句,又问:“那郝李氏如何了?”
“回太后,那个地界他们不好继续呆下去,臣妇已经带了郝李氏和那婴儿来到京城,也算老天怜悯,当日郝李氏的三子因为贪玩儿,晚上吃完饭睡觉的时候溜了出去,躲过了一劫,只是当时看家中起火,他着急,从山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这才同郝李氏走散,如今也一并带入京城。”\